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桃渊山鬼童出世3

有一个人因为疼死了,这下所有人开始慌了神,因为疼,比死严重太多。

青年横刀一斩,当机立断,道:“芙蓉,带她离开!”

被唤作芙蓉的女子就是刚才站在小狐狸身旁的女弟子,她拉过小狐狸的手便往外跑。

青年很默契的将人全部拦在了楼内,只是还没有跑出门,小狐狸突然觉得有人扯住她的包,只一回头,便是一张血脸朝她扑来。

这个人死死的攥着她的包,小狐狸要维持人形,不能暴露,纯靠肉搏完全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一下隔断了布包的背带,动作干净利落,走得极快。

芙蓉只来得及保护她不被伤害,那人动作太快,来得及抢回包,只能看着那个人抢走,掏出里面的药,又去水缸舀了一瓢水,赶忙去给自己的同门喝下。

剩下的药被他丢了出去,小狐狸连忙要去捡,却被人挤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挣扎着站起来,还要上前,被芙蓉拦下,眼睁睁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不知所措。

“不要抢,不要……”小狐狸挤不上去,那群人突然亮出刀剑来,芙蓉连忙拦下小狐狸,才免了被伤。

怎么就会这样子呢?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

那群人在地上争来争去,最后被一个穿黑袍的人技高一筹将药拿走,他囫囵将药全部倒入碗中。

发现他的意图,小狐狸连忙拦道:“喝太多他会死的,不能喝那么多!”

没有人听。

那个人急忙将水给自家同门喝下,刚开始,那人确实觉得舒服了很多,可这些都是仙药,太补,凡人的身躯无法承受,不一会,那人突然开始挣扎,很难受,嘴里也如同被什么卡着,说不出话来。

不久,便死了,不仅如此,他的身上突然燃起无名业火,将浑身烧了个干净,又吹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风,挫骨扬灰。

凡人的命轮总是如此,只要犯了恶,无论是替自己还是替别人,总要付出代价。

凌晨的打斗吵闹在第一声鸡鸣之后停下,天边现起了鱼肚白,那黑袍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发了疯,举着手中的刀砍向小狐狸。

青年在打斗中受了伤,芙蓉接不住他的招式,小狐狸要跑,却突然崴了脚。

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挡那个刀,除了恐惧,只觉得遗憾。

要死了吗?

可她还没有让霁云来想起自己。

她还没有和爹爹好好道个别。

小狐狸越想便越伤心,但良久,那把刀也未曾落下。

长刀就要靠近小狐狸的时候,突然悬在半空,任由那人怎样驱使,也动摇不了半分。

“滚开!“

来人凌厉如风,带着一股巨大的气流倒入醉花楼。

拔刀的黑袍人被扇到墙上,长刀脱手,被风吹过时直直插入他的左臂。

鲜血溅了三尺高,那人想喊,缩在地上挣扎,却无论如何喊,也发出不了半分声音。

霁云来想上去给她们一顿拳打脚踢,又看见脚下的小狐狸,便暂时放了他们一马。

她蹲下身去,将小狐狸扶起,见到霁云来,小狐狸突然往霁云来身上扒拉,像是在找什么,没找到之后,反而有些高兴。

可高兴没能维持多久,小狐狸忍了许久的泪如决堤落下,搂着霁云来的脖子张嘴便哭,一时之间,满楼都是她的哭声。

没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救那人,在场的修士皆能感觉到方才的那一股气流,里头蕴藏的灵力恐怕在场的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能企及其万分之一。

修真界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还是个年纪轻轻的青年。

“你没事吧?”

霁云来轻揉着小狐狸的头,一直等到了半个时辰后,小狐狸终于哭完了,才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又问道:“哭完了?”

小狐狸搂着她的脖子不放,逼着霁云来弯腰就着她,累了也不能动。

她将头埋在霁云来肩头,眼泪浸湿了她的衣服,停住了哭,便在她衣服上蹭蹭,蹭掉眼泪,喘着粗气,打着哭嗝,果真便是一个小孩。

从未想过有一日,霁云来还有这样哄孩子的时候。

她弯腰累了,便卷着小狐狸的腰,将人打横抱起,这才直了直身子,冷冷扫了一圈楼中那群修士,道:“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小狐狸不说,将脸埋在霁云来怀里,小声道:“你要怎么帮我报仇?”

霁云来道:“我把他们全送去见阎王,叫她们回娘胎里重造一番,好好学学什么叫礼义廉耻,仁义道德!”

小狐狸不说话,摇了摇头,道:“我的包被她们抢走了。”

“包?”霁云来扫了那群人一眼,现如今拿着包的是那个一直给她符的少年,少年不自觉的发颤,颤颤畏畏走上前来,轻喊了一声公子,然后将包递给她。

她接过包,那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嘴皮子动了动,不知是恐惧还是为何,没有开口,退了回去。

小狐狸又在霁云来耳边道:“我想回房间了。”

“好。”

霁云来往二楼房间走去,边走边道:“只要你想,这楼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小狐狸不说话,待两人入了房间,楼中突然响起那人的惨叫,众人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来,汗滴落在地上,四周静的可怕。

一道阳光照了进来,天亮了。

房间内,霁云来将小狐狸放在床上,有些抱歉,道:“我本以为将你放在这里很安全。”

小狐狸委委屈屈:“都怪你。”

霁云来点头,不否认,道:“好,都怪我,我保证,下次出门一定都带着你。”

小狐狸点点头,顿了良久,道:“我本来以为把药给了他们就好了,我只想留一点点,我害怕你也受伤,可是他们都来抢。”

霁云来道:“那你下次就别再给他们了,都给我留着,虽然本上神神通广大,绝无可能受伤。”

小狐狸顿了顿,道:“那也不行,有些人还是很好的,有人帮了我。”

“谁?”

小狐狸顿了顿,道:“是那个乘风门的人,我想谢谢他们。”

“哦,那就谢谢呗。”霁云来,顿了顿,又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不给我说说看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道:“那神君要欺负回去吗?”

霁云来以为小狐狸是怕她不敢打回去,毕竟凡间到底连着仙鬼两界,无端死人总是要出很多麻烦的。

但她不打死,打残总可以吧。

她道:“这一群混账,我现在便去替你打回去!”

她作势就要走,小狐狸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解释道:“凡人受天庭管辖,又和鬼界相连,神君去了,岂不是又得罪了鬼界?”

“得罪便得罪了,有什么关系?你是担心本上神害怕他们,打不过?”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想报仇了。”小狐狸顿了顿,又道:“反正、反正神君也没受伤,就算了吧。”

“行吧,你先睡一觉,我为你打个热水来,好好洗洗。”

闻言,小狐狸突然缩进了被子里,瞪大眼睛望着她,道:“和、和你一起洗吗?”

霁云来正经思索了一会,道:“两个人浴桶坐不下,小狐狸。”

到了白日,长安便开始热闹起来了,霁云来刚走出醉花楼,眼前便是一座巨大的神庙,神庙里不知供着哪位神仙,总之信徒一定很多,因为几乎是城中百姓,在路过神庙时,都会行注目礼。

而此刻在眼前,恰好有一群修士和信徒吵了起来。

修士以为,妖雾出在桃渊山,想要捉妖,必然要去神庙内查看,而信徒则以为这是对神君的不敬,死不让路,两拨人一方拿锄头一方拿剑,显得极其滑稽。

霁云来道:“这位神仙名气很大嘛。”

小狐狸道:“是白衣仙君,据说在一千年前白衣仙君救过长安,所以一直为长安百姓津津乐道,信奉尊敬。”

霁云来看着那神像,虽是神像,底子里却透着一团怨气,哪有半点神仙的清明,恐怕早已是个怨神了吧。

她道:“白衣仙君?没听说过,哪有天降神君有名?”

“嗯嗯。”小狐狸应和。

两人在一旁的小摊要了两碗汤圆,煞有其事的看着,突然,有个老人来朝她搭话。

老人问道:“这位公子是来捉妖的还是看热闹的。”

霁云来道:“这捉妖的和看热闹的,有什么区别啊?”

老头道:“捉妖的修士,大多面容俊美,气质温和,是翩翩君子,而看热闹的,便什么人都有了。”

霁云来笑道:“哦?那你看我这么风采卓然,是不是比那里头的白衣仙君好看多了?”

老头脸色顿时一变,道:“小小年纪,说的什么话?那可是白衣仙君,谁敢不敬?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敬畏!”

霁云来道:“我又不靠他庇护,要什么敬畏?”

她本还想说自己这么好看,肯定不是来看热闹的,但见这老头这样,也只是笑笑,道:“嘿,你这么敬畏,也没见你上去赶那帮修士啊。”

老头气炸,拄着拐杖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脾气那叫一个古怪,霁云来懒得理会,笑了笑,往汤圆里加了两勺糖,刚送到嘴边,一叠纸便落在她面前。

来者是三个异域女子,为首的那人是昨晚那拿着横笛的女子。

她轻轻弯腰,不便太过明显,道:“在下鬼界驻阳使,见过上神。”

闻言,小狐狸停下嘴边的汤圆,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女子拿出一叠纸放在桌上,小狐狸又伸长脑袋去看那字迹密密麻麻的一叠纸。

女子将纸往小狐狸那边推了推,小狐狸连忙拿了起来,快速看完,发觉没事,呼了一口气,又将其整整齐齐的放下。

霁云来扫了一眼,很好,那上面的字她全不认识。

她道:“凡间的字太丑,我不喜欢,有话直说。”

“长安城,世间最繁华的都城,皇城帝都,天子脚下,千年古京。城中有三绝,美酒,美景,美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慢慢靠近,在霁云来一旁坐了下来。

来者是个瞧着三十多岁的青年,留着山羊胡,手执墨扇,额前两鬓长毛随着扇子的风微动,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作揖道:“在下闲散道人,驻阳使的朋友,见过上神。”

霁云来道:“鬼界中人,找我做什么?”

闲散道人道:“上神也知三界规矩,我们前来,只求上神一件事。”

霁云来道:“什么事?”

闲散道人指了指那白衣仙君的神像,道:“上神莫不是瞧不出来这白衣仙君的问题?”

霁云来道:“怨神?”

闲散道人摇了摇头,道:“非是怨神,而是神被人用怨气困住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神君了解长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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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在古时,长安城内曾遭袭过一场瘟疫,百姓死的死,伤的伤,连同庄稼地也受了瘟疫影响,枯萎成灰,颗粒无收,百里之内,黄沙连天,草木不生。

百姓民不聊生,天子迁都洛阳,长安便成了一座被抛弃的荒城,鬼域,人人避而远之,天子更是下令封城,遏止城外医者入,城内百姓出。

正当城内百姓万念俱灰时,天界突然降下一位白衣仙君,白衣仙君大手一挥,将仙露洒向人间。

仙露如暴雨落下,霎时间,大地恢复生机,百姓重病消除。

那位仙君再一挥手,仙露收尽,长安再复繁华如初,见状,城中百姓纷纷跪拜那白衣仙君,那白衣仙君行过世人之中,来到一处枯井前,将仙露倒入枯井中,化为一座活泉。

仙君仁慈,告诫凡人,若再有大疫,饮此水可解。

百姓更是感激,连连跪拜,那白衣仙君又巡视了一圈长安,寻到瘟疫尽头,乃是一小儿枯骨,白衣仙君将枯骨埋入地下,忽的,生出一株桃树,仙人大笑,踏着祥云,乘风而去。

古有传闻,那白衣仙君生的清风明月,面若桃花,待长安恢复繁华后,百姓依白衣仙君之相,建庙宇,修神像,日日香火供奉。

十二尺高的神像坐落于长安中央,仙君负手而立,广袖长衫,灵俊飘逸,不仅如此,积年累月,神像不仅未曾斑驳半分,反而日渐俊美,是为美人。

那枯井活泉便在神像目光所及之处,百姓以此泉水酿酒,可消百病,绵延长寿,是为美酒。

活泉水渗出,顺着小道流向城南桃渊山上,恰扫过那棵幼桃,经年之后,幼桃成参天大树,桃树生落满山,每当桃花开时,满山粉红,是为美景。

凡人以为,长安是被神仙眷顾之地,又有典故加持,故而无数人皆想来长安一睹神明风采,由此也促使了长安繁华。

也因如此,无论在这边土地上改朝换代多少代多少年,生在这片土地的百姓,无一不敬仰着那白衣仙君。

于是,也促生了许多仪式节日,其中最具代表的,便能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

祭神大典在每年的九月初一,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由长安民众自发组织,百姓以投票形式来选出自己心中相貌、身材,品行皆为最上乘的青年君子扮作白衣仙君。

那是一场万民盛会,在这场盛会上,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无高无低,皆为凡人。

每当那一日,万人空巷,百姓立于城墙两边,高声欢呼,行注目礼;舞女乐人挽水袖、敲锣鼓,纵情高歌;百姓纷纷拿出自家的供品,置于祭坛之上,摆下十条街;被选中的青年立于高高的神坛之上,请神上身,化为白衣仙君。

白衣仙君温润如玉,莞尔如月,一手执桃枝,一手捏玉瓶,俯瞰众生,怜悯众生,御剑于半空之中,绕城而行。

百姓相继跟随,为免百姓受伤,这一路上,会有武士手持金枪,伴道而行。

此外,还有修士扮作邪祟,挡在前端,见此,白衣仙君便拿桃枝沾水,洒向人间,这时,邪祟便会后退,最终消散,寻常百姓也会将自家孩童抱起,接受白衣仙君的福泽。

到了城南路口,神会达到最高潮,白衣仙君化桃枝为剑,玉瓶为符,跳下神坛,斩杀掉最后一位大邪祟,再将桃枝种于城南桃渊山,便算礼成,送仙君归天。

不过如今的桃渊山已种满桃树,所以白衣仙君到了最后也只将桃枝上的花捻下,洒向山中,以作供奉敬重,如此这一年便能风调雨顺了。

这项千古流传的仪式一直振奋人心,但这一年的祭神大殿,却出了意外。

祭神大典时,白衣仙君捻过桃花,突然起了妖风,将桃花全数吹落,半点靠近不得桃渊山,天光突然黯淡,阴风阵阵,吹得人后脊发凉。

此预兆不对,众人心悸,却未曾真正在意,过不久,桃渊山附近突然怪事连连,不是哪家小儿突生高烧,便是哪村姑娘突然失心疯,亦或者谁家丢了个人,最终在桃渊山被找到,称是遇着了鬼打墙。

若是只有这些怪事,天子脚下,民众倒也不必人人自危。

可就在不久前,才扮作白衣仙君不久的玄都观大弟子沈听岁,忽然被人挖去心脏,丢入桃渊山脚下,死于非命,死状奇惨。

据说,发现沈听岁的行人看到,桃渊山上出现了一头白狼妖,彼时沈听岁身体还未冷却,鲜血飞溅而出,那白狼妖便在不远处死死盯着,满嘴鲜血,身长有八尺,身高六尺余高,吓的路过的村民拔腿便跑,立马禀告官府,召集巫师修士,带上五十人,前去捉妖。

这一上桃渊山,白狼妖未曾看到,官府带去的五十人却死的死,伤的伤。

那白狼妖总在暗处下手,几个不慎,五十人便失了半数,无奈,只能退回。

一连数回,回回如此,即便官府白日前去,山中便突起大雾,敌在明,我在暗,未曾讨到半分好处。

这下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太阳一旦落下,便禁闭房门,不敢出去。

连扮作白衣仙君的人都糟了难,那其他百姓岂不更加惶恐?

为此,朝廷下令封山,又发出诏令,广召天下能人异士,八方云动,于长安相聚,所需一切皆由朝廷提供。

无数修士慕名而来,却不知那邪祟并非那白狼妖,而是百姓自己。

他们困住了这尊神,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