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到了尾声,霁云来牵着吃饱喝足的小狐狸正要离开,神殿大门突然紧闭,她转过身,正对上天帝静静的俯视着她,于是仰起头瞥了过去。
她道:“怎么?你想与我打一架?”
天帝未言,众仙却聚做一团,此时一位仙君站了出来,道:“上神既言非我仙界中人,自也不必再去天庭,不如便借凌风大殿一回,算个总账如何?”
说话之人,如果霁云来没记错,应当是仙界的文执星君,专管仙君司职升降之事。
霁云来对他有映象,乃是当年初出三界时,曾受司命星君邀请,在天庭当过两年职。
头一次入职,她做了个文职,结果觉得司命殿中文书极好,便搜刮了一番入自己的山头,引来不满,于是便在司命殿同人打了起来,因而被撤。
第二次,司命再次邀请她,虽不知为何,但司命那家伙说话极为好听,于是霁云来便又去了,这次做了个武将。
但并非是个打打杀杀的武将,而是掌管着天牢。
天牢中的人便比天庭里的仙官有趣多了,她很是满意,但不久,她便发现天牢之中人多有冤屈,于是替其鸣冤,不料天庭规矩繁杂,反倒怪她多事,引得她大怒,再次闹了一通,还将天牢中人全数放了出来,于是有了雾霁山那三千个妖魔鬼怪。
这一番下来,天庭怒了,于是出兵想要逮捕她,但很不巧她在那时想起了与四圣殿的恩怨,提着刀去闯四圣殿,结果闯成了上神。
极为无奈,论三界秩序,这满三界见了她都要行礼跪拜,天庭只能生生咽了这口气。
霁云来挑眉道:“何须再算,让你们的天帝与我打一架,是生是死皆无怨言,如何?”
文执星君是个好脾气,并不恼,他道:“神仙并非凡人,上神莫再说此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自古仙家恩怨不由天庭插手,无论上神为仙为妖,私怨皆不由天庭管辖,但上神屡犯天庭,天庭却也不是任人宰割。”
霁云来道:“你想怎么算?”
文执星君道:“三月前,上神私闯鸿耀宫,夺走鸿耀将军一柄神器,可有此事?”
三个月前,霁云来确实闯入鸿耀殿,拿走了青峰朔月,但那把剑并不是鸿耀的东西,是玄度的,只是三千年前她被迫下凡历劫千载,使得此剑遗失,被鸿耀藏了起来罢了。
谈及那把剑,她很不高兴,这群人道貌岸然便算了,将还有脸私藏别人的遗物!
真是莫大的笑话。
她道:“那把剑是我的,他偷藏我的剑两千年,我发现了,还不能去取回来?”
但众仙君才不管霁云来的说辞,只当她是认了。
文执星君继续道:“三界有秩序,各类灵器未曾认主,便不属于谁,既然那神器未曾认上神为主,自然,上神便不能强闯鸿耀宫,将其夺走。”
霁云来哼了一声,道:“夺走又如何?那神器可有认你们为主?怎么,只要在你家待的够久,这东西便是你家的了?”
文执星君不急不躁:“还请上神归还神器。”
霁云来道:“不归!这本便不是你们的东西谈何归还?有本事你们也来抢啊!”
有关那把剑,她绝对不可能让步半分的。
她浑身煞气渐涨,已有意祭出神武大战一场,但神念方一动,便觉左手一滑。
小狐狸全然扛不住她身上的煞气半分,又久在仙族境内,再难支撑化形,松了她的手,化作一只雪白的瘦小狐狸,凄惨的蜷缩在她脚下,似乎还想要来靠近她,两只前爪扒拉着她的裤脚。
这让霁云来连忙收了煞气,幻化出一朵祥云,拎起小狐狸坐了上去,想着如何让她安全离开。
似乎是看出她的顾虑,天帝道:“饶此狐,众仙不得为难。”
说着,天帝在狐狸身上下了一个禁制,小狐狸才又化成人形,跳下祥云来躲在霁云来背后,巴巴的望着她。
小狐狸唤道:“……神君。”
霁云来祭出长刀,道:“神君大人要打架了,以免伤及无辜,你且回家吧。”
小狐狸不愿:“我和神君一起。”
霁云来不由分说,扯开狐狸攥着她衣服的手,将小狐狸推上祥云离开,这才敢将浑身煞气放出。
血色的煞气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大殿,上神的威压下,众仙被逼退至角落,化结界抵挡,满殿之人,唯有天帝一人立在血色中,不曾抵挡半分,却也不受影响。
文执星君连忙劝她:“上神且不要动怒。”
“何需说那么多废话!”
霁云来扛着刀便砍了过去,刀刃直抵天帝,势如破处般到了天帝面前,突然,眼前升起一道金光化为屏障,将霁云来死死的阻隔在外。
天帝看着她,神色淡然,即便被人用刀尖对着,眸中也无怒意,静静的看着霁云来,像是在观察。
即便他自一出现便犹如穹日般耀眼,但整场寿宴下来,霁云来对他未曾有过什么映象,而天帝似乎也有意要将自己隐藏一般,一直沉默,鲜少说话。
这极为不像是一个身居高位者该有的模样,不过却像极了一个古神,傲然立世、淡然观世、从容不迫。
两人僵持良久,突然,天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拂袖而起。
他道:“放肆!”
淡淡一声,犹如惊雷。
霎时神殿之外天色大变,乌云在凤凰大殿之顶上聚集,盘旋着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雷鸣闪电隐藏其中,此刻的凤凰大殿,已然成为了一个审判台。
气势顿时剑拔弩张,霁云来被一道强劲的神力震了出去,握刀的手有些发麻。
几乎是立刻,霁云来便察觉到,眼前的人太强,即便同为上神,天帝到底是上古时期便存在,闭关了十万年的老神仙,这样的差距太大了。
纵使她再天生神力,她的天赋所能展现的能力,依旧不足天帝年岁的积累,更何况能被当年众神选为天帝者,资质势必也是不会差的,何况就在不久前,她刚刚受了伤。
两人目前实力太悬殊了。
她不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察觉到差距,顿时便想先走为上。
这时,凌风忽然上前来,道:“天帝息怒。”
他缓缓走至大殿中央,伸出手掌,上头有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他解释道:“此乃凤凰珠,是我凤族至宝,虽不及神器稀缺珍贵,却也是三界难得一见的宝物。”
顿了顿,他又行至鸿耀面前,道:“老身与令尊乃是多年挚友,鸿耀侄儿可愿卖老身一个面子,以此珠抵了那神器,不再追究天降神君此事?”
神器虽比那珠子贵重许多,可加上凌风的面子,却也值了。
只是鸿耀不解:“凌风上神何以如此?”
闻言,凌风转过身,朝霁云来作揖一礼。
他道:“千年前老身为寻一故友,入了妖界,不料受了重伤,又突临天劫,虚弱之时被万妖围住,险些被吞食,乃是神君路过,替老身阻挡万妖攻击,适才成功晋神,是以老身欠神君一个莫大的人情,如今小徒一事,上神又慷慨相助,老身感激不尽,自要报答。”
霁云来连忙回了一礼,拱手作揖。
当初在妖界,霁云来原是去搜刮的,她虽瞧不起三界所有的神仙,但也瞧不惯那么多人围攻一个,趁火打劫实在可耻,便随手相助。
不过后来得知凌风为凤族之人,便与其交了一个朋友,此后凌风也并非不曾相助过雾霁山,是以霁云来觉得,是她一直欠着凌风人情才对。
未曾想凌风竟然在此时还会助她脱困。
果真这三界唯有凤族之人够人高看上一眼。
鸿耀接了那珠子,此事做了罢。
除此之外,霁云来与天庭的恩怨除了当初二闹天庭,便只剩下如今皆在传的修罗涧死伤仙兵以及修习禁术一案。
但此事虽然各项证据皆指向她,却未曾有哪个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便是她所为,文执星君也不知该如何问,但将此事交由了天帝。
文执星君道:“想来修罗涧一事各位皆有耳闻,我便不必多说了,众仙怀疑神君偷习禁术,此乃三界大忌,如今有天帝在,便请天帝相验,也请神君协助一番,以□□言中伤神君。”
话说的倒是好听,霁云来自是不愿意验的,这两千多年,有关她的流言还少吗?
况且本来方才那一刀便输了,现在他人要验自己便验?她堂堂一个上神,岂能听别人的?
不成。
她道:“不验!”
文执星君道:“还请上神相助。”
霁云来道:“本上神就不验怎么了?本上神凭何要相助于你们?”
文执星君道:“以免众仙误会了上神。”
霁云来道:“误会本上神那是你们的问题,怎么你们不去验脑子啊?”
文执星君:“……”
霁云来道:“本上神清清白白,现在要走了,不奉陪。”
说完,霁云来抬腿便走,总之这果然是个是非之地,最初应该听凌风的,后来再去报仇,还是先走为上。
但她尚未走两步,身后突然一阵气流袭来,她连忙撑起刀回身抵挡,却只觉眼前霎时一黑,最后的画面停在天帝脸上,之后便再没有了任何颜色。
这样的漆黑持续了小一会,再一亮起是,四周空荡荡,不再是在梧桐谷的凤凰大殿内,而是化作了一个被云层包裹之地。
天帝站在她不远处,霁云来握紧了手中的刀,道:“你想做什么?”
天帝却只是缓缓的走了过来,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