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残酷无情

老头听了叶晨的话,脸上挤出一丝笑,笑而不语,算是默许。叶晨也不再啰嗦,稳稳走过去,反手握住,把短剑端详了一眼,赞了声“好剑”。

“噗”一道血线喷出。叶晨话音方落,一剑已钉入虞喆的身体。剑从大锁骨下两寸刺入,冲断两条肋骨,然后一剑穿心。

因为堂中很安静,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了金属切割骨骼时两者摩擦发出的声音。老头半转过脸来,斜眼看着叶晨,表情稍许有些复杂。此番出手干净利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叶晨自己。因为叶晨十分清楚,这笔买卖,只需犹豫一秒,便完全可能无法继续,以致所有的付出和牺牲,付之东流。

虞喆身体喷出的血,叶晨并没有丝毫的回避,溅到脸上的那部分,也同样没有要擦拭的意思。

望着创口涌出的鲜血,叶晨才开口道:“阿喆,你安心的去吧,曾经向你许诺的太平盛世,一定会到来的。”已经没人知道,叶晨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虞喆的尸体,诉说着冰冷的祭文。便在此时,叶晨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血,噗噗的滴落,又重新流淌过虞喆的尸身。老头不但知道,今日来的是什么人,更加清楚来的人要做什么。行走江湖,“义”字当头,但若是一心只守着这个字,便会失去行走江湖的资格,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一定是品鉴了江湖真正味道的人,也必然是狠辣的人。

叶晨抽出剑,又一道血线喷出,众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四处飞散的鲜血上,叶晨已正握剑柄,膻中穴偏右两寸,第二剑从胸前直刺而入。两剑都是致命的攻击,就算放到医学水平爆炸的中土,集合最顶尖的医疗资源,虞喆这条命,也休想救得回来。

老头叭叭的咂着旱烟,对今日这个年轻人的行为,既赞赏,又鄙夷。

“事情既然解决了,老头也不便留客,阿三阿四,你们替老夫送送几位。一会儿见身后烟起,也不必回来。”两名黑狱吏同时应了一声,便作势请叶晨等人出堂。

对方逐客,叶晨又岂有赖着不走的道理,天大的买卖都做了,难道还好意思讨价还价,再弄些便宜才走吗。叶晨领着几名龙尉,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这几名龙尉也还不错,许多时候,居然可以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叶晨等人未走几步,不知老头哪里弄了把砍刀,已在堂中肢解虞喆的尸体。叶晨走得不快不慢,正是耳畔没有风声的速度,隐隐听得老头一边咔嚓,一边吟诗。老头的口音,叶晨不太听得惯,其中两句“妖下宝决青山湖,可怜王孙弃路遇。”颇有些令人空耳。

叶晨可以接受虞喆的死,却很难接受虞喆的尸体被不明变态用于做些变态的事,于是加紧脚步,离开此地。老头念诵的诗句,叶晨虽然没听过,大概是感叹虞喆虽然尊贵的王孙身份,最后惨死,也只能被化作碎块状,丢弃在路边的悲惨结局吧。

叶晨本想从阿三阿四这里打听些什么,看到两人那不善的眼神,干脆作罢。现在还真没心情打听什么信息,知道几位是离生门的,已经足够了。

想起离生门,叶晨是越来越佩服朱文的为人,不愧是成大事者。景冲成功的利用了春雨行动,干掉了何云峰,又重创了离生门,到了最后,居然还可以让离生门为简国所用。这就不难解释,为何那日金汤镇围得水泄不通,离生门居然还是逃出生天了。原来,是学奉先广拜义父之由。

出得庄来,行了不久,众人果见身后烟起。此处虽然有些荒僻,但也可算山清水秀,经此黑烟腾起,加之老头疯狂肢解尸体的所作所为,让人顿有饿鬼追命之不适。到了溪口,叶晨领着龙尉,与阿三阿四各奔东西。想来他日与离生门一起,共为简国效命,实在是有些让人,提不起兴趣啊。

叶晨返回中霄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第一件令人错愕的事情,是叶崇。老怪不但踏踏实实的霸占了叶晨的小宅院,更在叶晨完全没有介入的情况下,接受了景冲的招揽,成为了景府的一位上卿。纵然叶崇不会在意景府上卿的什么三六九等,叶崇俨然已经是景府门客中最高荣耀的存在。

第二件事情,便是离生门对景冲的归附,已摆到明面,连番号都任何改动。

在景冲不懈的经营之下,景府,或者说简国,成为了众多矛盾的集合体。叶崇与离生门,可以说是众多矛盾集合体的代表,完全刷新了叶晨对景冲的认知,也刷新了天龙陆黑白两道对景冲的认知,包括这些矛盾集合体自身。

一如叶晨所期,自己获得了进出景府不报的特权,同时也附带一些平日根本不可能染指的权利和工作,景府但有重要议事,叶晨都会受邀。同样的邀请,叶崇则根本不需要,因为,叶崇基本不用干什么,要么在景府晃荡,要么,就在景冲身边晃荡。说不定,叶崇只是晃荡几下,便已实现景冲的许多预期。

离生门,果然还是成为了叶晨的同袍。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叶晨依旧很难适应自己的新同袍。除了大方向的配合,该内斗的,也不用家丑不可外扬似的藏着掖着。彼此间几次试探底限之后,叶晨也在努力隐忍着,因为要是某天与朱文对上,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若不是叶晨在治军治政方面有着超凡的见地和实力,离生门早就替景冲清理门户了。

“一叶三花五离生,二渔四猎六指鬼。”江湖上流传的这两句偈语中,景冲只有一个“政烈”的名头,由此看来,景冲对于自己的描述,实在是有些太过低调了。现在的简国,完全拥有了第一句偈语中的所有人物,也获得了第二句偈语中的“四猎”,从数量上来说的话,“二渔”加上“六指鬼”,也就三个人,比之“四猎”还差了一个。于是,从此两句偈语便知,论格局的话,景冲当为天龙第一。

不过,偈语中的另外三人,都出自彖国,也绝非偶然。叶晨所能接触的所有公务,都指向一个结果——用兵。至于用兵的方向,也几乎可以确定,彖国。

让叶晨错愕的事,远不止这两件。或许是景冲出于制衡离生门的需要,景冲授意叶崇和叶晨组建一支比肩“弟子规”的作战单位,并在特权和财政方面给予了很高的支持。这支队伍只需具备一定的规模,叶晨便不用再顶着十巳的身份,结束这一年多营营苟苟的叹息之人生。是以,叶晨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支队伍的建设中。虽然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是时不我待,叶晨对仕途的进展,表现出无法抗拒的兴奋。

很快,叶晨就遭到了叶崇的无情打击。要不是景冲强烈要求叶崇挂名,就算叶崇归附于简国,也决计不会参加什么拉队伍,搞派系这些活动的。以叶崇的习惯,整件事当然是叶晨去策划、组织、执行、维系。要是叶崇真的有心思拉什么队伍,这天龙陆上,哪有叶晨露脸搞怪的机会。

人这种动物,或许只有在忙碌到焦头烂额的境况之下,才能体会到曾经闲逸的时光中,可贵的一切。人的一生,是巨大轮回中的一个环节,也是无数个小的轮回所组成的一个集合。此时的叶晨,对于这一段新的轮回,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深刻认知。

叶晨将这支新组建的队伍,取名“竹门”,得到景冲的高度赞许。因为这两个字,是“简”字的组成部分,颇有象征意义。同时,因为“简”字中间的的“日”,也是“景”的一部分,叶晨取个这样的名字,所表现的意义,不仅仅是这支部队的归属,更加体现了要维护中间那个太阳的坚定决心。

景冲思量了半日,亦觉“竹”者,很能体现简国儿郎的气质,又改了一字,这支完全由景冲独立管理的队伍,名为“墨竹”。墨者,隐而大用,传承文字,乃慧之精华。又有其行静动,沉稳晦暗的隐喻。

一个多月的时间,叶晨为墨竹招揽选拔了九人,里面还包括了黑白子的三个弟兄,程高赫然在列。叶晨选拔出的九人,如果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愿意吃苦,更愿意吃叶晨那张褪色的饼。之前组建弟子规的许多经验,和一些未能实践的想法,如今为叶晨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谓厚积薄发。叶晨这次有了清晰的规划,首要的任务,是构建这支队伍的灵魂,也就是把吃下去的饼,认认真真的消化掉。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牢牢打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觉悟,并强化使其达到不可动摇的地步。

“乱世的荒原,从不缺乏收割性命的斧钺,更不会缺乏被收割的性命。一切都是没有价值的,除了划破黑暗的思想。”这句话是叶晨从李永孝《东卫志》中看来的,原话太拗口,就被叶晨篡改成了更多人都能听懂的说法,然后在墨竹进行无差别精神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