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很早的时候,兄弟几人和些李永孝来到皇宫门前,看样子,天还有好一会儿才会破晓。皇城大门依旧紧闭,门外已排了许多车马,沿墙长长一串的灯笼,倒颇有些壮观。一众下马,早有禁卫牵去,叶晨睡眼惺忪杂在人群当中,“张大人”“李大人”见礼之声不绝于耳。叶晨暗暗怨,‘早朝这么早?这文武百官可以和周扒皮一拼啊,月亮都还挂在天上,就把小爷我弄到这里吹风,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做官了?对,要做就得做不上早朝的那种。’
等了许久,天色渐明,叶晨已闻鸡啼,不知还要干等多久。不多时,听得皇城传来几声鼓响,城门在一阵厚重漫长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李永孝使了个眼色,叶晨也跟了进去,走了一会儿,到了内城门外,一个年轻太监站在门口,除了和百官打打招呼,拿个拂尘在门口伸头探脑。看见叶晨一身深蓝缎子的直裰,髻上扎块葛巾,又不披甲,又不穿朝服,远远招呼道:“那个高别人半截儿的,对,就是你,过来过来。”叶晨看了李永孝,李永孝冲叶晨点头示意无妨,然后与百官一道进门去了。
那太监把叶晨拉到边上尖声尖气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晨。”有问就答,这是基本礼仪。但叶晨却有些不爽,自己的身高确实比别人高了点儿,但“半截儿”就过分了,要不是看几位兄长的面子,估计这太监早就被打得只剩一小截了。
太监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说道:“好啦,你随咱家在此等候,一会议政过了,若蒙皇上召见,你随我进去。”叶晨一听,又等啊,议政也不会打个哈欠的时间就议完吧,早知如此,我多睡会儿,吃个早饭再来。
叶晨左右看看,也没个凳子,难不成要陪这太监支杆子一样傻站在这里,不是要重用于我吗,你们就这样对待人才?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站着就站着吧,等也只能等啦。
叶晨走到城边,抱了手往墙上一靠,闭目休息。那太监“唉哟”一声来拉叶晨,叶晨作惊讶状:“这墙一靠就倒?”
太监训道:“没点规矩,那百官都站着呢,就你没骨头。乡下来的吧,过来咱家教你些规矩,免得坏了我皇家的气派。”
若不是几位兄长在里面,叶晨早就回家睡觉去了,那太监到是一套一套的,步子要怎么迈,话要怎么说,拜要如何拜,谢要如何谢。叶晨恨不得一掌劈死这厮,自由懂吗,民主懂吗,和我说这些,以后老子做了大官,我来教你礼法。
心中虽然不乐意,叶晨还是耐了性子学,学完还被逼着练了几次,只是这跪礼被叶晨忽悠过去了,跪皇帝也就算了,反正几位兄长也跪,跪你个死太监嘛,老子一招‘不鸣则已’跪死你。叶晨在内城门口就这么折腾,不时被门口的禁军瞥眼看看,捡些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大亮,叶晨演练规矩也烦了,依旧靠了城墙,那太监也不再计较,站在门边伸头往里听着,只等大殿传唤。又过了一会儿,叶晨只觉阳光照在脸上都有些热,不会要等到中午吧,等小皇帝吃个饭再继续?或者吃完饭还要再睡个午觉?正思量间,听得殿上呼喊:“宣,叶晨觐见。”
一层层传了出来,太监连忙扯了叶晨就往里奔。一路小跑,叶晨心中大骂,早知道那么远,干嘛不直接到殿外等候,老子还会行刺哪家王八不成,靠!从城门过来,至少也有百步,今天没吃早饭知道不。到了殿外,太监停在门侧,示意叶晨进去。
拜入銮殿,叶晨斜眼打量一番,上面坐了个孩子,还没发育的那种,后面挂着珠帘,隐约可见帘后身影。叶晨往右扫了一眼,三位兄长都在,死太监敢骗老子,百官这不是都坐着嘛。
叶晨走到阶前,按那太监教的“草民叶晨,参见陛下!”
那太监嘱咐过,要有人叫“平身”才能站起,叶晨五体投地拜完,半天也无人喊平身,抬起头往右看,李永孝坐在第二位,一品武官还有好几个不成?这坐第一位的莫非就是王为远?厅上一声咳嗽,“平身”。
那声音化成灰叶晨都知道,又一个死太监。叶晨站定,那孩子装模作样到,“仪表到是不凡,皇叔和吴老将军共同举荐,说你精于火炮,是难得的人才,朕破例赐你定远将军衔,暂行工部侍读之职,望你多多为国出力。”
说完再无言语,旁边老太监补道:“叶将军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叶晨心到‘这不是要姓名、年龄、性别问一大堆嘛,这样就将军了?’不及细想,叶晨按那年轻太监在城门所教,又跪又谢恩。
那帘后传来女人声音:“叶将军年轻有为,是我恒国之幸,因是皇叔与吴老将军一并力荐,今日才破了朝中先例,先封五品,待将军建了奇功,再行升奖。”叶晨又谢,起身后,那年轻太监手中拿了锦帛,已站在身旁,示意叶晨出殿。叶晨跟了出来,心中纳闷,‘吴老将军自然是说吴光彦,这皇上到底有几个皇叔,若此皇叔说的是王为远,定是有拉拢之意,想不到动作如此之快,光彦身边定然早被这厮插了眼线’。
朝堂之上太后不好名言,除了吴光彦和王为远,举荐叶晨的当然还有李永孝,抛开这几位不说,皇帝虽然还是个孩子,太后对叶晨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表面上是破例封了叶晨衔职,实际上只是皇家顺水推舟的一步妙棋而已。
叶晨跟着先前那太监在皇城中左绕右绕,到了一处偏殿,也没读圣旨,领了一块腰牌,一套朝服,还有两套铠甲,两套刀剑,装了满满一木箱。朝廷安排得周到,公人也不问叶晨住处,奉宝似的送将出去。
那年轻太监行完公事,与叶晨搭话:“皇叔和吴将军一起举荐的人,咱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将军如此年轻,他日发迹,莫忘了张晶今日门口引路之恩呐。”
叶晨心道:‘原来你叫张晶啊,人情到是有一点点儿,说到恩,你骗小爷我说百官无座的账还没算呢。’叶晨也不得罪人,胡乱应承一番,请张晶引路,要出城找马回家睡觉。出偏殿回头一看,哟,“吏部。”原来是管官儿的所在,怎么表也不用填一个。思量间,门里出来一人,也不知是几品,倒有几分官家的气质。那人塞了东西到张晶手里,便开始嘀咕:“由我带叶将军取马吧。”张晶收了好处,又和叶晨客套了两句,自己去了。
那人引着叶晨在偏殿附近找了个廊道,“在下王奎,吏部少卿,比大人还低了些品级,我家大人知叶将军身怀绝技,有意结交,特准备了些许薄礼,请将军笑纳。”说完,王奎自袖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叶晨。
叶晨不接,负手问道:“此是何物?”
王奎笑笑:“将军请先收下,回家再看,此处人多眼杂,怕损了将军清名。”
叶晨用脚想也该想到,此人姓王,估计与王为远沾着些关系,看看大小,这包中嘛,除了银票还会是何物。叶晨暗惊,今日要入宫觐见,只昨晚席间谈起,王为远不但知道,还准备了收买之事,消息竟如此灵通,李府的事犹如他侯府的事情一般。看来不但光彦那里,李府之内,眼线也是确实存在的。
只是轻轻触碰到王为远那张庞大细密的网,叶晨便觉得很无助。此事至少透露出两个信息:王为远那支强大的眼线部队,随时可以察觉到弘远、乃至整个恒国的风吹草动,换来的便是洞悉对手弱点和招招制敌的先机;还有一点,李府内活跃躁动的眼线,只能说明,王为远一直盯着李府,而盯着李府的眼神,当然是盯着敌人的眼神。对于这些奸人,自己的价值一是叶崇这老怪靠山,二是知道些火炮知识,今日才刚封了官,还没出皇城就前来笼络,安排细密,毫不拖泥带水,实不简单。也不知自己底细被人探了多深,看来要小心对付了。
叶晨客气了几句,回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到是仰慕当朝皇叔得很,不知你家大人是哪方天神?”
王奎见叶晨始终不肯收礼,又说出如此话来,冷笑一声:“将军既然知道我家大人似天神一般神通,当然也应该知道,将军今日封官是谁出的力。我家大人说了,此礼将军只管放心收下,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我家大人自然还有礼物相谢。”
叶晨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还可乘机接近王为远,多收些讯息。所谓知己知彼,也好为大哥锄奸出些力气。于是换了副奸猾嘴脸,笑道:“既然如此,叶晨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先谢谢王大人。”说完作了一揖,又道:“还请为在下多多拜上。”
王奎乘机把东西塞到叶晨手中,二人又寒暄了一番,王奎带叶晨往宫门而去,途中向叶晨讲解工部上司何人、平时行职做甚、往哪方报到。
至此,叶晨相当后悔今日入朝,明显这是一个工作,还是一个不容易辞去的工作,希望这个工作不要太累,不要占用自己太多时间,不要牺牲太多自由。二人到了皇城之外,叶晨随王奎往旁边马厩牵了马,临别王奎特意嘱咐:“今日廊间私事,将军莫说与他人,过些日子,将军自会见到我家大人。”叶晨牵着马,沿街找了个面摊,吃了碗面,付账四文钱,也不知几位兄长在宫中要耽搁多久,寻了来路回到李府补瞌睡。
中午时分,佣人来唤叶晨吃饭,叶晨穿好袜履,又洗了把脸。到了膳厅,今日换了张大桌,李老太坐在主位,左手是李永孝夫妇,右手却空了个凳子。空凳旁边是冯忠、孔信,程高、闵德方也在。一桌子美味佳肴,颇为丰盛,李老太把叶晨叫到身旁坐了,两个丫鬟将众人酒器斟满。李老太拿起小酒盅对众人道:“晨儿如此年轻,初次面圣就得官拜五品,是天大的好事,老身今日叫你们来,大家一起庆贺庆贺,都干了这杯。”说完众人一阵附和,都把酒干了,丫鬟又为众人满上,李老太又道:“本来都是一家人,你们更需谨记‘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你们互敬互爱,老身也就高兴了,要为朝廷和百姓多多出力,才不枉沙场捐躯的将士和先人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李老太想起故去的老头子,眼眶有些湿润,一脸慈祥说道:“吃吧吃吧,多吃点,多吃点。”又想到魏云被斩的冤枉,袖中取出方巾拭泪。
李永孝见老娘伤怀,安慰道:“娘,今天您老高兴,儿子也高兴,大伙儿轮流为叶晨把盏,您也陪我们乐呵乐呵。”刘氏起身为众弟兄夹菜,孔信也道:“是啊,叶晨今天封了个五品,早知道让你排行老四,今天就封四品了。”众人一阵起哄,七嘴八舌,连夸带损拿叶晨说事儿,李老太被打了叉,与众人说说笑笑,待众人把一席酒菜扫了过半,丫鬟搀了李老太往后院去了。
众人又喝了一阵,陆续离席,冯忠也嚷着犯困,睡觉去了。
孔信见李永孝面色有些阴沉,问道:“大哥可是为了那厮拉拢老五烦恼?”
李永孝点头:“幸亏我昨日进宫面见太后,否则若把叶晨归入兵部,只怕被王为远要去,那可是凶多吉少。”
话头又回到叶晨身上,叶晨将早晨出吏部后所遇之事说了一半,桌上吃饱的人都早已散去。李永孝面色更加阴沉,止住叶晨,又叫了孔信,三人往东厢再议。到了李永孝书房,事关重大,三人也不再饮酒,泡了清茶续谈。待叶晨将早间之事说完,李永孝唤来李管家再三查问,今日并无公人送来木箱。叶晨取出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张银票,每张壹佰两,这数字对于王为远可能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个年俸不过百两的五品侍读,那至少是十年的俸禄啊!王为远如此网罗人才,朝中又有多少人被其收买,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叶晨数完银票,是弘远城地图,图中左下角标了个红叉。叶晨又打开第二张,乃是一张房契。
孔信笑道:“恭喜五弟,这是有人怕你睡大街,赠你宅邸安身呐。”
李永孝则神情严峻,“如此周到,如此用心,五弟身上必然有王为远从别处得不到的算计。”银票虽然数额巨大,叶晨却没放在心上,看了那地图与房契,叶晨亦感惊诧。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三人均感不安,一是叶晨已被盯上,呈刀俎鱼肉之势;二是王为远招招占先,周到且不张扬。只此两条,莫说要除掉那厮,不为所害只怕也是不易。
三人在书房议了个把时辰,李瀚几次吵着要教叶晨练字,都被李永孝支走。看着孩子嘟嘟囔囔的去了,孔信转向叶晨道:“看来也不用选,将计就计。”
李永孝望着叶晨,点了点头,安排道:“五弟,方才所议,只能我兄弟几人知晓。”
叶晨想了想,又看李永孝一脸严肃,“叶晨遵命。”
李永孝又道:“你需按王为远算计,住进此宅,既在其掌控之中,反而不会加害于你。”
孔信道:“为保万全,我现在就动身,往名梓将此事说与二哥,我等在明与之周旋,二哥在暗策应叶晨。”
李永孝想了一下,“也好,只是,先前我等一举一动都为那厮洞察,此后务必处处小心,不可现了五弟的底细。”
叶晨听得浑身不自在,早知就不该收那布包,早知更不该进什么皇城,白身多简单,现在还让兄长如此担心。
确认屋外无人偷听之后,李永孝向叶晨嘱道:“今日你就去宅中安顿下来,你需装作已被收买,并与我等生怨,才最是安全。这几日间你要熟了弘京道路,若有万一多些自保的手段。有事往你宅邸附近的浮生茶楼,掌柜姓李,可做联络,若有要事,我也会差人往工部传递消息。你孤身在那方,若感不测,只需直接回来便是,此事万不可冒进。”
叶晨满口答应下来,刚出书斋,又被拉住,只听李永孝向孔信道:“老四,此次吉凶难料,若有突由,明日就去见见师傅,看看他老人家对此事的态度,只有震住王为远,才不至害了周遭之人性命。”孔信点头答应下来,与李永孝一个会意的眼神,今日李府内,当然要弄点儿动静意思意思。
不多时,从书斋一直到中堂,李永孝与叶晨嚷得不可开交,一路出来,除了孔信和老管家在旁劝阻,无关人等都谁敢露脸。近几年来,府中何曾有人见识过李永孝如今日的火气,正是避尤不及,更无人触此霉头。李瀚遇此情景,二话不说,飞也似的去找奶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小叔可是很够义气的。
未至大门,李老太已由人搀扶着赶来,一脸焦急的劝问。李永孝似没看见母亲一般,继续教训叶晨的不是。孔信恭恭敬敬的迎着向李老太开始解释,没说几句,事情看来已无可挽回。叶晨直接无视李永孝,转过来冲李老太磕了三个头,一脸委屈告道:“不是叶晨无情,实是李将军寡义,您老保重身体,他日叶晨发迹,定来向您请安!”说完跳起身,眼泪汪汪,头也不回的往马厩去了,李永孝怒不可遏还在呵斥。
待没了叶晨的身影,李老太对二人争吵之事,也算知道了个大概,只埋怨李永孝不够宽宏大量。李永孝正在气头,还没回过神来,居然顶了一句,李老太一行老泪滚落。在旁之人更是惊骇不已,刘氏赶紧拉着孩子避回后堂,孔信低头叹气,干脆直接给李老太跪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但在李永孝心中,母亲这滴眼泪,却有无法承受之重。李永孝心中极是懊悔,但今日之事,也只能先瞒下众人,一咬牙,迳自返回书斋。
最危险,最委屈的就是叶晨了,李永孝反复思量着今日之计,不敢说毫无破绽,但还是演得真真切切。由叶晨打入王为远势力的目的,可算是坚定的踏下了第一步。黄天有眼,助我等铲除奸佞,泽护恒国,也不枉此丈夫之躯。
话说叶晨骑了马,手上拿个地图,一路寻将过去,到了一所宅院之前,再看看左右也无门户。只此一门,遂下马上去扣那门上铜环。敲了几次,不一会儿开了门,一个老头问道:“这位公子何事?”
叶晨递过地图,老头儿扫了一眼,又上下打量叶晨,叶晨问道:“请问老爹,图上的红叉,是不是这里?”
那人又看了看地图,“正是这里。”
叶晨伸手入怀拿出房契,老头看了看,将东西都还给叶晨,伸手替叶晨牵了马,“公子请里面说话。”
叶晨跟了进去,那人就园子找了棵树,把马拴好,关上门,转回来说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叶晨。”
老头向叶晨拘礼就拜:“老奴张永,拜见公子,公子可算来啦,先前有位大人留下些银子与老奴,命老奴守着家院,这日日消耗,渐渐地连下人工钱都开不出来,如今这园中只有老奴夫妇二人与贺姑娘,呵呵,不怕公子笑话,再过得几日,米缸见底,老奴怕是也要往外寻些差使度日了。”
叶晨四处看看,庭园到是有些荒芜,“你守这院多久了?”
张永回答:“一月不到。”
叶晨确实需要个管家,至少回家不能自己做饭吧,又问道:“你做管家,一月多少工钱?”张永又回“一月一两四百钱,老妈子做些伙食,一月八百钱。”
叶晨惊骇,王为远果然行事周密,那千两银票用在这府里,何年才能花完,不打个草稿,怕是一时也算不清楚,转念又问道:“贺姑娘是怎么回事?”
张永忙道:“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老奴来了几日,贺姑娘就被人送到府上,只说要老奴好生安顿。老奴看贺姑娘知书达理,平日闲暇也调弦理琴,定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如何却被人送到这里,也没个明话。”
张永随着叶晨在园中乱走,这园子到底有多大,叶晨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小,叶晨到“张老爷子…”
“唉哟公子莫折了老奴。”张永连忙告罪。
看张永对这主仆关系泾渭分明,话说得实在,叶晨改了口:“张叔,这园子蛮大的,只有我们几个太过寒掺,再去找些人来,花草也一并打理下,你和张嫂一起帮我管好家,你俩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说完给了张永一张银票,“这些当做家用够了吧,对了,找个好的厨子,您去忙吧,我四处转转。”
张永接了银票,“公子放心,回头老奴记个账本,这些银子,柴米油盐,外加吃些好的,再雇几个人来做仆役,至少都够三个月了。我这就去和老婆子打个招呼,免得撞见把公子当恶人就不好了。”说完小跑着去了,叶晨喊道:“晚上弄点酒菜,大家一起吃个饭!”张永应了一声,一下跑没影了。
叶晨又绕了一会儿,听得不远处有琵琶之声传来,于是顺着那弦音缓缓寻去。
声音渐近,叶晨有意收轻脚步,立在门边,想是已到了后院园子。一曲听完,叶晨走进院去,亭中有一女子,应是张永说的贺姑娘。
叶晨往亭子走去,缓缓拍了几下手,贺姑娘似在思考什么,听见有人,猛然转过头来,直直看着叶晨,像是想从叶晨身上看出些什么。
叶晨拍完,把手往后一背:“好一曲‘湘妃泪’,幽幽怨怨,你很受伤吗?”
那贺姑娘见叶晨识得自己所弹之曲,对乐曲意境也说得到位,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叶晨轻笑:“我叫叶晨,是这家的主人,我知道你姓贺,但不知道你的名字。”
贺姑娘依然一副冷面,“贺亦君。”说完简单行了一礼,抱了琵琶转回房中,把门也闭上了。叶晨料想,此女一定是王为远为了拉拢自己放的筹码,虽一来就讨了个没趣,心中也不以为然,若诚心相待,说不定反为所制。
叶晨冲那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句,“今晚一起吃饭。”径自转出后院,看庭中荒草齐膝,解下短刀,拔出素云舞将开来。要和兄长们除掉王为远,也不知那厮身边多少高手,免不了恶战,这武功自然是越高越好。几位兄长都说自己刀法尽得老怪物真传,但不管传得多好,不练是不会长进的。一个人在园中将那素云以刀法习练,素云剑体轻盈,虽有些不伦不类,那剑穗舞起,也别有一番战意。
叶晨练了一会,虽秋阳不烈,还是额头冒汗。此时,自庭外来一老妇,应是张嫂,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拎了个篮子。远远就招呼着,“这位是叶公子吧,快请喝口茶,老头子都和我说了,公子为人大方,又不摆架子,老仆水烧的慢了,公子别见怪。”
张嫂到了石桌边,倒好了茶,放好篮子。叶晨确实有些口渴,走近一看,篮中还有几个洋芋,道了句“谢谢张嫂”。那茶水微烫,想来是在园中寻了些时候。张嫂自篮中拿出个小碗,里面有些盐和辣椒面,让叶晨蘸洋芋吃,叶晨客气了两句,张嫂拿出两个帮叶晨撕了芋皮,叶晨吃了一个,问了几句,张嫂要回厨房烧火做饭,留下水壶和篮子,自己去了,叶晨在园中继续以剑试练刀法,练上几招,停一会儿想想,想了又练。
转眼日暮西垂,叶晨练了半天也有些饿了,篮子中拿洋芋来吃,刚吃了一个,张永来唤,晚饭已备好,叶晨问了路径,收了刀剑,提了篮子水壶寻膳厅去了。主人有命,大家一起吃饭,张永又小跑着去叫贺亦君。
叶晨来到前院,张嫂已在招呼,见叶晨提了篮子水壶,忙迎过来拎了,引叶晨进屋坐下。桌上不连咸菜,是六菜一汤,看着无甚特色,闻着倒是挺香,只摆了两套碗筷,旁边还有壶酒。人未到齐,叶晨又摆了两副碗筷,拿了四个酒盅倒酒,一会儿张永来了,招呼着贺亦君进来。
叶晨先前遭了贺亦君冷脸,只向张永道:“叫张嫂别忙啦,来大家一起吃。”张永笑着说道:“主仆同席,这如何使得,公子请用,我等在旁边伺候。”
“那怎么行,我们要有新时代的觉悟,旧社会那一套,我可是很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