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大都护府,郭昕书房内。
满头白发的郭昕头上裹着一圈被汗水浸透的红布,刚卸下的头盔就放在一侧。
看着桌子上摆着明黄色的龙纹空白文书,金色明光铠,还有一面崭新的大唐战旗,他发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那深邃的眼睛一一打量着桌上的物品,随着眉头紧皱,那眼窝更深了。
郭昕捋了一把发白的胡须,疑惑道:“宣抚使,有这么年轻的宣抚使么?”
郭威看着眼前的东西疑惑道:“父王,难道他是假冒的?”
武威郡王郭盼拿起那护心镜敲了两下,摇摇头道:“看这些东西的材质做工不似作假,甚至比本王的铠甲做工都要好,倒像是皇宫内传出来的东西。”
一直站在郭昕身侧的郭盼眼睛中精光一闪,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
郭昕仔细端详着这几样东西,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郭昕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郭盼问道:“其他东西呢?他既然自称是宣抚使,那么宣抚的诏书呢?”
郭盼眼神闪烁,低头道:“他们自称宣抚使,孩儿不敢过分逼迫,除了这些他们交出的东西,其他东西孩儿不知!”
说罢郭盼抬头看着郭威道:“我之前怀疑他是吐蕃细作,所以路上闹得并不愉快……所以就拜托大哥去找宣抚使要诏书。”
郭威看着不疑有他,得到郭昕点头同意之后,当即出门去找李宁索要宣抚诏书。
看着郭威出了门,郭盼面露紧张,快步上前关上门。
郭昕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郭盼神神秘秘的举止,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没其他人,知道些什么,说罢!”
郭盼当即抱拳请罪道:“父王,兹事体大,孩儿不敢隐瞒,只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孩儿支开大哥!”
郭昕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赶紧的。
只见郭盼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和一卷诏书。
郭昕不满地训斥道:“神神叨叨,成何体统!”
郭盼也不答话,只是双手递上那两样东西。
郭昕伸手接过,在接触的瞬间,他感觉到郭盼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父王,宣抚使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郭盼抬头看着郭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自称是大唐太子李宁!”
“大唐……什么?!”
饶是郭昕沉稳,也被郭盼嘴里蹦出的消息惊得双手一抖,手中两样东西顿时跌落到桌子上,那印章翻滚好几下才停下。
郭昕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桌子上的几样东西一看都不是凡物,另外还和不久之前的谣言有关。
所以郭昕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宣抚使身份就不简单。
至少是一个皇室子弟。
但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自称是大唐的太子。
郭昕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第二反应才是合上嘴。
他颤抖的手缓缓展开那道《立邓王为皇太子诏》,看到诏书上的那数个印章,顿时僵住了。
“父王?父王?”
郭盼一边麻利地展开诏书,一边唤醒还沉浸在震惊中的郭昕。
郭昕看着眼前的诏书,呼吸逐渐加粗:“快,将箱子里最
仔细对比之后,郭昕再次被震惊得合不拢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真的!
大唐太子,千金之躯,连京畿道都不能出。
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跨越万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域?
可眼前的所有物品,诏书上的内容,以及那少年年龄。
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证实那少年,
就是他!
是大唐太子!
“当真是大唐太子!”
郭昕呆坐到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他思索着前几日在安西都护府流传的谣言说大唐太子率十万大军杀向西域。
这等谣言自然骗不过郭昕这种行家。
但眼前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唐太子。
看到郭昕这般震惊,饶是有心理准备的郭盼再次被郭昕亲自认证的结果所震撼。
爷俩当即呆在了书房内,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之后郭盼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吐蕃人伪造的东西?”
郭昕摇摇头:“不会,如果一两件像真的也就罢了,但是这空白龙纹文书,只有皇帝皇后或者太子才可以使用,但这儿足足有三张。
还有这左春坊印,因为左春坊属于太子府的一个机构,由左庶子执掌,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太子印。
尤其印章这儿有一点瑕疵,孤王还在关中时见过太子教令,上面就是盖着这个印,那时候的太子就是后来的贞元皇帝……
郭昕抚摸着李宁的金色铠甲道:“这么多的东西都不是凡物,应该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一般人伪造不来……年龄也对得上……”
郭昕沉吟片刻,将那印章还有诏书收拾起来,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
“但是就只有他们俩,哪有十万大军!”郭盼颇为失望道。
大殿内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郭盼小心翼翼问道:“父王,要不要孩儿这就带您去看宣抚使?”
已经恢复平静的郭昕睁开眼睛,那平日里浑浊的眼神早已不见了。
那深邃的眼睛里透露着精明,他缓缓地摇摇头道:“不用,让他来见孤王!”
没等郭盼答话,郭昕傲然道:“就凭孤王替大唐守土四十余载,他一个小辈来见孤王也是合适的。”
郭盼抬头看着精气神与之前大不同的父王,若有所思。
郭昕对着大殿外喊道:“来人,给本王更衣,换上大唐武威郡王服!”
……
一座唐氏风格的大殿在这满城低矮土房子的龟兹城内煞是扎眼。
只是这座大殿看起来有些岁月了,有些破旧。
成排的柱子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柱子上面的红漆一块一块地剥离,斑驳不堪。
一切都是旧的,就连门口士卒身上的铠甲,甲片的颜色也深浅不一,有的甲片光滑无痕,看样子是新换上去的。
更多的甲片则露出斑斑点点的锈迹,上面有无数刀痕。
唯有那门窗上糊的纸还有高高挂起随风轻微摇曳的安西军“唐”字战旗有七成新。
在走廊墙角石板缝隙冒出来一尺高的小草随风摇曳。
无不透露着日暮般的现状。
李宁抬头看着这亲切的建筑不由地叹了口气,一脸忧色。
如今有个关键的问题摆在他眼前,那就是如何让郭昕相信他就是大唐太子。
李宁深吸一口气,迈入了大殿。
“慢着!”
突然一只手将李宁拦住。
李宁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向自己索要宣抚诏书的刀疤脸大汉。
李宁皱眉道:“怎么,还想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