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神出鬼没,他在现场的时候和李宁交谈完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但是李宁知道,他就躲在那间起火的学堂内,蜷缩在那些孩子最后躲得地方冷眼看着学堂内发生的一切。
包括那些遇难学子的家属进门后的反应一举一动沈炼都在看在眼里。
其中有一个带着俩孩子的妇女是最后一个进入学堂的,她自从进入学堂就只抱着俩孩子痛哭,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不敢朝闷着白布的那堆遗体看。
其他孩子的家属刚进院子就想看看孩子的状况,都是哭着喊着想要看孩子最后一眼。
仅凭这一条就成功引起了沈炼地注意力。
自始至终她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只是在后面哭泣。
一直那些贵妇进来之后,那女子好像受刺激了一般,冲到前面接连质问李宁,直到被贵妇带走。
不过从质问李宁的情绪来看,那份悲痛似乎是真的。
但是对沈炼这种人来说,人悲欢向来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就在家属们前去都护府等结果的时候,沈炼将那名女子的信息调出来。
这一看,问题更明显了,这女子叫日那热,她家离学堂并不远,由于带着俩不到三岁多婴儿,所以一直在家中。
但是学堂着火之后她却是最后一个来,而且自始至终没朝那蒙着白布的尸体看一眼。
这不符合常理,非常不符合逻辑。
于是沈炼组织人继续深挖,很快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涉及龟兹国第二大家族,延家。
龟兹国第一大家族当仁不让的是历代的龟兹王族白氏,这个家族已经延续数百年之久。
而延家与白家想必不遑多让,他们家族先辈延田跌甚至是武周时期在吐蕃人的扶持下取代白氏一族成为了龟兹国国王。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龟兹国国王,但也足以说明延家在龟兹国的势力。
如果说龟兹王室掌握着部分武装的话,这个延家则掌握着龟兹的经济命脉。
就是李宁经商事宜,也打算与延家合作,好利用延家的人脉打通各个环节。
为此李宁好几次去延家拜访,但是都悻悻而归。
原来延家家主延耀武在李宁抵达龟兹城之前,就不在家中,据说是去了大食国。
李宁听到和延家有关,当即吃惊道:“延家?”
沈炼重重地点点头:“嗯!”
“什么关系?”
“今天在都护府跳井的日那热在出嫁之前就是延家的奴婢。”
李宁心怀侥幸道:“那也不能说明这事和延家有关啊?”
沈炼重重点点头:“我已经能确认,这事延家有关!”
李宁皱眉道:“可是延家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无从不涉及政务,他们怎么会做这种足以满门抄斩的事?”
李宁刚来龟兹的时候,拜访了龟兹内各个派系的扛把子。
唯独没见到延家家主延耀武。
沈炼做贼心虚般地左顾右盼,然后贴在李宁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李宁脸色大变,变成了猪肝紫,半晌之后他嘴里蹦出一铁令:
“给孤查,继续查……务必将证据坐实了!”
沈炼眉毛一扬,抱拳领命:“是,殿下!”
李宁继续下令道:“召回雀离关的裴长安还有太子詹事卢十四到龟兹城。”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宁也没了围猎的兴致了,冷冷地下令道:“打道回府。”
……
“你说什么?”
在一座占地面积堪比都护府,装潢却比都护府要豪华多得多的宅子里,一位正值中年的汉子一脸惊诧的看着回娘家的闺女,仿佛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他正是刚回府的延家家主延耀武,浑身上下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走在人群里,压根就没人会想到他居然是富可敌国的龟兹首富。
延耀武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他捶胸顿足道:“你怎么可以那么糊涂,那可是二十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女子歪着头一撅嘴,满不在乎道:“不都是贱民么,死都死了,你骂我还有什么用?”
“你!”那延耀武看到女子不知悔改,而且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的这还是人话么?”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抱着怀里的孩子道:“我是你生的,爱你怎么说……反正骂我也就是骂你自己。”
女子一脸轻松,丝毫不把那二十多条人命放在心上。
“你找打!”延耀武扬起巴掌。
“你打啊,你把我嫁给了个窝囊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大唐太子骑到咱们头上耀武扬威吧?”
“唉,造孽啊!”
看着女儿倔犟的眼神,延耀武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他恨恨地一巴掌扇到自己大腿面上。
半晌后,那延耀武一跺脚,气呼呼道:“你知道爹去哪里了?”
然而那女子正专心逗着自己的儿子,心不在焉道:“你不是去大食国了么,这和那个死了二十几人有什么关系?”
“唉,实话告诉你,爹我去吐蕃了!”那延耀武一脸懊恼,他拍着手道:“你不知道大唐太子李宁有多厉害,把吐蕃四十万大军打的土崩瓦解……可你居然打他的主意,这不是找死么?”
“他确实厉害,他手下有个人已经追查到日那热头上了。”那女子表情难得严肃起来,“日那热虽然已经跳井了,但是他的犬牙已经追查到了日那热的家人还有周围邻居了……日那热曾经是咱们家奴婢的身份应该藏不住了。”
“你就不该这么做,爹杀了吐蕃人跑出来的,本来还打算和太子殿下走动走动,你现在做出这一档子事,你要爹怎么做?”
那女子毫不在乎,出言挑衅道:“事情都已经做了,要不你把我绑了交给他吧?”
“我还真有这想法!”那延耀武气急。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作为这个时代的异类,他就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但凡她女儿有求必应,惯的不像样子了。
延耀武恨铁不成钢道:“你想过没有,万一他们查到咱们头上了怎么办?”
她女儿冷笑一声:“爹,你啥时候畏手畏脚了……怕啥,不就赔点钱而已。”
“再说女儿已经派人放出风,说都护府为了推卸责任,打算把屎盆子栽赃给日那热头上……如果他们继续查下去,那岂不是验证了这则传言,到时候他们怎么给龟兹百姓解释?”
“这就叫先声夺人!”那女子嚣张地仰天大笑,有恃无恐道:“哪有自己捅自己的,他还想不想在咱龟兹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