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三人盥洗完毕,收好了行囊。客栈准备的早点,是粥和面饼,甜的里面有红糖馅儿,咸的裹了葱花,各有风味。面饼除了吃的份,还有打包路上用的。赶路辛苦,这些酒肆客栈的服务都很周到。
叶晨吃完正在擦嘴,只听有人从楼上下来。虞喆居然主动搭讪了,虞喆起身一揖到:“两位姑娘真早,人生何处不相逢,昨日多承款待,在此谢过,下次相见不如由在下做东,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前边那位浅笑:“先生客气了,其实还要多谢你这位朋友,昨日替我们解了对歌之围。”后边那位也跟着盈盈一拜:“是呀是呀,昨天那些渔人缠着我们唱了一条街,要被他们缠个不休,才是不妙。”
叶崇回了半个笑,收拾着桌上的面饼。叶晨则附和着十分灿烂的一笑,指着虞喆道:“好啦好啦,下次就他请,那个,来而…什么非礼也,他这人就爱非礼。”
叶晨有意打趣,众人一阵笑罢,寒暄了几句,三人出门正要牵马,那姑娘已跟到门口:“几位是去中霄吗,小女子的家就在万言斋左近,看三位仪表不凡,若真是有缘,三位大事办完,还请莅临寒舍,美酒相待,共论天下事如何?”
此语一出,也不知是对方眼光犀利,还是专业查户口的。突尤中,虞喆应了声“多谢”。叶晨心中草泥马奔过,看来自己一行太不小心了,对方倒是洒脱自然。
此时不便多言,但既然对方明言相邀,自然不能落了面子,坦然回到:“姑娘好本事,届时我等如有搅扰,还请见谅。”言语中颇有闹事的冲动。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可是楼上用早点的主。再一想,此行目的还真是中霄,看起来此女颇有些能量,现下还没摸清对方来路,如真能交个朋友,在中霄办事定然会多些助力。谁料初次接触就不太和谐,叶晨恨得牙痒痒,要是兰儿在就好了。
几人明语暗话来来去去,对方好像也有些不高兴了,哪还像是亲朋热情相邀,面上一个礼敬有加,言辞和逊,背后犹如道上结了梁子一般,本来还打算问一声名号,干脆也省了。都是“告辞”、“公子请便”的调。叶晨等人若是真在中霄与这女子相遇,天知道会发生所谓的款待,还是明枪暗箭的血拼。
一路北往,三人心中都在纠结此事,想来昨日下午叶晨和虞喆留在酒肆,破绽太多,被人翻看了包袱。其实一想就明白了,掌柜的都肯听人安排,奉上了镇店之宝,对方要了解下闯楼找麻烦的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对方若真是歹人,叶晨一行此次免不了又招些麻烦,只有小心为上。
过了柏江地界,官道多了几条岔路,往西数百里,通往的是南霄城,此城号称天龙第一繁华,也可算是简国经济力量的一些体现。叶崇的左臂,便是除夕前,在此城与离生门血战而废。虞喆此行身负彖国国运,出发前也没有任何要经南霄北上的意思。三人沿着柏江道继续沿西北而去,风雨无阻赶路,又行了数日。
这一日抵达中霄城,已近黄昏,街市人流如梭,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气象。
过了城门,没走百步,叶晨被人拉住,回头一看,都是相视一笑,“好久不见。”
“老魏还是那么结实。”
“小叶从来都这么精神。”
自叶晨从楼萨出发起,魏翔与叶晨两队人一前一后,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存在,但一路未曾相见。今日到达目的,终于可以一聚,一个熊抱,拍拍兄弟的背,便是千言万语。
魏翔行事细密,叶晨此行省了不少心,除了沿途对虞喆的暗中护卫,此次会盟所准备的各色礼品、财物,也已顺利抵达。其实最早到的,是魏翔安排的山岳营三人,前几日便已入城,城中道路和关键的去处大体已有计较。
此时则由魏翔引路,一行前往驿馆。沿途市口居然可以看到商贩们晚间经营前的准备,夜市这种东西,对于彖国来说,霞城基本没什么规模可言,其他地方就更不用提了。天色只微微擦黑,一些招牌硬、字号老的楼台,已点亮了楼前灯笼中的火烛,转到哪条街都感觉亮堂堂、暖融融的。
在叶晨的认知中,此地若无庞大的中产阶级群体,这些灯红酒绿的楼堂馆所,如何能获取生存的养分。而对于中产阶级群体而言,了解,果然有一叶障目之嫌,简国的经济力量中的商业力量,看来都被其政治和军事力量的盛名给掩盖掉了。
叶晨从魏翔处得知,虞卿兰昨日便到了,一起到来的除了叶晨的朝思暮想,还有一些军器,和十几位从近阳一路押运物资到来的水影营队员。才到驿馆,早有官吏迎迓,将一行人引入堂去,上了糕点茶水。虞喆道明来意,递交了国书,官吏尊礼接收,客气了几句,即去宫中禀报。对于虞喆等人的到来,看得出简国这里早有准备。
对外的礼见完了,彖国内部的礼也同样要操作操作,免得被人笑话。叶晨没有父母在堂,师傅便是老爹一般的存在,再怎么说,叶崇也是被号称的天龙第一大侠,熟归熟,虞卿兰怎敢有半分轻慢。众人一番见礼,即公且私,彼此问候招呼,也是真心关切。
主角既然到了,随行的龙尉和弟子规成员也进驻了驿馆,里里外外都喧嚣了许多。耽搁了一阵之后,驿馆的饭食准备好了,去宫中禀报的官吏也回来了,招呼得还算周到。回来的官吏,在宴前也向众人隐约的宣示了一下,吃饭只是外交活动的开始。听这位的意思,估计要不了多久,两国将会展开正式的接触和对话。
明面上,这种造访是国家之间迎来送往的一些礼节,实际上可有可无。对方的真正目的,肯定是一探虚实,现在简国当朝的,可是胡忠贤。北铁一役,明显已经重新诠释了彖、季两国的真正实力。做为主人,此次请人吃饭,确实没有要让宾客之间互相干架的意愿。
几人用餐时间也很紧迫,趁着对方服侍的间隙,虞卿兰支开了旁人,悄悄的向叶晨道:“你要找的东西,有线索了。”叶晨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彖国抵抗冉国需要助力,有了这个筹码,才有可能启动这个助力。悲的是,这个筹码,最后还要自己去获得,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饭后,一行人连走走的时间都没有,就应驿馆官吏拜请,往主厅奉茶,估计胡某人的使者就要驾临了。胡某人身上负有锦浩宫的血债,叶晨寻机探问了叶崇的意思。叶崇不冷不热说到:“你们谈你们的国事,不必管我。我答应过陵塔的事,迟早会办。”说道这里,犹豫了一下,又正色看着叶晨到:“赵家闺女可是发过誓的,你若准备杀了姓胡的,我帮你掠阵,你若不肯,什么时候此贼被个匹夫杀了,你可对不住为师。”
叶晨想起北融小院时,自己给赵怡放血治病后,赵怡兄妹两发的毒誓,什么当牛做马云云。看叶崇的意思,赵怡的嫁娶,居然就这么着落在自己身上了,一时心情烦乱了几分。与彖国相比,锦浩宫的事,轻重缓急立现。总之,姓胡的父子再不是人,会盟前后是杀不得的,不但不能杀,反而还要护着点,免得叶老怪哪根筋扭一下,那厮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了。
堂上气氛怪异,众人都没了言语,此次会盟的成果如何,就看今天谈得够不够场面了。只听门外喊了句“礼部侍郎刘大人到。”
该来的终于来了,一行四人,均着朝服。带队的叫刘杰,五十来岁上下,红光满面,散发着一脸的笑意,朝服虽然宽大,却还是掩不住那肥硕的身形,花白的胡须梳得很是麻溜,叶晨所感,那就是‘如丝般顺滑’。其余的三位,一个也是侍郎,姓白。另外两个品阶低些,侍读,叶晨差点又忍不住热情吐槽。众人纷纷见礼,寒暄而坐。
彖国这边,虞喆为太子之尊,自然是此次会盟的首脑,与刘杰并坐上首。虞卿兰纵横列国多年,可算此行会盟的顾问,坐在右侧首席,叶崇那张方几上,另一副茶盏是一位侍读的,叶晨的茶盏放下首的一张方几,同样有一位侍读陪聊。若是两国谈判,人是要分边儿的,泾渭分明。如此落座,大家心中都明了,先开个茶话会,彼此摸摸底,待回复了上峰,才好正式的谈,或者说,正式的权衡和划分利益。
按理说,叶崇完全没有必要参加这种会面,但他却留在了堂上,难道要与那侍读拆解几招?这老怪,关键时候还是挺给面子的。魏翔属于侍卫,立于虞喆身旁。从进入驿馆,已属于外交的正式场合,魏翔在饭后已换上了弟子规的制服,一身迷彩和口袋,精致的袖标,看起来不但精神,还颇显威武,没少吸引简国这几个官员的眼神。众人时而群聊,时而私议,仿若已是熟悉的朋友一般。
不知不觉地,对于列国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件,厅上已交流开来。刘杰先说了一点先王的生平,虞喆则提了永安郡的民生。之后,刘杰开始探问北铁之事,虞喆说得是声泪俱下。这些说辞,已演练过无数遍,轻车熟路。说完已起身拜谢天地大德,确是发自肺腑的虔诚祷谢。
虞喆如此施展,刘杰只得顺着虞喆的茬儿,说道:“太子所言,本官感同身受,彖国此胜,真乃北铁一地,百姓之福。只是贵国北……”
虞喆还在躬身拜谢天地,虞卿兰与白侍郎说得投机,却突然转来到:“北铁一郡民生,现下最是安泰。”
刘杰的脸皱了一下,又开始说,“北”字刚出口,叶晨又到:“北融公子虞森淼,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谢先生挂怀。”
刘杰哪有心思挂怀虞森淼日常,若非季国鸡飞狗跳,简国与彖国之间,历来没多大问题。其实这些打断刘杰说话的人,正是想知道季国是如何对简国描述这北铁一役的,顺便了解一下季国的态度。需知,季国虽然被拖得难受,彖国大部分地方也都是转入战时状态的。刘杰说了两次“北”,都被这小俩口打断,真正想问的,无非就是“北进季国”一事。
虞喆念完口中祷词,回座问到:“先生可是从季国那边听到些什么?”明人不说暗话,虞喆此问,刘杰已经知道,虞喆是个大大的暗人。
此次季国出兵会盟,本有着一石二鸟的算计,被叶晨一乱,算计已然全部落空。丟了北铁一郡不说,又折了一支精锐。当前最大的麻烦,是完全没料到彖国居然集结了相当规模的作战力量北上,季国几乎一半的领土都在战祸威胁之下,从上到下人心惶惶。按这个势头下去,一月之内,国都怀德都要受到波及,现在已是国力大损,只有彖国撤兵,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而简国方面,君王暴毙,新君登位,朝堂内外各方力量都蠢蠢欲动,才努力策动这次会盟,以稳定国家局势。怎知孱弱的彖国突然崛起于一夕之间,把季国打得落花流水一般。本是请个帮手来助威,震慑一下各方力量,怎知自己反而要先为这个还没帮什么忙的帮手解围。简国意料之外的是,自己原来看不起的角色,反而可能成为强大的助力。
按叶晨的意愿,北融府和山水阁的敌后工作已是倾尽所能,朝廷也不遗余力的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就当前时间点来看,已可算成果斐然。季国南面不但狼烟四起,各种谣言也纷纷流散于列国,甚至怀德朝堂之上,都出现了简国串通彖国蚕食季国的奏议。所以季国朝廷,对于会盟之事已有些耿耿于怀。使得简、季两国外交压力暴涨。会盟之前,所有的参与者都要向各方有一个完整的交待,否则,此次会盟将会演变为列国血战的序幕。
此次彖国不请自来,虞喆是做了充分准备的,现在已是时候,把主要态度向对方表明一些。“先前递交的国书,想必先生已阅。‘简’以仁义治国,历来不曾与宵小为伍,共欺于彖,彖国上下铭感。此番贵国遭人暗算,我彖国意全力相报,愿与贵国同心同德,共渡难关,乃是贵国奉行的‘仁’。我彖国虽然弱小,但我国君上笃信,简国之盛,皆因庙堂不乏明君贤臣,故不畏虎狼环伺,不惧周旋之艰,亦要与贵国结下秦晋之好,乃是为‘义’,昭昭之心,贵国处之断然不难。”
刘杰当然听得明明白白,会盟虽然是简国发起的,但真正愿意为简国出力而不求回报的,就是眼下这个看似弱小,却看不透彻的彖国。会盟虽然没有邀请彖国,但是彖国却是最有诚意结盟的,要是真的有事情发生,彖国定会挺身而出,全力施为。再者,人家虽然说得婉转,但确实是把仁义都捧到简国脸上来了,这可是所有政权都喜欢的东西。
虞喆向刘杰道明了此行的目的,对方自然是心领神会,这次会盟里面的利害关系,彖国这边分析得到是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刘杰此行还有一个任务,只要彖国和季国还在征战,这次会盟是无法进行的。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到:“贵国占了季国疆土,灭其精锐,现在弄得季国遍地狼烟,这些事情,太子如何替贵国开脱。”
叶晨与礼部那位谢侍读谈得欢畅,听得“开脱”二字,把方几一拍,“啪!”起身喝道:“刘大人,此事何需开脱!北铁一地历来属我彖国领土,如今物归原主,是名正言顺的事。两国交兵,季国有丧心病狂虐民之政在先,又有技不如人损兵折将在后,你这是替季国来要点好处?还是讨些安慰?”
厅上谁也没料到叶晨突然翻脸,一个个都懵圈了,刘杰还没说话,叶晨接到:“我且问你,季国数万军队从羊丘道而来,扰我百姓,杀我官民,羊丘道不是你简国之地吗?”
这一问,刘杰回复得有些懵了,先是季国怀疑简彖勾结,现在彖国又说简国与季国勾结,乱了半天,搞不好把两边都得罪了。刘杰之前几乎完全没想到厅上会有这么一位气宇轩昂的存在,结巴着问到:“这位是?”
叶晨身后的谢侍读连忙起身相禀:“这位是我国骠骑将军,叶晨。”边说,边用手指在空中写字,“就是那位,那位。”
刘杰似乎恍然大悟,起身重新打量了叶晨一番:“将军威武,大名早有耳闻,今日是本官失言,望请宽宏大量。”说着作个揖,“方才将军所言在情在礼,只是兵马征战,非本官职份所司,明日定禀报上峰,查明中间误会,定会给彖国一个交待。”
叶晨这么一怒,除了叶崇和虞卿兰,厅上的人基本都站起来了。刘杰边说边招呼各人落坐,厅虽然不大,茶几和椅子可多的是。“将军勿怒,和为贵,和为贵。彖国会盟的诚意,国书上已写得清清楚楚,奏议朝廷定有批复。本官以为,贵国与季国征战不休,实在是劳民伤财,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与民休息,方是大仁大义。”
此言一出,除了叶崇和虞卿兰还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厅上竟没人说话了,虞喆又一次站起身,在厅上缓缓的踱步,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像是在思考什么。
叶晨心中暗笑,‘不休战,就不算仁义,不仁义,就不能结盟,我家岳父大人的国库可是早就想休战了,贵国的美意,嘻嘻,就等阿喆那厢来笑纳吧。’
战,肯定是要休的,虞喆确实在思考,只不过,思考的不是是否休战的问题,而是在彖季之争的问题上,简国的态度会有多大程度的偏颇。这个问题虞喆之前也想过,结合今晚的接触,虞喆本想思考得再深入些。显然虞喆有些失望,今晚来的这位,只是个探路的石子,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信息或价值。
虞喆回到坐处,叹了口气到:“北铁一郡,我国正推行新政,跑到季国闹事的,或许是些暴民,若要化解暴民的怨恨,恐怕需些时日。不如先生与季国解释解释,会盟之后,我朝多调集些粮食,广济于民,好好抚慰一番,或可化解。”
休战一事,虞喆这边松了口,那自然是彖国朝廷也有此意,刘杰心中一口长气吁过。但暴民什么的,这位太子把彖国朝廷洗得也太干净了吧,暴民就算怨愤,能所向披靡,还几路并进,往北杀进几百里?先前贵朝廷不是号称十万大军,报仇雪恨的嘛,哪家朝廷里会没有别人的耳目?这仇这恨都统统化作暴民了吧。
彖国北进,虞喆说得很明白,并非官方行为。充其量,只是北铁新政施行不小心犯的错而已,属于预料外的过失。当然,是可以化解的,就是需要点儿粮食,需要点儿时间。
刘杰还没回过神来,虞喆又到:“此番会盟,我彖国是受季国所派,有季国国书为证。待拜见贵国君上之时,自当奉上。”
彖国前来会盟的国书,刘杰自然是看了的,虞喆刚才一直隐忍,乃是时机不到。此时又将提起此节,刘杰也知季国理亏,就连简国都明显的有些不够厚道。
“季国狼子野心,分明是将我彖国当作附庸,才如此颐指气使,肆无忌惮,实在可恨之极。我彖国也是礼仪之邦,吾无意为难先生,季国若想了结此事,先摆好了姿态,可以谈,也可以听之任之。”虞喆说完,难掩气愤之情,竟然拂袖出堂而去。魏翔不动声色的跟着去了。“听之任之”这种调调的背后,自然又是得了叶少傅的真传。
虞喆走了!刘杰一惊,稍后回去复命,上峰怕是要少不了一顿怒斥,事办成这样,自己今后的仕途估计难捱了。一阵失落,口中喃喃自语,面上隐现颓色,已向彖国余人投来求助的眼神。
虞卿兰叹了口气:“先生不必自责,贵国虽未相邀,我等本也是为简彖结盟而来。若贵国为难,会盟一事,我国也无心掺杂其中,待贵国会盟事毕,再议简彖之盟也可。”
虞卿兰说得轻巧,若真如此,简国从此信义尽毁,如何能再与列国进行外交。刘杰赶紧接到:“自古岂有盟而又盟之例,不如在下秉明上峰,明日便觐见我国君上,贵国与季国之战祸,也由我国从中斡旋,如此可好?”
虞卿兰故作为难到:“若是可行,我等定会想办法让太子首肯。只是,明日觐见,会不会仓促了些,若季国生怨,影响了贵国会盟大事,岂不令列国百姓们失望?”说完又叹了口气。
刘杰起身到:“事不宜迟,在下现在就去禀请。”说完就往外走。平心而论,一个从二品的礼部侍郎,主持下祭典,充当下司仪是没问题的,在无明确指示的情况下,介入了国家间的谈判,除了一推一拖,哪里会有什么外交结果。不如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抛出去,过手的人多了,自己也就没那么危险了。
这些想法从刘杰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眼神,另外三人也赶紧起身告辞。
刘杰一迈步子,却走不动。回头一看,一只胳膊已被叶崇握住,挣了一挣,却丝毫不得松动。叶崇一脸无趣:“泱泱大国,招待他国使者,连酒也上不起吗?”
刘杰赶紧赔笑,疾命人去取酒。叶崇放开了刘杰,又说到:“此间若有好酒,老子可以慢慢等,若无好酒,我等现在就走,你家君上觐见不到我等,就只能觐见你了。”
刘杰又是一惊,这独臂怪人言语粗鄙,更对君臣之别无礼至极,哪有一国之君来“觐见”臣子和他国使臣之礼。如此重要的外交场合,居然还要酗酒。好像此人在驿馆籍册写官职的是“统领”,也就是个护卫的头头而已,彖国这一众人怎生如此古怪。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笑归笑,这粗人说的话却十分紧要,如果因为自己的闪失,导致国君召见时找不着人,自己还真是吃罪不起,开什么国际玩笑。
刘杰又对白侍郎瞪眼到:“快去,要好酒。”
刘杰如此发狠,没耽搁多会儿,酒就到了。叶崇才看见那个托盘的小吏,一把又将刘杰捏住,“姓刘的,今晚咱们谈的愉快吗?”
刘杰本想发作,但对方手劲太大,只得克制下来笑着回复,“愉快,愉快,当然愉快。”
“谈判就像喝酒,此小杯如何愉快,换碗。”叶崇发话,由不得刘杰相拒。
很快,堂上搬来些碗盏,大小都有,盛酒的白玉瓶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酒坛。叶崇动作之麻利,一下倒好了七碗。“恭祝贵国君上万寿无疆!”说着自己抬起一碗就干。
刘杰一行头都要炸了,若是祝点儿别的,还好推脱,这厮助的是本国国君万寿无疆,若是不喝,那岂不是等于在说,我家国君是个短命鬼呀、短命鬼。于是一个个咕嘟咕嘟,都是一饮而尽,风一般洒脱。
叶崇收去酒碗又倒,刘杰心中叫苦,趁那厮倒酒不来拉扯,赶紧抽身。冲虞卿兰和叶崇抬手拜过,“明日觐见,诸位静候佳音!”说着已快步出堂,四人鱼贯而去,待“告辞,告辞”之声传来,其人至少已出堂十步之外。
叶晨在一旁偷笑,不一会,又有小吏抱进来几坛酒,均已是驿馆平日款待贵客,所备的上乘货色。
叶晨等人中霄一行,一是为了争取会盟的名分,二是为攻击季国正名。此次简国会盟并未正式相邀,两国均有失礼之嫌,今日又有刘杰口误,可算是未经蹉跎,觐见之事已无悬念。只需能够进到简国朝堂,那么便可成功将季国劣迹布于天下,同时还可将彖国立于道德高地。要是始终开不了口,彖国和季国的是是非非,便只能由季国说了算。
在简国揭露季国的劣行,在列国间掀起声讨季国的浪潮。唯有如此,彖国此次不请自来的会盟,与假號乏虢的出师,才有了正当的名分。彖国上下许久的苦心经营,才算得上更加安稳,亦可说是争取到了消化胜利果实的时间和条件。
而刘杰这边,今夜前来,确认了彖国可以从季国退兵的消息,目的就算达到了。至于叶晨一行,反正刘杰这里也没什么干货,把自己想说的说了,达到尽快觐见简国新君的目的,已是算计之中的事情。唯一不爽的,便是刘杰一口一个本官,叶晨一行可以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列国对于彖国那种轻慢不屑的眼神。所以虞喆在肯定事态的进展后,果断离开,也算是对简国下马威的一种回敬。
虞喆愤愤出堂之时,刘杰已被逼到绝地,虞卿兰不失时机地伸过去一根救命稻草,刘杰怎会错过,接着叶崇又逼迫简国来人喝酒。于公于私,刘杰都犯了许多禁忌。在觐见一事上,只有给刘杰足够的压力,其才会尽心竭力圆成此事。
叶晨没想到的,是今日众人竟配合得如此默契,犹如事前操演过一般。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