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浑身是血的张议清将最后一名落马的吐蕃黑骑抹了脖子,嘶哑地发出一声怒吼。
张议清跌跌撞撞起身,他环顾四周,看着遍地尸体还有在远处徘徊的无主战马。
只有他一个,还活着。
想到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为全歼吐蕃百人队而欢欣雀跃。
一个时辰后,他们沙州出来的八勇士就剩他一人。
张议清不禁悲从中来,满腔地悲愤化成一道凄惨地嘶吼:
“啊~~”
就在这时,张议清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很快从他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张议清喘着粗气,有些迟缓地回头。
就看见已在咫尺的没卸甲的吐蕃黑骑杀至。
张议清抬起沉重的唐刀准备最后一搏。
但是吐蕃黑骑在他眼前一分为二,绕过了他。
眼看这支速度没有减缓的黑骑就要冲过去的时候,从队伍里面奔出一骑,冲着张议清冲了过来。
就在刚才交锋的那瞬间,张议清看见远处卢十四拦截吐蕃黑骑的地方,无人站立,只有一匹孤单的战马悲愤地嘶鸣着。
一杆长枪插在地里,枪尖上挑着一个呈弓形的尸体。
张议清短暂地失了神。
寒光一闪。
张议清往后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处婴儿胳膊粗细的枪杆。
他的唐刀刚刚举起,就被疾驰而来的吐蕃黑骑用长枪钉穿了胸膛。
张议清吐出一大口鲜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被那杆长枪撑着只能跪着。
张议清又吐出一口鲜血,他一手握着洞穿胸膛的长枪,一手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
吐蕃黑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就朝前追去。
张议清的视线逐渐模糊,平日里觉得轻巧的唐刀变得万斤重,甚至他觉得他的头颅也很重。
“刘海,兄弟们…我也来了……”张议清的嘴唇微微动着,细若蚊蝇:“等着我!”
终于他坚持不了了,他的头颅往下一顿,整个人一软,再也没有动静了。
那把没有劈下去的唐刀跌落,插在了沙地里,如同他们沙州勇士一般。
不愿倒下。
不甘倒下!
七天前他们敦煌八个世家子弟中的好手暗中接到命令,借着侦查西州的名义护送大唐太子李宁前往安西都护府。
没想到这一趟任务,便是永别。
……
什么是阴魂不散?
李宁此时深有体会。
他身后论恐热就是阴魂不散,压根不给李宁喘息的机会。
在卢十四还有张议清他们沙州勇士的拦截下,李宁与论恐热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但是这点距离不够李宁换马的时间,此时战马已经累得不行,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李宁顿时很懊悔当初没好好练练骑术。
李宁身后大约还有五十余轻骑在李宁身后一里多的距离紧追不舍。
更远处四五里的距离外,还有全副武装的吐蕃黑骑正在追击。
而且就在这时,有两匹战马的速度提了上来,他们逐渐超过了论恐热他们,与李宁的距离肉眼可见的缩短。
原来被卢十四阻拦撞下战马的吐蕃黑骑逃脱后在附近抓到了李宁他们带来的战马。
这些战马体力充沛,驮着轻装黑骑很快就追了上来。
此时李宁和他胯下坐骑已经是强弩之末,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李宁狠狠地在战马屁股上戳了一枪。
然而他胯下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再怎么刺激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李宁感觉到后背上的盾牌传来的冲击感。
那是吐蕃黑骑击发弩箭造成的。
李宁勉强回头想看看那两名快要追上自己的黑骑还有多远的时候,一支箭矢擦着李宁的脸颊带走一片血肉不知去向。
那两名吐蕃黑骑此时距离李宁不足十丈,他们已经弃掉了硬弩,从嘴上拿下弯刀再次提速。
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的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当绝望笼罩住一个人的时候,有人选择缴械投降;有人会选择拼死一搏。
李宁选择了后者。
为了让自己能双手离开马鞍,李宁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李宁居然放缓了速度,与此同时李宁双手紧握长枪,等待时机。
在拐过一处沙丘时,李宁余光瞥见了追兵马头,眼神一寒。
本来斜向后拖着的长枪划出一道怪异的弧线。
与此同时李宁身体后仰,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长枪刺出。
只见一道寒芒直奔追兵的胸膛。
速度之快让那名追兵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长枪洞穿胸膛。
好一招回马枪!
长枪死死地卡在了那名吐蕃黑骑的身体里,就在这时另外一名吐蕃黑骑的弯刀从左往右劈了下来,李宁不得不弃枪,往右侧一躲。
失去平衡的李宁狼狈地跌落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将巨大的冲击力卸掉。
“呸!”
李宁吐掉满嘴的沙子,摇摇晃晃站起来,缓缓拔出唐刀。
前面掉头的吐蕃黑骑狞笑着纵马缓缓逼近。
一里之外的论恐热看着跌落下马的李宁松了一口气,这下就算李宁插上翅膀都跑不掉了。
这一场追逐战追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接近尾声了。
……
“跑啊,你继续跑啊?”吐蕃黑骑居高临下,骑着马绕着李宁兜圈子,一边嘲讽着李宁。
李宁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后悔没能换成负有黑炸药的战马,现如今自己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自己不能死,死了的话卢十四还有张议清他们就白白战死了。
李宁眸子里阴晴不定,但很快黯淡下来。
他左思右想,看着随时携带的一把唐刀,一把小匕首,绝望地摇摇头。
挂有黑炸药的和从长安带来的物资战马早就不知所踪。
此时除非自己有类似冲锋枪一样的神器,才可能绝地逢生。
这不就是痴人说梦,盼有一把后现代武器还不如盼着突降天兵天将更靠谱些。
“罢了,大势已去!”
李宁仰天长叹,无奈地丢下唐刀,一屁股瘫坐在沙子上,解下后背盾牌,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思索着如何和论恐热讨价还价。
只要不死,还有机会。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论恐热能大发善心。
李宁突然想到了被挖掉膝盖骨装疯卖傻,最后大仇得报的孙膑。
李宁不自觉地将目光看向不远处战马拉的一泡还冒着热气的屎。
忍辱负重,装疯卖傻?
“咕嘟!”
李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思想做着激烈的斗争。
听着越来越近马蹄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权当巧克力了吧!
想到那些为自己牺牲了的人的时候,李宁脑门一热,心中发狠,伸手就要去抓那堆“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