前一天的一场大火,展示了人间百态。
前一日龟兹上下还沉浸在官民融洽的氛围之中;第二天随着流言的扩散,官民关系就急转直下,出现了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等下午都护府公布了赔偿数额的时候,那道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平。
“殿下你一心为了安西百姓,但是他们这次也太过分了,居然有人持械在都护府门口嚷嚷着咱们不给个交代,他们就自己讨一个交代!”
只知表面不知内情的郭长安还在为李宁忿忿不平。
郭长安何曾这般受过气:“这帮贱民就不该给好脸色,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殿下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可是大唐太子,和他们保持距离还是有必要的!”
李宁微微一笑:“人家百姓是冲着都护府来的,又不是冲着孤来的……做错事了就得认,毕竟这场大火咱们都护府还有管理上的失职。”
郭长安总觉得都护府在这件事上没有展示出官府该有的威严,他气咻咻道:“那也不能给他们这帮人拿捏,超标准赔那么多,都护府现在四处建设,哪有那么多钱?”
李宁穿好贴身铠甲,然后套上整理着着自己的衣服,转身对着郭长安道:“你看孤这一身像不像要饭的?”
郭长安不解地看着李宁。
李宁笑呵呵道:“前几次去拜访你岳父都吃了闭门羹,听说昨天你岳父回来了,今天你陪我去一趟延府吧?”
郭长安惊讶道:“他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宁皱皱眉,心中却松了口气:“你老婆没给你说?”
“好几天都没见她了……她天天没完没了的抱怨,不见也好。”说起他媳妇延曾颖,郭长安满腹闹骚,郭长安弱弱地问:“殿下我可以不去么?”
“不行,你必须去!”李宁一口否决,“孤要找你老丈人借钱,缺了你怎么能行?”
对于李宁身着内甲的行为,郭长安没放在心上,毕竟李宁已经数次遇刺了,只要出门该有的防护还是要有的。
迎着朝阳,李宁带齐活了太子仪仗,浩浩荡荡地出了都护府直奔位于城北,龟兹最大户人家——延家。
“你好像和你媳妇不对付,能不能给孤说说……以后孤纳妃的时候好避开坑。”
李宁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对骑在马上的郭长安问道。
郭长安苦笑道:“殿下肯定不会遇到这种坑。”
看着李宁疑惑的表情,郭长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老婆嫌我不上进,只要我回家就能听到她的唠叨。”
郭长安脸蛋一红:“之前仰仗着爷爷的身份在龟兹耀武扬威,她说我有个正当营生,她就满足了,那时候我确实混蛋,我也就认了……但是现在后来在殿下的带领下,我改邪归正从军,她又说一个大头兵没前途,又是唠叨抱怨;现在我都成殿下暂代的左卫率,她还是嫌弃我,说我一天天忙的不进家门,也不求上进……”
郭长安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满意了!”
李宁听到郭长安地诉苦,心中豁然开朗,他若有所思。
“女人的野心就是个无底洞……”
郭长安无奈道:“谁说不是呢,但是殿下以后就是大唐天子,这天下都是您的了,所以殿下压根不用担心这个!”
李宁听到这里,心中的答案已经明了了。
原本他还不确定是延家家主延耀武是幕后主使,还是另有其人。
如今结合郭长安的话,李宁已经能确定这幕后主使就是郭长安的媳妇延曾颖了。
难怪前几次遇刺那些吐蕃溃兵对自己的踪迹了如指掌。
作为郭长安的媳妇,郭长安去哪她一清二楚,知道郭长安的踪迹,那就知道李宁的踪迹。
而且李宁直接掌握的证据也指上了延曾颖。
而这正是李宁此行的主要目的。
“殿下,其实你想见我的岳父,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只需派人召他来见你就行!”
郭长安有些不解地看着前呼后拥的太子仪仗,这是李宁来龟兹后第一回摆出这般阵势出行。
李宁微微一笑:“求人办事得有个求人的样子嘛!”
郭长安吐吐舌头,这阵势哪是求人,简直是抢劫。
……
延耀武还在睡觉,就听见管家来报,太子殿下带着数百名军士将延府围了。
管家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刀剑的家丁。
“什么?”
延耀武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当即慌了神。
“快,快从密道去通知城外军营,让他们准备……”
延耀武随即皱眉,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不对,真要拿我昨晚就来了……你看清楚了没?”
管家皱眉细想,太子殿下虽然带的人多,确实没有硬闯的迹象,而且自己女婿郭长安也陪在太子李宁左右。
“嘶,还真是!”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自己判断失误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赶紧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管家很庆幸,如果一旦打起来,以府上这点人,怕是没等城外军队中暗中培养的自己人杀进来,他们都死翘翘了。
“还不滚……将太子殿下先带到前厅。”
延耀武拉着一张脸急匆匆抓起衣服,穿了一半又丢下,吼道:“将我的那件大唐掌固的青色官服拿来!”
……
李宁听见院墙内传来一阵兵戈之声,但很快又没了声音。
然后就看到延家的中门大开,延家管家点头哈腰的出来恭恭敬敬道:“延府上下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能光临寒舍,令寒舍蓬壁辉煌!”
然后一众家丁齐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李宁也不客气,甩手往后一背,昂首迈进了延府。
延家管家看着紧跟着李宁的郭长安,本来弯着的腰直了些,语气也没有那么恭敬了:“哟,姑爷也来了,快请,快请!”
郭长安眯眼瞪了一眼延家管家,那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眼神。
居然将延家管家吓得一哆嗦。
然后郭长安冷哼一声,迈入了老丈人家。
“哎哟,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
李宁刚到前厅,就听见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一位中年男子身着不太合身的青色大唐掌固官衣从后堂闪了出来。
李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孤听说掌柜回来了,所以孤打算来借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