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人文景色总是新鲜有趣的。
他们在周遭逛了一下午,最后由桑念自?告奋勇去还相机。
那位拉小提琴的老艺人也?准备拉完最后一首曲子就离开了。
很?意外,那首曲子是纪砚白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空寂悠长,热烈,又包含着无尽悲壮。
这很?特别。
于是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在最靠近演奏的地方将曲子后半段完整录了下来。
桑念在照相馆,店主老先生让她挑挑哪一些是语言打印出来的照片,桑念认真?翻了一会儿,哪张也?舍不?得放弃。
舍不?得放弃纪砚白帮她拍的每一张,也?舍不?得自?己拍下他的每一张。
到最后只能很?不?好意思地请求:“可以全部洗出来吗?我付钱。”
老先生笑起来,冲她摆摆手:“不?需要的,客人的要求我们都?会满足,何况这并不?过分,也?是我份内的事,并不?需要额外的费用。”
都?洗出来需要些时间,老先生的妻子——一位银发蓝眼的老太太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出来与他们分享。
放大的照片在电脑上一张一张慢慢闪过,老妇人和蔼笑着欣赏了一会儿,看向桑念:“姑娘,这位青年是你?的爱人吗?你?们看上去真?的非常般配。”
爱人。
真?是一个浪漫过头的称谓。
桑念有些赧然地摇了摇头:“不?是爱人。”
老妇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般:“那么应该是兄妹?确实,你?们都?一样?好看,这很?合理。”
桑念被这位太太的奇妙逻辑逗笑了,弯着唇角再次摇头:“您误会了,他也?不?是我的哥哥。”在老太太给出更多猜测前主动解释:“他是我的心上人。”
“我确实很?期盼,在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为我的爱人。”
提着装照片的小袋子出来时,老艺人表演的地方已经散场了,熟悉的背影尚且站在原地,低着头应该是在摆弄手机。
在人来人往中等待的场面总是最让人心头微漾,抑或是想起曾经无数次在电影院的大荧幕出现的情节。
无论是短暂的等待还是久别的重逢,转身对视的下一步,都?应该是最热忱的拥抱。
老太太那句“爱人”还真?是有神奇魔力,竟然让桑念不?禁产生了如果她在此?刻叫他一声,然后在他转身时脚步轻快跑过去,或许他也?会像电影里面那样?对她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于是脚步逐渐加快,一声轻呼险险漫出喉咙——
“你?好,先生。”
以法语作母语的姑娘音色里也?含着多情与浪漫,女人笑眼看着转头过来的青年,主动递上一只手:“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
纪砚白目光从法国?姑娘脸上落到她手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客套而疏离:“抱歉,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呢?”
法国?姑娘露出不?解的表情,双手抱在胸前歪了歪头:“是我不?够美丽吗?还是先生已经有了放在心上的姑娘?但是亚洲到法国?路途遥远,先生又为何孤身前来......”
她的话音渐小,到最后完全消失。
因为忽然闯入视线的一位皮肤白皙容貌佚丽的亚洲姑娘,无声停在了男人身边。
她听不?懂中文,只能看见那位亚洲姑娘一语不?发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男人,随后抬手,熟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看来是她话说得太早了,这位先生并不?是只身前来。
法国?姑娘大大方方扬起笑容,洒脱地留下一句“抱歉,你?们看起来非常般配”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纪砚白低头看着桑念,眉梢微微上挑,眼里有疑惑,更多的是偷偷藏起的笑意:“怎么了,我衣服乱了么?”
桑念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从容收回手:“刚刚有些,现在好了。”
天?啊她在干嘛?!
脑子吹风太多着凉了吗?!
别人搭讪你?凑什么热闹?!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吗?!
反正学长又听不?懂法语!
就算听懂了也?不?一定会答应啊!
人家还没表态你?凑什么热闹?!
桑念啊你?什么身份就横插一脚!挡人桃花不?挡这么明显就会死掉吗?!
她快把?自?己骂死了。
可是无济于事,已经做出的事情撤回不?了,追悔莫及之?下也?只能安慰自?己幸好那个姑娘及时出现打破了她电影后遗症的幻想。
以及,期望着纪砚白反应能够迟钝一些再迟钝一些,千万别看出什么!
求求了!!!
“喔,谢谢。”纪砚白礼貌跟她道了声谢,像是真?的一无所觉,又苦恼地问:“刚刚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吗?我一直没有回答是不?是不?太礼貌?”
“不?会。”桑念仗着他听不?懂,睁眼说瞎话:“她问我们是不?是从韩国?来的,她说她在韩国?呆过几年,也?有一些韩国?朋友。”
“......”
纪砚白有一瞬间的失语。
幸而很?快反应过来,十分配合道:“这样?啊,那你?告诉她我们不?是了么?”
桑念:“说了,她说她正在考虑去中国?,顺便祝福了我们旅程愉快。”
在异国?他乡欺骗语言不?通的人真?的很?心虚,桑念没底气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胡乱扯了些别的:“好像快要下雨了,我们没有带伞,还是快点回酒店吧。”
纪砚白果然没有再提,随着他的话接道:“这里离酒店还有些远,我们打车吧。”
“都?可以。”
“嗯,那我们回酒店再吃晚饭。”
“好。”
车行至一半,果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水落在窗户上,很?快将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不?过不?至于完全阻碍视线,这样?望出去,反而让这座浪漫之?都?有了别样?的味道。
纪砚白翘着嘴角,将视线从认真?看雨的桑念背影收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吴子义的最新回复。
你?爹吴子义:【虽然你?是高富帅,但是能不?能别这么自?恋?别人不?就是帮你?整理个领带么,你?就觉得人姑娘喜欢你?,见你?被搭讪吃醋了,所以悄咪咪宣示主权?扯呢吧!】
。:【首先,我的衣领并没有乱,而且她还说那个法国?女孩儿在问我们是不?是中国?人,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她是在要我的联系方式。】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有理有据,很?难让人不?心生愉悦。
。:【不?是自?恋,我觉得我的女神或许也?有一点喜欢我。】
你?爹吴子义:【我觉得你?在想屁吃,】
你?爹吴子义:【你?要真?这么觉得,行,那就勇敢点为爱向前冲,现在立刻马上跟她表白,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尊重一些,叫她姑奶奶。】
。:【朋友,不?要觉得我不?敢,再百分百有把?握的情况下,即兴三千字的表白腹稿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三分钟的事。】
你?爹吴子义:【所以你?现在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三十/微笑】
你?爹吴子义:【......】
你?爹吴子义:【那你?他妈的在这里跟我扯半天?说个溜溜球!】
。:【分享好心情,获得双倍快乐,把?握翻倍,现在是百分之?六十。】
你?爹吴子义:【......神经病!】
纪砚白一直很?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情绪并不?能共通,他感?到欣喜若狂的事,在别人听来一般都?是无关痛痒。
所以他不?怪吴子义,一点也?不?。
因为他知?道,在吴子义那里,无关痛痒都?很?难存在,一般只有无语,嫉妒,以及万分迫切的,想抽他。
纪砚白表示理解。
他同样?也?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这么幸运,能成?为女神的房东,能带女神公费出国?旅游,能为女神一路跟拍记录,能被女神吃醋整理衬衫衣领。
从前总有人说男孩儿普遍盲目自?信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纪砚白都?是当?笑话听,但现在他相信了。
因为只心上人一个简单整理的动作,他已经快要把?自?己成?功催眠,连往后桑念的婚纱该订在哪家工作室都?想好了。
百分之?六十,四舍五入也?能进到百分之?百,纪砚白被爱情感?染的细胞膨胀上头,不?自?量力蠢蠢欲动想要将表白提上日程了。
他想,或许他还可以更慎重,准备更万全一些,表白词可以先来一次初稿,二稿三稿确定后再定稿,场地应该要便于昭告所有人,或者做到二人世界里极致的浪漫——
“学长,那里有个喷泉!”
女孩儿明显带着高昂兴致的音色打断了他所有实际或不?实际的遐想:“雕塑很?漂亮,很?像我在电视机看到的那些许愿池。”
毛头小子被百分之?六十可能性?的两情相悦冲昏了头脑,现在满肠柔情在心头,听见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满心的喜欢。
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肯定了她的联想:“不?是像,那的确是许愿地,只需要往里面投一个硬币,就可以许愿。”
“好想过去看看。”桑念眼中升起向往:“如果没有下雨就好了。”
“你?喜欢?”
“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想要试试看如果许了愿,是不?是真?的能够实现。”
有些稚气的表达听在纪砚白耳朵里就是和所有人都?有差别的可爱。
“有想要许的愿望吗?”他满心喜爱地问。
桑念犹豫了一下,点头:“算是有吧。”
“是很?困难的愿望?”
“嗯。”桑念看着雨幕中逐渐远去的许愿池,又从车窗的倒影里去看纪砚白的模样?:“关乎到另一个人的意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
后面半句话隐没在唇齿间,即便只是模糊的措辞,到底也?没有那个勇气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纪砚白想着怎么打探到她的心愿,也?好竭力帮她实现,刷了这波好感?,辅一听到“另一个人的意愿”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司机在拥堵路段按了一下喇叭。
一声惊醒梦中人。
另一个人的意愿......
是啊!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念念不?忘是有男神的!
桑念,她是有喜欢的人的啊!
短暂的快乐甚至撑不?到回酒店。
不?过眨眼,满腔柔情就瞬间被冰冻,所有窃喜如同万虫过境被洗劫一空。
纪砚白人坐在车里,灵魂却像是被抽出身体扔出窗外,淋了透心凉。
大雨会惊扰判断。
桑念未曾注意到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沉默得有些诡异的纪砚白,回到酒店吃完晚饭洗完澡,打开手机便是白驹过隙那充满狗腿意味的私信:
白驹过隙:【你?今天?开心吗?/微笑】
桑念躺进沙发,盯着这条消息来回打量,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念念不?忘:【关你?屁事。】
白驹过隙:【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问候一下远方的朋友,分享快乐可以让快乐翻倍,朋友,你?不?想吗?】
念念不?忘:【想也?不?是跟你?。】
白驹过隙:【我最近出国?旅游了,旅程很?愉快,又不?是很?愉快,该你?了。】
念念不?忘:【......我有答应要跟你?互相分享?】
白驹过隙:【/可爱】
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我也?出国?旅游了,旅程很?愉快,并且在得知?你?不?是很?愉快之?后变得更愉快了,满意了吗/微笑】
白驹过隙:【你?愉快就好/微笑,不?过你?玩得这么开心,已经乐不?思蜀忘记你?的男神了吗?】
念念不?忘:【你?说这个干嘛?】
白驹过隙:【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在你?玩儿得开心时,说不?定你?男神正在和别的姑娘游山玩水,畅谈人生。】
念念不?忘:【?】
白驹过隙:【是不?是听起来感?觉很?渣,很?不?可靠?不?然你?听我一句劝,别喜欢那个什么男神了?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当?然,我是个例外。】
念念不?忘:【滚蛋!你?才渣你?才不?可靠!】
念念不?忘:【我就知?道你?大献殷勤没安好心,告诉你?,我男神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跟他比起来就是个小渣渣,滚一边儿推你?的粪球去!别影响我的好心情!】
纪砚白看完这段文字,血压直线飙升。
什么男神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艹了,到底是哪位程咬金半路插队还插这么隐蔽,他居然一点儿没发现?!
白驹过隙:【我很?中肯/可怜】
念念不?忘:【中肯你?个头!】
念念不?忘:【我今天?不?想跟你?多说话,请你?圆润地滚开,不?要来打扰我!】
发过誓要在今后对她有求必应的白驹过隙不?敢出尔反尔,又乖又委屈地滚了。
男神,男神。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被她这样?维护?!
纪砚白酸得都?快长柠檬了。
扔下手机用力拍了一下额头,仰面倒在床上。
看来删号计划要中止了。
要是不?把?这个什么所谓的比他好千倍万倍的男神旁敲侧击挖出来,他做鬼都?不?会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砚砚:论自己给自己找堵,我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