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宁他们抢回了吐蕃阵前那些焉耆将士的尸体。
在清理杨日佑遗体的时候,他身上伤痕累累,这几天新的创伤足足有七十多道。
就连他的小儿子身上都有十七道伤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李宁决定将他们的遗体运送到于术守捉城后安葬。
又过了三天,除了几次试探偷袭之外,吐蕃大军再没有什么激烈的攻城行动。
“他们在等什么?”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反而更加令人不安。
李宁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从于术守捉城传来了两条消息。
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大都护郭昕率领两千部队不日将抵达于术守捉城。
坏消息是在尉犁县发现了吐蕃大军,至少五万人马。
“殿下,请回于术吧!”
牛豪横得知消息之后下达了逐客令。
从尉犁冒出来的吐蕃步骑意味着吐蕃大军可以绕开尉犁、于术守捉城直达铁门关下。
到时候铁门关与于术守捉城的之间的联系将被掐断。
铁门关就成为一座腹背受敌的孤岛。
这也是尚塔臧迟迟不愿发动进攻的原因。
……
就在李宁决定撤离铁门关的当天拂晓,沉寂多日的尚塔臧终于下令攻打铁门关。
不愧是吐蕃大相,他要么不出手,要么下死手。
最先顶着守军箭矢冲城的居然是吐蕃骑兵。
他们冲到距铁门关五十步的距离后抛出带钩子的绳子将布置在关隘前面的拒马还有铁丝网拖走。
为后续的进攻清除了道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
多日准备之后,从峡谷后方突然出现高达三丈的巨型攻城楼车。
并排的两辆攻城楼车将这峡谷完全堵塞,他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
在攻城楼车最前方则是蒙了牛皮的厚木板,可以防御一般弓箭的攻击。
上面还浇了泥浆防止守关将士用火攻。
在最上面还有弓弩手用缴获的连发弓箭朝着铁门关城头射箭压制。
这是李宁他们始料未及的,所以李宁改变了主意,打算再待一天。
在李宁眼里这攻城楼车简直就是行走的坦克。
铁门关上也只有那三张三弓床弩才能对眼前的庞然大物造成伤害。
但也仅仅是穿透了挡在前面的木板后杀伤数人。
在攻城的时候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一个人倒下就会有一个人顶上来。
所以只靠上弦极为缓慢的三弓床弩,丝毫没影响到攻城楼车的速度,总会有人补上由三弓床弩造成的缺口。
卢十四带领着太子左卫准备冲上去拆掉攻城楼车,但是冲出去后发现那并排的两辆攻城楼车之间留下的缝隙都不够一个人通过,就算是在峭壁两边,也容不得战马通过。
再说攻城楼车后面还有掩护的步卒,一时间守关的将士拿这攻城楼车没有一点办法。
狭窄的峡谷反而成了吐蕃人最有利的屏障。
卢十四冲锋三回,损失了比在焉耆近十日还要大的伤亡之后,太子左卫也未能将那攻城楼车摧毁。
不得已李宁只能鸣金收兵,另想办法。
那一日吐蕃人靠着攻城车终于成功登上了铁门关城头。
那一日李宁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惨烈。
杀到最后李宁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在铁门关外堆满了吐蕃人还有安西军的尸体。
攻城战从拂晓一直打到下午时分,安西军付出巨大伤亡之后才将那两辆坚固的攻城楼车拆成四分五裂,最终付之一炬。
熊熊大火终于阻止了吐蕃大军不要命的连番攻击。
吐蕃大军潮水般退去的时候,李宁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线天。
只见在峭壁上残阳洒在山巅,如同血染地一般。
从拂晓到这黄昏,这峡谷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宁靠着城墙无力地看着眼前极为惨烈的一幕,李宁不由地想到了某个伟人的词。
他不由地背了出来: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书生气的牛豪横听后眼睛一亮,他从这首词中感受到了一种豪迈。
他看李宁的眼神都变了,原来李宁不止会打仗,还会作词。
“快,拿笔墨来!”
牛豪横四处寻找笔墨,想要将李宁的这首词记下来。
当随从拿来笔墨的时候,牛豪横已经用长刀蘸着满城的鲜血在城楼上将这首词写了下来。
唐朝文人并非后世刻板化的柔弱文人。
唐朝的文人能文能武,牛豪横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笔迹苍劲有力,在大火的照应下,那城墙上的血红大字配合上磅礴大气的内容,显得格外气势恢宏。
“殿下,请你签名!”
牛豪横双手捧着笔墨要李宁签名。
李宁懊悔不已,他捂着眼睛道:“这不是孤写的,这是一位……梦中劝孤为百姓着想的伟人写的。”
然而牛豪横怎会相信,他非要李宁在那首大气磅礴的词
“殿下有这般才华,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牛豪横满眼期待:“有殿下提名,我等守关将士就能倍感鼓舞,奋勇杀敌!”
李宁执拗不过,他沉思片刻在那首词后面写下了三个大字——
李得胜!
牛豪横一愣,随即眼睛里冒光,他很自然联想到李宁关门打狗的计划。
这个李得胜那就是寓意着旗开得胜。
牛豪横眸子中精光一闪:“殿下放心,末将会死守这铁门关,不让吐蕃大军逃走一兵一卒!”
……
所有人都低估了从沙洲来的吐蕃大军的速度。
就在尚塔臧发动攻击的当天晚上,从沙洲来的吐蕃一万骑兵绕过尉犁等城池,径直切断了于术与铁门关的联系。
他们极其嚣张地在铁门关一里之外扎营。
同时他们点燃了孔明灯给铁门关另一侧的尚塔臧送出了信号。
于是休整两个时辰的吐蕃大军再次发动猛烈的进攻。
然而攻城的步卒摸到城墙根都没惊动守军。
当第一个吐蕃士卒翻上城墙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他们进攻了一天没拿下的铁门关居然是一座空城。
城墙上的让吐蕃将士色变的三弓床弩只留下被烧毁的残骸,粮食被烧毁大半,关隘内的水井被填。
至于守军何时离开铁门关,无人知晓。
拿下铁门关的尚塔臧看着城楼上的那首词,迟迟不愿动身前往于术城外。
整个城楼上除了尚塔臧之外空无一人,尚塔臧看着眼前的词深层次的认识着大唐太子李宁。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尚塔臧想到第一次见到李宁的场景,喃喃道:“你还真有魄力放弃舒适安逸的长安来到这西域,但是你拿什么来从头越?”
仅凭那五百太子左卫么?
尚塔臧自己摇摇头,他很是不解。
“你究竟有什么底气,面对我二十万大军还这般乐观?”尚塔臧将视线落到了签名处,冷哼一声道:“得胜?我倒想看看你拿几万人凭什么胜我?”
吐蕃从焉耆来的十六万大军除了一万留守在焉耆城和张三守捉城,留两千人留守这铁门关之外。
其他大军悉数都开往于术守捉城,与还没来得及入铁门关的大唐安西军主力决战。
二十万对阵三万,这还是将安西军数量往宽裕估算的。
“得胜?哪来的自信!”
尚塔臧负手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