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秋之劫

叶晨真正的贺礼,其实就是袍内的夜行衣、和今夜即将制造的惊喜,两手空空就想吃侯府宴席?所谓的惊喜,叶晨一时还不太确定,如果能在侯府找到些王为远贪赃枉法的证据自然好,实在不行,算是对侯府踩踩点,以后才好“多多光顾”。既来之,则安之吧,如果按恒国的规矩,今日不送礼,看来是休想进去了。叶晨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拿出虞卿兰给的请柬。

“本官应彖国山水阁相邀”。

那门吏顿了一下,“可有信物?”

叶晨从腰间摸出虞卿兰给的玉坠,特意将腰向那门吏凑了凑,反问到:“这个,你认得吗?”叶晨有一点懊恼,看来最近的际遇,自己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在这些达官显贵眼中,如果没有利用价值,再牛的人才,都不过是过客而已,为了兄长们的计划,自己的表现应该再谦卑一些,免得露了马脚。

那门吏端详了一番,转身找那记写礼单的台席去嘀咕了几句,换了张笑脸,回来牵了马,说了两句客气话便叫人引路。今日若被拒之门外,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一名卫士将叶晨引入门中,穿堂过院,绕池转廊,叶晨心想,这再走只怕要到城边了吧。走着走着,果然已看见城墙,虽没量过皇城多大,这一个侯府,面积几可与皇城比肩了,说这王为远权势熏天也不为过。叶晨随那卫士辗转进去,终于在绕过一个小湖后,来到一高阔殿堂之前。堂前一大片空地,地面砖新石整,散有几张石桌石凳,四周苍松翠柏,花草繁茂。

堂内堂外都有人扎堆聊着,看装束都是达官显贵。最惹眼的,莫属堂外站了两排美婢,服色统一,光鲜亮丽,侯府果然财大气粗。边上一个女婢看见卫士引客到了,忙上来招呼,卫士向叶晨拱手走了,上来的侍女询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声音充满磁性,语调中颇有几分浪荡。

“叶晨。”

那侍女早已悄悄把叶晨打量完毕,笑面迎上:“叶大人请随我来。”叶晨阔步走在两排美女中间,一个个浓妆艳抹,神情摄人心魄。叶晨本身人也帅气,顿时成为这两排美女目光的焦点,走过去时,两旁都小声的品头论足着,尤那眼波春光闪烁,纵然叶晨做了心理准备才来赴宴的,还是被看得有些脸红,心道‘有没搞错,五星级的高调奢华有内涵?’

进入厅堂,里面灯火通明,高梁彩栋,四处雕龙画凤,装饰华丽贵气,似比那天子朝堂还华丽些。侍女把叶晨带到右手中间一席坐下,为叶晨斟了茶,柔声道:“请叶大人稍待,您这里侯爷专门做了安排,奴婢这就去唤来服侍。”说完小步走了,叶晨也不知所谓安排有何内容,看这阵仗,应该不差,千万别审美代沟来个恐龙就行。

环顾四周,厅上左右各摆了三排席案,自己坐在第一排,虽然中间点,也算是人家王为远大大的抬举了。上首自然是大角坐的,身后已坐了一些席案,都在聊些龌龊物事,叶晨也懒得细听。角上坐的一位,眼神阴沉,身上还背了兵器,应是侯府豢养的高手。也不知王为远府上有多少高手能人,一个中秋之宴,这排场叶晨可不曾亲历过。端茶一品,甘醇清幽,沁人心脾,也算配得上这侯府之尊。

叶晨喝了第二口,茶杯放下,幽香四溢过来一位,“馨婷参见公子,小女子尊侯爷之命伺候公子,请不必见外。”叶晨赔了个笑脸,果然是这一套,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与李永孝兄弟几人结拜,看清了这是非,光是今日这顿还没正式洗地的糖衣炮弹,自己是否受得住呢?

有馨婷陪着叶晨,坐在厅上便似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两人往来试探,攀谈得很是融洽。厅上进来的人渐渐多了,每席都安排了一个侍女陪饮,顺便倒酒端茶,席间更有急色之徒,笑得猥琐,手上动作更是不堪。叶晨暗自摇头,匡扶社稷若都是这吃得两口饱饭就满脑子“为所欲为”的货色,所谓恒国崛起化作泡影不谈,百姓生活只怕更加凄苦。

叶晨随口问起,侯府平日饮宴盛况,馨婷都说了一些。每逢饮宴,侯府都是这般气氛,叶晨心中一阵鄙视。两人聊得深了些,馨婷挨近叶晨,言语和肢体微微挑逗。试了几番见叶晨不为所动,鼓起勇气向叶晨到:“馨婷与公子初次相见,公子彬彬有礼,乃是君子,馨婷斗胆相求一事,若是不当,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家。”

叶晨喝茶都被挑逗,心中有几分不悦,拿着茶杯点了下头。馨婷红着脸道:“我与姐姐一年前被来到侯府,学了规矩专门伺候府上往来的大人,上次元宵佳节,那礼部温大人在府中逗留两日,把我和姐姐叫去相陪,我和姐姐被弄得起不了身,后来还病了几日。今日奴家尽量服侍,若有不周之处请公子见谅,改日若侯爷问起,还请公子多多善言。”叶晨对于欺负女生本就看不惯,这些王公贵戚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难以接受,顺口便答应了下来。听这情形,每逢王为远设宴,留宿于侯府应是常态。

叶晨在想,如果今夜有人跟着,这要如何刺探府中情况,突然茅塞顿开,馨婷在侯府一年多,不是现成的活地图吗,王为远的宿处也一定知道,不如装成好色之徒,把馨婷收到自己府中,此女乌发蝉鬓,面容俏丽,也是难得的尤物,怎忍看她任人欺凌,若条件允许,助她离了苦海,岂不是好事一件。叶晨不好直问,诈道:“过些日子我想送些特别的家俬给候爷,你可知道侯爷宿宅的陈设?”馨婷和姐姐才到府中就被王为远坏了身子,当然知道,于是不知不觉就透露了些侯府的路径与布置,叶晨暗喜,看来今夜或许可以省去许多功夫。

两人聊着聊着,厅上席案几乎都坐满了,菜肴也上得几样,只听得外面喊了一嗓“侯爷到。”席间众人都起身候望,王为远一身金黄锦袍,袍上并无绣物,只有些暗花,背着手往里走,贴身跟了两人,面无表情,也带着兵刃,再后面那些,都是点头哈腰之徒,进厅后各自回席案坐了。王为远一路到厅上主位,众人纷纷拜见,叶晨也拱着双手,王为远看见叶晨,眼中闪过一丝虐气,叶晨佯装未见,依然抬着双手。对面后边第二排有王靖,第三排王奎也在,看来恒国朝廷之中,王家可是“人才辈出”啊。

王为远到了厅首,示意大家坐下,客套起来,“今日中秋佳节,本侯特从彖国邀请到山水阁虞卿兰小姐,并带领乐团至此施展歌舞绝技,借此良辰美景与各位同鉴。”厅上多数人其实早已知道,一阵附和,王为远续道:“礼部温大人、户部刘大人,我等同朝多年,不必见外,还请两位大人赏脸在我府上盘桓几日,享享清福。”

叶晨寻机看了看前面。可以啊,道貌岸然,都是老头,不管是哪一个,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弄得起不了身,也不知用了什么变态手段,心中一通怒骂,衣冠禽兽!衣冠禽兽!

王为远举盏与众人饮了一次,没多时,听外面司礼又喊到:“彖国虞卿兰小姐到!”

厅上一阵赞叹,所有目光都转了过去。倩影缓缓而至,虞卿兰今日一身雪白,裙角点缀了几瓣兰花,头上珠光宝气,若隐若现的白颈一片也是闪耀动人。虞卿兰冲王为远行了一礼,左右两边各行一礼,客气两句,袅袅婷婷入席,一眸一笑优雅大方,众人看得是神魂颠倒。待虞卿兰撤下狐裘,现出腰上略紧一条亮金缎带,更突双峰傲娇。叶晨咽了咽口水,定神再看,人家坐的是王为远

厅上灯火辉煌,几番觥筹交错,吃得外面天都黑了,礼部温大人要看乐舞,虞卿兰唤苒儿说了两句,不多时,后面乐师就位,上来几位彖国美女,各有姿色,厅上众人都瞪大了眼全神观看。

鼓乐奏起,佳人翩翩起舞,一派彖国风情,有钢有柔,不但动作优美,队形变化细密,连手指细节动作也很到位,某几个表情更是令人浮想联翩。厅上几阵喝彩,几阵赞叹。第二只跳完,虞卿兰起身走到厅中安排舞姬休息,看样子,过一会儿是要亲自下场。

虞卿兰笑得倾城,眼光所至,春暖融融,又如藏有横扫万军之力,叶晨人未动,心却顶不住一阵轻颤,赶紧回了个爽朗的微笑。要不是虞卿兰的请柬,今天来侯府就是自取其辱了。

这一来一去,哪里瞒得过馨婷的眼睛,馨婷向叶晨到:“公子器宇轩昂,连彖国虞大小姐都看在眼里了呢。”

叶晨自然不会想去沾虞卿兰的光来显摆自己,只随意到,“酒是好酒,人是美人,这个中秋不错啊,比前些年过的拉风多了。”

“拉风?”

叶晨也不解释,想起前两年,自己哪有欢度过什么中秋,一年到头都是被叶崇逼着练功习武。又一口佳酿过喉,叶晨习惯的运了下内力,只觉多有不畅,再运了几下,明显发现并非只是运行不畅,确切的说,应是有所闭塞,如此情形,应是酒食中被人做了手脚!

此时,叶晨已顾不上什么天仙与佳肴,佯装略醉,杵额凝神细思。

上菜之人并无什么不对,都是端上一种菜肴,自盘中捡顺手的方向拿来上桌,因各人不同,有从托盘中自左向右拿的,也有自上而下拿的。而且,如果是王为远蓄意而为,在菜点中动手,岂不是要大费周章。这么看来,只能是酒或者茶中有问题了。

叶晨故作镇定,笑眯着眼,转向馨婷到:“你可知我酒中之物是什么?”馨婷脸上一紧,神色更加娇媚答到:“公子恕罪,馨婷也是不得已,侯爷说要重用公子,命我在公子酒中放些东西,侯爷赐的,自然是…催情之药。”

馨婷眼神多了几分迷魅,接着补充道:“公子放心,侯府高贵,用的都是上好药材,绝不会伤身损气。”说着,从袖中又取出一个小瓶,轻轻放在叶晨手边,微微低下了头,声若蚊蝇,“这个是给奴婢用的,如果公子喜欢,馨婷绝无怨言。”

叶晨自然知道,现在身体并无不适或异动,这酒中哪是什么春药,必然是消解内力的蒙药,只是消解内力,又不伤性命,那么,自己安危看来是不必计较,只是今夜休想夜探侯府了。刚一转念,如王为远为了防止夜探侯府,又何必下什么药,大可宴后直言送客,再不行,安排几个人盯住叶晨房间就解决了,这下药可是要翻脸的节奏啊。

叶晨无意再与馨婷磨叽,一节节思量下来,王为远既然下药,接着就要翻脸,而决定翻脸的原因是…知道自己与李永孝兄弟几人的真实意图?!自己收了王为远许多好处,那厮一直未有所差使,原来始终在观察,莫非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脱过王为远的视线?除掉自己,对改变李永孝和他的对立是无济于事的,整个环节中,目标是李永孝,若自己这边都摊牌了,那么,李永孝那边应该也出手了。之所以不用毒药,或者说不对自己使用毒药,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或回旋余地,四位兄长今日前往宫中用宴,难道会有不测!?

想到这里,叶晨心如锅上的蚂蚁,只期盼着是自己疑神疑鬼,但现在又无计可施,脸色已十分难看。心中更是埋怨自己行事不够谨慎。就说今日,身入虎穴竟毫无提防之心!筵前,馨婷可还提到过“得罪,见谅”云云,居然没引起任何注意……这个中秋,王为远可是给人上了一堂印象深刻的课啊。

馨婷发觉叶晨神色变化,连忙向叶晨小声告罪,叶晨正无计较,只见王为远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路下来众人乘机奉承一番。原来这厮要去茅厕,两个护卫贴身跟着。

如果这厮今晚只去茅厕一次,那么,这便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叶晨也起身,不晴不雨向馨婷到:“东西收起来,我去方便方便,你坐着。”叶晨跟了上去,虽然现在内力全失,力气都还在,如厕时捅王为远几刀不是难事。心中挂着几位兄长,就算不顾自身安危,此番博弈也不能让王为远全胜。

老子上次在白鹿给了刘银一刀,以至杀生害命,那是中招在先,今日就拿你这个恶贼祭刀。机不可失。一边想着,叶晨稳稳跟了上去。

殿角处拐了个弯,有条小径,通往院墙边上,那里有排不大不小的建筑,自然是茅厕了。侯府最正常的,就是这茅厕了,没有追求五星级的奢华。叶晨见王为远进去,本欲跟进去行刺,道路上站出来一人,正是王为远的护卫之一。

叶晨假装没看见,低头迎了上去。刚到身旁,那人伸手按在叶晨肩头,“贵客稍待”冷冷望着叶晨。那人掌上使了几分劲力,叶晨被那人一按,自然的以内力相抗,竟运转自如!叶晨急忙收住内力,退了一步,故作醉态傻笑道:“本将军想方便方便,莫非这里并不方便?”

那人收了手,叶晨向他说话也不动声色,“稍待”。依然冷冷看着,就是一个意思,现在不让过。

叶晨伸头探脑看看,算了吧,这里站了一个,那边门口还有一个呢,刚才肩头这一按,虽然自己身高比对方高了半头,但就算内力未失,也不是人家对手,再看这人年纪,无论如何与自己相比都是老江湖,武艺上更是不知深浅,此时可不能贸然行事。想归想,嘴却不停,把侯府这小片地方都赞了个遍。

叶晨往路边一站,等就等呗,心中安了几分,刚才内力流转并无阻碍,倒比平日似还流畅一些。

少时,王为远过来,看见叶晨在路边与自己护卫说着话,笑道:“原来是小叶将军,听说小叶将军师承叶崇大侠,有机会还请为本侯引荐。”两个护卫听到叶崇之名,都仔细打量了叶晨一番,叶晨也跟着景仰了几句,心道,两个家伙寸步不离,看来今日,至少是现在动不了手。

叶晨又回了两句:“侯爷抬举,若有所愿,叶晨自当效力,改日见到了师傅,侯爷自然如愿。”

叶晨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不是在厅上寒暄,却在这茅厕旁边叙叨。王为远又道:“小叶将军是难得的人才,上次那个‘联合开发’令本侯甚是欣慰,本侯最是体恤自己人,今日过后,你可要常来拜会本侯哦。”说完,王为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叶晨突然一震,上次相见,分明是在工部行堂,至于联合开发,分明是王奎拜访叶府所说,这么有效地就传报到王为远这里了?王为远一口一个小叶将军,后边又突然冒出个“你”字,满满的压制感,仿佛一切尽在掌中般自大。

叶晨还没回过神,王为远收了笑脸,冷到:“朝中与我作对之人,今日本侯都要做个了断。你替本侯试试药,待本侯替你解了心结,过几日便是晴空万里。”说完对刚才站在路中阻止叶晨那守卫使个眼色,带着另一人走了。

叶晨眼巴巴目送王为远从身旁走过,心头更加纳闷:‘试药?我的心结?这家伙倒是敢作敢当,对别人下药这种事说得与吃饭喝茶一样轻松。’

叶晨还在发呆“目送”王为远,留下的那人开了口:“老夫解一阳,数年前也曾和你师傅切磋过一回,你若肯跟着侯爷做事,咱们也算自己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年纪轻轻,罩子放亮点。”

叶晨又久仰了一番,“刚才侯爷说今日要做了断不知是什么意思,还请解大侠见告。”

解一阳哼了一声:“朝中龙尉多已归附候爷,你酒中的药,是侯爷的朋友送来的,能下在你酒中,为何不能下在那些对头酒中,服了这药,没个五七日,内力是回不来的。今日朝中摆宴,候爷这边也有人入宫,凡作对之人,今夜全部除掉。”

怪不得王为远如此嚣张,叶晨听得头皮发麻,看来今日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本以为就要出兵狼元,谋划王为远大事要成,却未曾料到王为远施此树上开花之计,出兵无论真假,动手除掉异己,看来已是离弦之箭!

叶晨回道:“侯爷行事迅雷不及掩耳,果断利索,在下愿跟了侯爷,今后你我同享富贵,望解大侠还要多指点些门道啊。”

解一阳心中正高兴,侯爷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游说之事如此容易就解决了。叶晨对侯府归附,身上那些火炮相关的东西有用是一,最关键的,是可以免去与叶崇的正面冲突。解一阳换了副嘴脸又到:“小娃娃,倒是识时务,本来你若不肯归附,老夫立即就把你结果了,就算叶崇来了,府中高手如云,我等又何惧。”

叶晨心中明白,此人武功高过自己不少,但与叶崇交手,估计也是败的一塌糊涂,什么“也曾切磋过一回”,分明是看自己年少,连哄带骗的使手段。皇城那边兄长安危才是大事,先脱身要紧。叶晨虚与委蛇和解一阳配了些话,“唉哟,肚子痛啊,对不住了。”捂着肚子就往茅厕跑,进去耽搁了一会儿,捂着肚子扶着墙出来,已不见解一阳踪影,又顺着道来回探了一遍,确定无人蹲守自己,辨明方向,赶紧越墙出府,乘马而去。

待离侯府远了,策马往皇城疾驰,心中焦急,几位兄长若真被下了药,内力全失,王为远再伏下高手,兄长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苍天保佑,今日皇城那边万莫出什么差池。

一路驰去,叶晨细想府中亲近之人种种表现,自己也有意试探过几次,绝非是王为远安插的眼线,心中安慰了些。不顾中秋街上人多,快马加鞭而行。驰近皇城,前方吵闹,看那情形,街上有人动手?!

又近了些,果然见街中正在恶斗,百姓都在远处零散围了一些,到了跟前一看,心中大呼不妙!

街心两人刀光剑影,其中一人正是孔信,衣上还有鲜血,另一人黑衣蒙面,刀法一般,孔信却呈被压制之势。叶晨急抽短刀,自马上跳入战团,那黑衣人本来占了上风,被叶晨一阵疾攻,右臂受伤,苦战一番,又退了一截,眼看不能得胜,纵过一面矮墙逃了。叶晨要追,孔信急忙拉住,“去西来寺。”不说多话,上马领叶晨往城西疾驰。

两骑出城一路狂奔,孔信只说,“三位哥哥都遭了毒手,到寺中再说。”旋又挥鞭疾行。

两人疾驰约骑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条大河,河上横亘一座大桥,桥头有两个三尺来高的白石狮子,还有那护栏的样式,叶晨似在哪里见过,才到桥上,另一头突然亮起火把,“来者何人!下马盘查!”

孔信知道这桥历来无什么盘查,多半是王为远的安排,马速有几分放缓,小声嘱咐叶晨两句,已然手按兵刃,待骑得近了,突然驱马加速。叶晨猛然记起当日在工部看到的沙盘,原来离开弘远西门已奔出老远。

孔信绝对没有停下的意思,叶晨跟着驱马加速。快到桥头,孔信抽出家伙就是一剑,那人惨呼一声,孔信剑刃一挑,夺了火把,那人还未倒地,孔信已驱马冲将过去,后面几个要来阻挡,已然不及,叶晨学着孔信夺了个火把,却没伤那人性命。守桥的人后面骑马追着,只是跟得老远,估计是见识了孔信身手,也就追一下做做样子。

二人继续西驰,叶晨与孔信并肩而进,王为远在这里有了埋伏,后面指不定还有。孔信失了三位兄长,有些失魂落魄,哪里去计较埋伏,叶晨一提醒,二人简单商议了一番,不走大路,先往西南,往开阔的地方绕过一段路,至玉照山脚下往北,再取东路上山,叶晨问及几位兄长,孔信一脸冷面全力赶路,只字不提。

当年道兴法师携众自西海而来,行至此山见树林茂密,早午山色差异甚大,如日照暖玉,因温度变化有所不同,得名玉照山,山峰后崇山绵延,只东西两面坡缓可行,西面山下不远有村,东面有镇行不到一日路程,想是道兴法师看此处利可化缘,又能弘法传德,故于东边山腰建了西来寺。

因为绕路,孔信与叶晨骑了约一个时辰,方到东面路口,所幸一路再未遇到拦阻。虽然天上皓月当空,上山之路却是黑漆漆一片,二人行得更加慢了,没走多久,山路转角处有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已点了几支火把。四人站,一人坐,后面拴着马,不见了上山的路。叶晨也拿着火把,想来对方早已发现自己,这里若是王为远的埋伏,这阵势,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两人还没停马,对面四人已当头围笼,“报上名来!”叶晨知道免不了一战,下马后戏道:“我等是乡间草民,去年许了愿,今年中秋上山还愿的,几位山贼大哥,香火钱抢不得啊。”

对方四个闻言,顿时兵刃出鞘,孔信也拿出兵刃跃在一旁,“出招吧。”

对面两人向孔信杀了过去,另外两人对着叶晨,叶晨经桥头一事,早背好了刀剑,“等等,我拴马,等我还愿下山之时,这马你们还可以抢。”叶晨马缰尚未离手,两人已然攻至。

几合下来,叶晨已知来人刀法犀利,内力却是一般。又斗了二十来合,孔信那边已了账,不用看都知道死人了,叶晨手上不停,心中骂到,“娘的,王为远这个王八蛋,中秋这好日子逼老子杀人,等将来练到叶老怪那程度,老子把你剥皮抽筋外加打屁。”

叶晨心中正骂,孔信冷不防跳过来一剑又干掉一个,剩下一个谎了神,被叶晨瞅准破绽,当胸一记重脚踢得滚到林中,没了动静。转头再看剩下那坐着的人,依然背对这边,那人伸手解掉斗篷,背上露出个方的革袋,又在袋口弄了一下,叶晨心中叫糟。

那人站起来转身走近,叶晨果然一惊:“司徒秋!”

对面笑了一声,“到还认得老夫,今日你是姓孔,还是姓叶啊?”说完干涩地笑了几声,又到:“既然来了,老夫就一并收拾。对了,侯爷很赏识你,不如姓司徒,跟我回去给侯爷当差。”

叶晨大骂:“老不要脸,你也只配给王龟孙当差。”

叶晨、孔信都拿着兵刃,司徒秋也不托大,从革袋中取出一对精钢利斧,隐隐月下寒光更甚。

叶晨心想,难道我兄弟五人都活不过今日?孔信一声呼哨,叶晨也跟着攻了上去,孔信毕竟经验丰富,都往上盘招呼,司徒秋使一对利斧,虽然斧头不大,看来份量不轻,叶晨也学着孔信,都是上三路的招。

三人斗了十几合,孔信招数突变,全攻下盘,与叶晨一上一下,竟能攻多守少游斗起来。几招来去,叶晨心中斗志更盛,与司徒秋硬拼了几下,直震的右臂酸麻,短刀险些脱手。孔信大急。虽然之前从未与此人交过手,但对方武功造诣之深早有耳闻,本想先消耗对方些气力,若能寻机脱身便是万幸,叶晨如此打法,十招之内怕是要糟,若想击杀这司徒秋,除非兄弟四人未被下毒时合力一战或可,现如今油尽灯枯,显然已力不从心。

孔信正思量脱身之法,果然叶晨短刀脱手,也不知飞哪里去了,司徒秋放过叶晨,转而猛攻孔信。孔信一招避让不及,只有举剑化力,接着又硬接了几招。叶晨得机换剑又战,又斗了十几招,孔信身上已被破开好几个口子,衣袍多处鲜红。想来是司徒秋有些托大,叶晨又占得素云轻灵,趁机削中司徒秋一条手臂。司徒秋吃痛,弃了一斧,浑厚掌力逼退叶晨,另一手使斧,疾攻孔信。招式越发凌厉,三招使过,孔信长剑脱手。此时,司徒秋已然稳胜,叶晨心中更急,施尽浑身解数,勉强能缠住司徒秋,一解孔信之急,但无论如何,肯定周旋不了几时。素云虽利,对手使斧,且内力深厚,眼看叶晨就要丧命斧下,不知孔信哪里抓来个火把,抢攻了几式,司徒秋跃开两步。

救得一时,却无法改变今日之胜负,叶晨身上也开了几个口子,尤其右肩中了一掌,右手已使不上力。剑交左手,苦苦撑了几合,叶晨想到三位兄长惨死,大仇未报,无论如何也要让孔信去到西来寺,干脆弃守只攻,使的已都是同归于尽招式。孔信现在手上只有火把,一直全力在司徒秋身侧游斗。

司徒秋不但武功高,临敌经验也十分丰富,孔信与叶晨前后夹击之势一成,他就跳出战圈。司徒秋一边缠斗孔信,又被叶晨狂攻要害,退了几步。叶晨凭着一股蛮劲,双手反握素云,跳向司徒秋,乃是一招“一鼓作气。”

司徒秋斗得兴起,见叶晨来势凶猛,扎个高马,右手移到斧柄中部,左手疼痛,亦是运足了掌力。叶晨凌空而下,司徒秋一斧荡飞素云,左掌蓄力上击,正中叶晨胸口,叶晨倒飞而出,撞在树上,顿时鲜血狂喷。

司徒秋只觉身后革袋轻轻一坠,也不知孔信做了什么,扔了斧头向后一个扫堂,接着双掌击出,孔信也倒飞而出,显然胜负已分,接下来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了。叶晨坐在树下,浑身使不上力,要挣扎着起身,一时气血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哪知眼前一亮,轰一声响,司徒秋自爆!?

叶晨借着火光再看,司徒秋确实已被炸成残肢,想不到信哥还有如此奇招,早些使出来,就不必打得如此惨烈了。再看孔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叶晨调息回复了一下,勉强站起,只觉浑身剧痛,一瘸一拐走了过去,“信哥,别吓我。”

孔信动了一下,见叶晨走近,小声到,“能动就好,扶我一把。”叶晨扶去,孔信竟不伸手,定然是经脉受损严重,叶晨扶孔信坐起,运了运功,准备为其疗伤,孔信微到:“省省吧,看你还行,你拼着命也要去西来寺,再耽搁一下,咱们流血也流死了。”

叶晨哪里肯留下孔信,撕了自己外袍,速速包扎一下,里面黑衣也破破烂烂的。又从地上捡回素云,马鞍中找来绳索,往孔信腰上系了两圈,在自己身上背起绑了个结实,山路原来就是司徒秋几人拴马的地方。叶晨小时候听外公说过,失血过多的人不能睡着,而且怕冷,又往埋伏之人的马上找了床毛毡披上,共乘一匹,背着孔信行路上山。

此时,叶晨问及皇城中的情况,孔信不再沉默,只是说话的气息,明显比平时弱了许多。

“王为远老谋深算,早已处心积虑…要除掉我兄弟几人,此次买通了宫中,酒里下了不能施展内力的药,我们发现不对,当即出宫…途中杀出六个蒙面人,刀法是离…生门的路数,我等没有兵器在身,仅凭招式周旋,二哥和三哥先后中刀,大哥上前救护,被一人锁住,胸口被人直刺一刀…”

说到这里,孔信声音有些哽咽,顺了顺气息续到:“那时大哥已料定…过不了今日,按住了刀背,…往自己身体里送,和后面那锁他的黑衣人同归于尽。那时我发觉内力已可略微运转,但还是无力回天。老三红了眼,撞翻两个,扑倒一个按在地上捶打,背后上来一个砍了好几刀,老三硬是用拳头废了一个。我捡了把刀对着两个…二哥身上也中了几下,见我势危,点了护命的燎子……”

说到这里,孔信声音越发哽咽,“那两个攻我的…被二哥张臂勒了后颈,都转身劈砍……二哥临去,只是大声对我呼唤,‘快走!小五!’话才说完,燎子爆开,剩下两个追着我出了宫。”孔信说着,咳了几声,“你知道,那皇城之内,拼斗一起,护卫早该来了,但直到燎子炸响也不见什么人,既然如此,自然是有人安排好的……我奔出皇城,门口连卫士都不见,幸好是骑老二的马,我从革袋中摸到一个燎子、一副个袖箭,拐弯处我用袖箭干掉一个,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叶晨听几位兄长死的壮烈,泪水亦在眼眶打转:“信哥,等你好了,我们苦练武功,给三位哥哥报仇!”孔信头搭在叶晨肩上,微微笑了两声“我…怕是不成了,刚才用燎子炸死那司徒秋,我硬是…拼了全力后跃,生怕不能将此事说与你,不想那厮掌力如此强悍……”说着又不停的咳嗽。

叶晨忙应到,“信哥哪里话,咱们大难不死,定要找王为远算账。再说,这山我没来过,你还要为我指路呢。”孔信又咳了几声,叶晨只觉肩头湿了一大片,定然是孔信口中流出鲜血,那山路时陡时缓,叶晨也不知找了多少话茬引孔信说着,转过一片树林,遥遥看见山腰上一处建筑轮廓,隐有灯火,“信哥,咱们快到了。”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