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那少年身后打满补丁的袋子里掏出一根像锤又明显不是锤的东西,是用铜铸造而成,长约两尺。
那袋子里面还有一把铲子,和一口类似于锅,但是有点平还有点浅带着手柄的玩意儿。
那少年和卢十四都一脸疑问地看着端详着着这两件玩意的李宁。
卢十四最终还是没忍住,想到自己并不擅长这两样东西,于是弱弱问道:“殿下,你想使锤和盾么?”
“这两个是吃饭的家伙,叫炒锅和锅铲!”李宁耐心地解释道,“这个就威力大了,杀人利器,就算重甲也防不住,它叫火铳!”
“这么厉害?可不就是一柄锤么?”卢十四想象不来这连尖锐的毛刺都没有的东西如何破甲,就算是要破甲的锤也不应该是空心的。
李宁淡淡一笑:“它不是锤,你迟早会看到它的威力的!”
自始至终那少年没有说话,以至于到王府的时候,李宁和卢十四都忘了那少年的存在了。
这还是卢十四感慨那少年神出鬼没居然让他都没察觉到之后,李宁才想起马车上还有那么一个人。
巧的是那少年叫沈炼。
“沈炼?”
李宁咽了口唾沫,打量着差点被遗忘的少年,他长着一副大众脸,丢到人群里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李宁想到了那个组织,他忽然觉得这就是上天送给他的得力助手。
“你现在可有居所?”李宁愈发和蔼可亲了,就像拐卖儿童的坏叔叔一样。
缺乏营养的少年明明和李宁一般年纪,但是个子却要矮一个头,所以他仰望着李宁决然道:“只要你为我阿翁报仇,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
“这个好办,孤这就给幕后主使送个大礼包,你可敢去?”李宁笑眯眯道。
沈炼脖子一横道:“有何不敢,只要能杀了他们的头儿,我死也值了!”
“好,那你留下当孤的近侍。”李宁脸色突然一变,严肃道:“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说死,活着才能做更多事,不然你死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苗子,记住了!”
“我……记住了!”被人关心的沈炼眼圈一红应允道。
得知这位少年无父无母,现在唯一的依靠李老头也没了,李宁当即拍板将沈炼收为近侍,当自己的陪练同时自己也可以给他教教一些特别的知识。
……
……
三日后,是太子仪仗出发的日子。
这是邓王李宁第一次离开长安前往数百里之外的地方。
所以声势比较盛大,据说当今天子李纯将会亲自出城为太子壮行,以此告示天下自己对太子的支持。
很巧的出城的城门就定在了开远门。
一大早大明宫通往开远门的主干道被禁军封锁了,除了固定岗哨之外还时不时有巡逻的禁军穿梭在街头小巷。
“还是要走了!”
李宁叹了口气,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走的时候,难免有些难过。
不过这一点点惆怅也就是一瞬间的感觉。
想到自己将要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李宁则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离开不意味着永别,待自己归来时,那将是王者回归,另一番天地。
想到这里,李宁嘴角一勾,眸子中精光乍现。
“出发!”
说罢李宁率先上马,太子詹事李籓还有卢十四紧随其后,唯独不见了刚入府的沈炼。
李宁上马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邓王府,没有一丝眷恋。
李宁语气里的跃跃欲试,在别人看来只是刚当太子不久的李宁急于表现自己,所以有些激动罢了。
但是对李宁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从今天起,自己不再被动的接受别人的安排或者被迫还击,而是自己变被动为主动的开始。
谁都不知道此时大唐太子满脑子想着的不是赈灾,而是跑路。
用李宁自己的话来说那叫战略转移。
总有一天自己会回来的。
因为自己是大唐的太子!
路过金城坊的时候,坊门口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见人就挠,嘴里还念叨着:“我是太子妃,你们这些贱人还不跪下?”
本来围观太子仪仗的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女子,纷纷躲避。
有好事者指着太子仪仗道:“你家太子来了!”
那女子一愣,回头看着浩大的太子仪仗,咧嘴笑道:“那不是,太子出门,起码有龙旗……”
然后她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李宁,整个人愣住了,随即想要冲出来:“哥哥,你答应我的,要我为太子妃……我再也不和遂……”
跟在她身后的家奴脸色一变,上前捂住李可馨的嘴,拖了回去。
李宁不禁皱皱眉头,这时有人上前低声说道:“那天阅兵后,李相的女儿就疯了,见人就说自己是太子妃,要人给她下跪……”
“鬼迷心窍,古今皆如此,再也不见!”
李宁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开远门了。
……
开远门,城楼之上。
“去了坊州多听听,多看看……”李纯在城头再三叮嘱李宁,言语之中都是关心,“万事不决多问问詹事李大人,不要擅作主张。”
“儿臣知晓!”李宁看着眼前骄傲的男子,心中一暖,毕恭毕敬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走吧,不必事事亲为,但是要会树立威信!”李纯疼爱的看着眼前这个最努力最具野心的儿子挥手再见。
“父皇,儿臣走了!”李宁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李宁上前对着威严无比的皇帝一个大大的熊抱。
在别人眼里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甚至那瞬间有人想到的是太子李宁要谋刺皇帝。
李纯身后一直跟着的贴身宦官藏在腰间的软剑都抽了出来,其他禁军也都围了上来。
感受到李宁加粗的呼吸声的李纯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抬起一只胳膊制止了贴身宦官进一步动作。
“胡闹,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李纯此时有些难受,抱着李宁不是,不抱双手又无处安放。
“先前是君臣之礼,现在是父子之情!”李宁紧紧地抱着李纯,小声说道。
感受到李宁熊抱力度的李纯心中一暖。
谁说自古帝王家无情。
“婆婆妈妈的哪像一国储君,那么多人看着呢,赶紧抱抱就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李纯满嘴的抱怨,但是语气却温柔无比,“好啦,好啦,办大事的人岂能沉溺于儿女情长!”
说罢,李纯那双无处安放的双手在李宁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李宁也回应地拍了两下,轻声道:“父皇,保重!”
“这孩子!”李纯无奈地笑了。
李宁后退两步时,已没了儿女情长,剩下的是满眼坚毅。
“儿臣这就出发!”
看着李纯,李宁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减少内讧,让朝廷能集中精力对付心怀不轨的藩镇。
说罢李宁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还被积雪覆盖的长安城。
再见了,长安!
四十一年前,一位年轻人也是这般踌躇满志的离开开远门远赴西域,在那之后再也没回来。
那是大唐从巅峰到衰落的转折点。
如今迟暮之年的他还坚守着大唐的在西域最后一片领土。
也许这才是李宁下定决心的原因……
万里长征,途经吐蕃敌占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李宁义无反顾地跨上了骏马,雄心激荡。
如今万里之外的那座城将是大唐复兴的起点。
孤,还会回来的!
待归时,必然春暖花开!
……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宁眉头一皱,杀意一闪而过,他微笑着驱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