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挺好看的。”季晫恒面露尴尬，浅咳一声，“我期末考前借的，没看多少。”
“我也刚开始看。看到十页左右。学长你呢？”
“差、差不多吧。”
聊了一会书，走到南门买完四果汤，两人挥手道别，一个往车站，一个骑车回家。
回到家，云粹简单洗漱后，坐到书桌前看书。
想到现在对方或许和她一样坐在书桌前，读着同样的段落，书里的人物像是活了，栩栩如生地在纸上演绎故事，她提笔在读书笔记上多加了一行字——
7月19日天气：晴心情：晴
**
次日，相同时间，相同地点，季晫恒出现在云粹的视野里，他挥手示好。
云粹握紧车把头，车铃欢快地叮铃两声。
季晫恒一手插兜，一手拽着书包带，跨大步地从天桥上走下来。
云粹注意到他换包了，不是斜挎的胸包，是上学用的书包，好像装了很多书，沉甸甸吊在背后。
她想起贝嘉妮提过季晫恒住的小区，湖心公园是他家去市图的必经之路，“学长你是去图书馆了吗？”
“是，和同学约去市图写题。”
“这样呀。”站在他身边会心跳加速，云粹眼睛四处瞟，看到周围人没有看他们，紧绷的情绪稍松。
心跳在沉默中放大，在耳膜咚咚咚地敲鼓。她思考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提起书里的内容，手指不小心地碰车铃，突然的一声‘叮’惊到她，手松开车把。
季晫恒扶住倾倒的车身，“走神了？”
“呃……”云粹语塞，拿起车篮里的果汁，急忙转移话题，“给你。”
“你家的果汁？”季晫恒接过瓶子，单手抛接着玩，“橙汁？”
云粹纠正，“是今天现榨的柳橙柠檬汁。不知道你怕不怕酸？”
果汁在抛下落的瓶子中晃动，咕咚咕咚的声音有点闷，可季晫恒含笑的声线像掉进玻璃瓶的冰块，慢慢融化，“不怕。谢了。”
昨天果汁在车篮放了一路，没送出去。
今天送出去了！
云粹好像离他近了一点点。
她偏头，看他仰头喝果汁，凸|出的喉结在她心尖滚动，痒痒的。
“好喝。不会酸。”季晫恒喝完，拿着瓶子左右翻动着看，“‘鲜果多滋’？”
“是我取的店名！”
“取的不错。很适合水果店。”
被他夸了，云粹抿嘴笑，低头看见胸口的店名贴纸，思绪飘回云谦刚出事那年，家中被阴郁氛围笼罩。假肢走得慢，大部分时间云谦只能依靠轮椅出行，有很多事不能做，很多地方不能去。
‘鲜果多滋’是她想了一周，从十几个候选里脱颖而出的店名，希望生活可以像店里新鲜、多彩的水果，重新焕发活力。
季晫恒问：“你家店在商店街那对吗？”
“嗯……”云粹的心又提起来，怕他问爸爸的情况，还好季晫恒只提起上次去看到收银台有很多顾客留的预定条。云粹神色稍松，“我家可以免费切剥，熟客很多。”
“要是我住附近，我也会去你家买。柚子都能剥真的很方便。”
云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如果你来我家买，我会给你优惠。”
季晫恒笑了笑，“那我可得常去。”
“好呀！给你成本价，不赚你的钱。”
“不用这样。开店又不是做慈善。”
“嗯……”
公园南门就在眼前，他忽然停住脚步，云粹亦停住，“怎么了？”
“那本《百年孤独》我看到他们定居马孔多。你呢？”
“我比你快，看到……”聊到共同在看的书，云粹有点兴奋，忍不住要和他分享后面的剧情，想到有的人不喜欢被剧透，及时刹车，“反正就是比你快一点，学长自己往后看吧。”
季晫恒舌尖抵着牙膛，嘴角的笑又添几分痞气，“成。我自己看。”他转身，插在裤兜的手扬起，随意挥了下。
擦肩而过的瞬间，云粹听到一声‘明天见’。
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遇见他呢。
会的吧。
他都说明天见了。
他的声音好小。
风一吹就散了。
云粹不确定有没有听对，顿在原地，目光一路跟随着他消失在街尾。
—
晚上回家，云粹早早洗漱完，关进房间读书。
两个人不仅在看同一本书，还是同个译本。
二手书包了塑料封皮，页脚平整，看得出原书主人很珍惜，用心爱护这本书。书中有夹几页纸，云粹担心是会剧透的读后感，只拿出第一页夹的家族树，其他的由从前往后的顺序，故事读到哪页再翻看夹在其中的纸。
云粹翻开书，拿走书签，继续往后读。
刚读一页就碰上了第一张便利贴。
心形便利贴上写着——
‘因为喜欢他才读的这本书，但是真的好无聊阿。阿！他到底为什么喜欢这本书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知道和原书主人带着同样的目的读书，云粹瞬间代入她的心情，读进去后，云粹不再觉得这本书无聊，但看到每个情节都会想季晫恒看到这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喜欢这本书呢？
之前她没考虑过为什么会好奇季晫恒是怎么想的。
现在看到便利贴上的话，云粹茅塞顿开。
她好像是喜欢上季晫恒了。
不止是欣赏帅哥的喜欢，是想了解他一切的喜欢。
云粹脸颊泛起两片酡红，像发烧般头晕脑胀，脸是热的，手脚却是凉的，僵直地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叩叩’。有人敲门。
云粹肩膀抖动，盖上书，迅速平复好情绪，“进。”
“粹粹，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今天已经阴了一整天，凌晨可能会下雨，窗外挂的东西要收进来。”葛敏只是站在门口，朝屋内探头，云粹站起身，臀部紧贴桌边，背在身后的手压住书，“我窗外没挂东西。”
葛敏往屋内踏进一步，“在写作业？”
云粹的手压得更紧，“对、对……开学有数学竞赛，作业很多。”
葛敏提醒：“注意时间，别太晚睡。”
云粹应好。
房门关上，她长舒一口气，坐下继续看书，翻了大概十页，翻出第二张心形便利贴。
‘无论他出现还是不出现，都拨动我心弦。’
末字押韵，读着朗朗上口，云粹以为是歌词，上网查找半天没有找到相似的，她反复读了几次，陷入沉思。
隔了会，她在读书笔记抄下这句话。写完猛然想起读书笔记要上交，匆忙用涂改液涂掉，改成日期和天气——
‘7月20日天气：阴心情：晴 ’
**
季晫恒和同学约着去图书馆写题，两人天天能见面。
他的每个‘明天见’成了云粹每天最大的期待。
需要以书为话题和他交流，三百页的《百年孤独》，她每天看十页，从七月看到八月，认真地读了一个假期。
—
今天是最后一天给养老院送水果。
“妹妹阿。”有个奶奶叫住她，“大热天骑车来送货很辛苦吧，奶奶房里有薄荷奶糕，来吃一块呀。”
云粹摆手婉拒：“不用了，我还要回店里。”
奶奶伸手拉她，“吃个奶糕要不了多少时间。”
推脱不掉，云粹推着奶奶进屋，坐在她床边，边吃奶糕边聊天。奶奶的故事很多，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云粹不好意思打断，一直坐到护工进屋送晚餐，她顺势提起父母在等她回家吃饭，背包骑车离开。
匆忙赶到湖心公园，看腕表，比以往迟了半个小时。
今天大概见不到他了吧。
云粹叹气，推着自行车垂头丧气地往公园走，觉得不可能，又忍不住幻想万一他也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呢？
她边走边四处张望。
傍晚时分有很多人在公园遛弯、慢跑，云粹注意到身后有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走对方走，她停对方也停。接连试探两次，她确信身后人在跟她。
云粹握紧车把手，想骑车快点离开这里，又想转头看看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人。正犹豫着要怎么做，后面的脚步忽然加快，紧接着是一声爽朗的，“在找我啊？”
云粹顿住。不用回头，听声就知道是季晫恒了。
他跨步走近，由后绕到她面前。
不相信能遇见他，云粹揉眼。
‘叮’。季晫恒勾动车铃，抬手用指关节敲她前额，“问你话呢。”
云粹回神，“阿？”
季晫恒哼笑，“看你东张西望的，是不是找我呢？”
“我、我……”想见他，但不想被他看穿这份期待，云粹不知怎么回答。
“是不是阿？”季晫恒又跨近一步，歪头低下来看她，“这么难回答吗？”
明明是两个问句，他的眼神却很笃定。
云粹眼神闪烁，抱着侥幸心理指向草坪，“我在找狗狗。”
“哦？”季晫恒笑弯眉眼，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回答。
云粹不会骗人，脑袋超速运转，急着要换话题，季晫恒善解人意地转走目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是在找这几天来公园遛狗的那个阿姨吗？”
“对！她的小博美好可爱。”她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
季晫恒耸肩，“这个时间点大概碰不上了吧。”
云粹顺势问：“学长今天怎么这么晚才离开图书馆？”
季晫恒答：“室友有题不会，就在图书馆多待了会。”
“原来是这样。”云粹暗喜，感叹她的运气真好，真的碰上万一了。
“云粹，养老院不需要你去送货了，对吗？”
“对。你怎么……怎么知道？”
看她满脑袋的小问号，季晫恒勾指敲她前额，“你前天说养老院新来两个护工。和我说的话都忘了？”
云粹当然没忘，只是没想到他会记得。
她捂额，喃喃：“没忘。”
季晫恒摁住车把头，“你着急回家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云粹摇头又点头，“不着急回家。去哪呀？”
季晫恒牵过车，“带你去看我的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小剧场时间线接在本章开头位置】
‘叮咚’。
贝嘉泽手指一挥，“贝嘉妮，开门去。”
贝嘉妮无视他，拿薯片上楼。
贝嘉泽喊家政阿姨，叫了几声无人回应，想起阿姨去超市买东西了，他调小电视剧音量，起身去开门。
“晫恒？找我有事？”
季晫恒绕过他，往二楼走，“上次用我校卡帮你续借的那本书我没看完。我先拿回去，看完再给你。”
“那本什么……”书一直放在包里，贝嘉泽仰头想了好一会，仍是没想起书名，“就那什么。拿走就放你那吧，开学直接去图书馆还。那本书真无聊。多翻两页我就犯困。幸好只是个推荐读物，不是考试必读。”
贝嘉泽没停嘴地抱怨出一长串，看季晫恒上楼、进房、下楼。贝嘉泽换坐姿，曲腿坐在沙发上，胸贴着沙发背，伸手要去拦，被他左闪躲开了，“你这就走啦？”
季晫恒应嗯。
贝嘉泽看挂钟，“还没八点哎。跟我打两局电动再走？”
“我要回去看书。”季晫恒撂下句‘走了’，一秒没多停留，拉门离开。
贝嘉泽纳闷地喃喃：“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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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的体测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有交集，之前的见面粹粹不记得了，但季晫恒记得，后面会写到。嘻嘻，为了不让季哥现在的行为太突兀，小小剧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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