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并不适合开工搞建设,尤其在水泥出现之后。
所以苏塔衲心心念的印刷坊和造纸坊并没有马上开工建设,而是在城外寻得一处庄园,临时开建了一条小的生产线,加上之前苏塔衲做试验一条,共计两套生产线。
它们在训练新招工人之余,还承担了龟兹城内学堂所需书籍的印刷工作。
在元和三年年底,终于能保证三名孩子可以共用一本书了。
只是苦了苏塔衲了,每天快中午的时候,他都一个人纵马忍受着寒风前往规划好的地盘溜一圈。
然后每次都好巧不巧地碰到纺织厂的女工午后歇班。
纺织厂原计划是早上上班,中午管饭,晚上下班。
为了培养更多熟练女工,暂时所有女工都只上半天班。
所以这让苏塔衲有幸遇到了自己的梦中人。
一位有两个孩子的寡妇,她的夫君在李宁初来安西都护府的时候,在尉犁县南边的荒漠中与吐蕃黑骑的战斗中战死。
她是一位坚强勇敢的妇女,在这半年时间内送走了伤心欲绝的婆婆之后,独自一人带着俩娃艰难生活。
直到安西都护府开设学堂后,她才腾出功夫来做工,养家糊口。
她很幸运,也很刻苦,成了纺织厂的第一批女工。
苏塔衲一见倾心之后,多方打听,更加佩服这位二十有三的年轻母亲。
虽然比自己大三岁,但是女大三抱金砖。
所以几乎风雪无阻,苏塔衲都会在中午前借着去看看自己印刷坊的地皮的机会,只为看一眼那女神。
以至于几乎整座龟兹城的百姓都知道有个瘸子是以后印刷坊的掌柜,他喜欢一女子。
但也只是远远地看看而已,甚至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还没说过话。
只是远远互望一眼,苏塔衲咧嘴傻笑,那女子含羞低头。
这天临近中午,苏塔衲却坐立难安。
因为太子李宁来这座庄园给印刷坊送来李宁亲自制作的沤制肥料画册。
眼看就要到出发的时间了,太子殿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且自己好兄弟郭长安一直建议他们留在这小作坊吃饭。
这让作为掌柜的苏塔衲如坐针毡,太子殿下在这里,自己就没办法离开。
若是自己不出现在老地方,那女子会不会担心呢?
一想到那女子没看见他会不开心,苏塔衲便心如刀绞。
所以自从得知李宁要留下吃饭后,苏塔衲看郭长安的眼神能杀人。
“殿下你看我说中了吧!”郭长安表情严肃,替苏塔衲不值,他小声对李宁道:“你看他屁股上冒火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就喜当爹啊!”
“孤觉得挺好啊!”李宁瞪了一眼郭长安,“人家真的两情相悦了,你能拦得住?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呢?”
郭长安急了:“殿下,他可是未来堂堂的印刷坊和造纸坊的掌柜,娶个黄花大闺女不香么,娶两个拖油瓶是咋回事!”
李宁眉头一瞪:“胡闹,孤还是乐见其成,毕竟烈士的遗孀和子女有人遮风挡雨了不是?”
李宁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正午。
李宁起身就走,还不忘大声吆喝道:“苏塔衲,孤走了……这画册你可要找人给孤刻好了,文字不用动,画儿么,要传神!”
那是李宁在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教完当地农民如何沤制肥料的同时,为了更好的普及这项利民的知识,他利用晚上空闲的时间将所有沤制肥料的步骤写成书,同时贴心地配上了示意图之后交给了速腾印刷坊。
只是那配图不忍直视,所以李宁才有这一叮嘱。
李宁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让百姓在学习沤制肥料的时候潜移默化中读书识字。
听到李宁不打算留下吃饭,苏塔衲开心地单腿蹦了起来,忙不迭地答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找最好雕刻师为殿下雕刻!”
“嗯,为了让那帮老男人学会读书识字,将这图画中的男的都改成女人吧……比如仕女图那样的!”
“好,殿下放心!”
苏塔衲一边答应着一边披着袍子火急火燎地一瘸一拐地往外拴马桩处跑。
这个时间点比往日晚了半刻钟了,苏塔纳怎么不着急!.
此刻他的心早就飞走了,只是肉身太慢还在追赶。
郭长安看着恨不得会飞的苏塔衲,明知故问道:“你不回去吃饭,跟我们出来要干啥去?”
苏塔衲狠狠地瞪了郭长安一眼,要不是李宁在侧,他早就和这个老兄弟翻脸了。
李宁当年也是舔狗一个,看见苏塔衲这般急切,不忍开玩笑。
只是这一时代,舔狗还能抱得美人归,后世的舔狗不得好死!
李宁解下挂在战马上的两只野兔,那是他在来时的路上猎杀的。
李宁顺手丢给了苏塔衲道:“快大过年了,总不能天天空手冲着人家傻笑吧?”
苏塔衲老脸一红:“殿下都知道了?”
李宁哈哈一笑:“赶紧去吧,这迟了半刻钟她还在等你的话,那就有戏……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这俩兔子就当你的见面礼,必须送出去!”
“是,殿下!”
苏塔衲感激地冲李宁一笑,也不顾礼仪率先上马,绝尘而去。
李宁看着苏塔衲远去的背影,憧憬道:“爱情,有时候真美好!”
郭长安凑了上来,贱贱地问道:“殿下你说啥?”
李宁瞥了一眼郭长安,同情又鄙视道:“这和你无关了,谁让你媳妇是联姻的结果呢,比相亲都还不如!”
随即李宁暗自下定决心,自己这一世一定要找个爱情。
郭长安不傻,自然听懂了李宁的话,他叹了口气道:“唉,为国联姻,我光荣!”
这倒不是假话,郭长安的媳妇是龟兹王室成员,为的就是和本地势力联姻。
回应郭长安的是李宁更加鄙夷的眼神。
……
纺织厂换班的时候,很热闹。
这些妇女们干活的时候都能叽叽喳喳地从早上聊到中午回家。
这不,中午换班了,一众妇女挤在一起,更加说个没完没了。
“哟,柴琼娥你掌柜今天怎么没来?”
一位中年大妈一出门就看向苏塔衲常在的位置,皱眉道。
“婶子你别胡说,我们都没说过话!”
中年大妈身后传来一道害羞的声音辩解道,但随即惊呼:“啊?”
顿时惹得一众人大笑:“哈哈,你还说你不关心!”
“你……你们别瞎说!”
人群中被围着的一位女子脸红耳赤,娇羞地低下头看着脚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她被众人拥着出了门,还是没忍住暗暗抬头往远处一瞥。
她的心顿时沉入湖底。
天天见面冲她微微一笑的男子果然没有出现。
她有一种极强的失落感,周围的起哄声那一刻变得不重要了。
驴车走了大约有半里地的时候,她突然跳下驴车。
没等被人发问,就心虚道:“我把给孩子织好的棉袜子没带,你们先走,别等我!”
然后她不顾身后的笑声,低下头迈着小碎步红着脸跑了回去。
就在她刚到纺织厂敲门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没有回头,嘴角扬起在失落的脸上,害羞地闪进纺织厂。
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三双袜子,一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