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来,三界第一大害!
她出世两千年,闯圣殿,闹仙京,与四海结仇,八荒为敌,占据上古圣地,养下三千妖魔鬼怪、奇人异类。
这世间众生能做的不能做的,想做的亦或是不敢做的,她都做过了。
坏事做尽,罪大恶极。
但偏偏是她这样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知为何得了朱雀圣尊器重。
无资历,无修为,无道德,只因在四圣殿前耍了一剑,破格晋神,成了这三界后世第一个晋神之君。
圣尊钦点,众生不敢违。
三界之中,想杀她的人从雾霁山排到了千里之外,但碍于她天降神君的名头,纵使满三界关上门来骂的再狠,见了她的面,也只得照着礼数,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唤她一声“上神。”
为此,三界憋屈了两千年。
为了泄愤,三界编排她的曲子话本数不胜数,更流传甚广。写本作曲之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今早她犯下之恶,午后便在三界流传。文采卓越的,骂人不吐脏字,常能引起一方骚动,诸君喜闻乐见,文采粗鄙的,亦能引起一方笑话,小仙妖日日吟唱。
她臭名昭著,是个彻彻底底、实实在在的瘟神,只要沾上她半点,必然不安生。
三界早已默认一件不成文的规矩。哪家哪户要是赶上件什么喜事,定要千求万算的挑一个好日子,巴着她前两日才做了恶,今儿个必然歇着,适才敢小心翼翼的办,大张旗鼓的布阵防卫。
一是不敢张扬,二是仗势示威。
极尽小心,通常是有用的,但也有少数倒霉的仙君妖府,哪怕再如何防范,也免不了要遭她毒手。
穷凶极恶,天怒人怨。
莫说别人了,便是她自己,也属实觉得难受。
但让三界更可气的并不在此处,霁云来以为自己名声臭到如此,这三界上下,实不该再有哪人会对她有恻隐之心。
却不想如她这一般人,还能有风流韵事不断,让一个姑娘家家白白倒贴的。
梧桐谷凤凰一族有个传统,族中子弟上了千岁作为成年,而其成年礼便是下凡历劫二十载,待二十年后归来,这成年礼才算完成。
两千年前,凤凰一族的小殿下清苑便因此下了凡,然不知道凡间发生了何事,这位小殿下回来后大闹仙界,强闯黄泉,据可靠消息,说是放不下凡间时的一个旧情人。
神仙眷念凡俗之情者不少,起初霁云来只将其当做一个故事看,却不想凌风上神寿宴,这位小殿下被劝回族中几日,正巧碰上霁云来在外溜达,遇见了她。
这一对眼便不得了,她突然便成了别人的旧情人,被堵了几日,本想着打一架解决,又不知那小殿下竟是如此的弱,一招下去,受了重伤。
现已被抬回梧桐谷。
为此,霁云来被兰泽叨叨了三日。
她道:“我平日里皆是如此,谁知那是平日里无人敢与我争执,我当以为这三界人人能接我一招。”
是了,平日里没点自信的仙君是不敢在她眼前晃悠的。
失策。
现如今风言风语传遍了三界,仙界诸君编故事的能力可谓一骑绝尘,处在凌云之上,更何况又是关于她,此事影响之大,算到如今,以发展了不下百来个版本。
霁云来从一个三界败类,一下子化身成了负心汉,薄情郎。
更为可笑的是,三界真正知晓她的人太少太少,譬如最直观的她是个女子,三界也不知道,想骂人也骂错了词。
仙妖两界与凡间是不同的,凡间有尊卑秩序各式各样的分法,在神仙之地就一个,比谁修为高。
见惯了凡间故事的仙人,谁能想到一个女子如此顽劣呢?
史无前例,自然也就无人怀疑过她的性别。
不过三界不知道,那凤凰一族的小殿下还能不知吗?
两千年前,霁云来确实在历劫之中,但千年的凡尘劫数里,她自己一直便是女儿身,若那小殿下当真是与凡间时的她有点恩怨,岂会不知道这个?
不过凡间无数规矩枷锁,磨镜之好自是不被允许,那小殿下若是因此而执着,便也说得过去了。
是了,霁云来记性不好,凡间历劫时她零零总总算起来有千年,每世皆短命,鲜少有活过二十之龄的,若以如此计算,也活了几十辈子。
几十辈子太长太长,该忘的不该忘的,她通通忘了。
再者,若每个与她在凡间有恩仇之人最后都要来强行逼她相认,那她莫不成要将自己切成数十块均分出去?
此事任由三界传播,霁云来素来不会理会,什么名声不过是给别人看的。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有时候凡人看得反而比神仙更明白。
但不理会谣言,却也不能不理会梧桐谷。
梧桐谷与三界其他世族不同,想来如若当初前族长未去,如今该更加风光,说到底霁云来还是欠人一个人情。
梧桐谷前,最后一柱香烧断,一声巨大的凤鸣在霁云来耳边炸起,惊破了美梦。
托着腮帮子的手滑下,顺势擦了擦口水,朝着众仙憨憨一笑。
“时辰已到——神器胜!神器胜!”
霁云来边喊边掏出乾坤袋,在她面前摆着一个不大的赌盘,但赌盘之上,压否的一端只有一把剑,压是的一端宝贝堆积如山,琳琅满目晃眼的紧,更多堆不下的宝贝便靠在赌盘盘,足足有一人好。
她将赌盘上堆积如山的宝贝收入袋中,满心欢喜的朝着一旁的各仙君拱手致谢。
“哈哈哈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各位好聚好散,好聚好散,感谢捧场啊!”
霁云来笑的欢,输了赌局的仙君便不高兴了,又不想失了风度,只得作揖来问。
仙君道:“恭喜仙友了,不知仙友是如何猜出霁云来不会来闹的?”
霁云来笑道:“好说,因为我得赢啊。”
那仙君笑了笑,道:“仙友听错了,我问的是仙友如何得知霁云来不会来闹。”
没等霁云来回答,此时有人反应过来,指着霁云来。
“你就是霁云来?!”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仙君集体后退,飞到距离她十丈开外,惊恐的盯着她。
方才询问她的人瞳孔放大,自知被骗,恼怒不已。竟然自己来下赌,这不就是想白白搜刮三界宝物?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知这位性情乖张,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只吐出这么一句来。
他道:“你、你你你……你是霁云来?”
霁云来食指勾着乾坤袋的捆绳,挂在肩头,一手叉腰,俯瞰众生,勾唇挑眉,张扬跋扈在她身上展现到了极致。
她道:“本上神在此,所有神仙妖魔鬼怪还不速速下跪伏拜?”
场面有片刻的寂静,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小的“拜见上神”,不知是哪个小仙兽喊的,既开了个头,不情不愿的仙君们也只得屈腿下跪,却是一个喊的比一个声若蚊蚁,没有一丝真的敬重臣服。
但霁云来依旧受用,心里头高兴了,还要假意装腔作势,没什么文化,憋了一会,也没想出该说些什么教诲众生的词来。
那不如就说点实际的。
她道:“赢得起便放得下,做神仙得有点度量,再说了,本君这次可没有强抢,这可是本上神实实在在赢来的。”
合着你也知道强抢乃是不对的,众仙君腹诽,却不敢言出。
霁云来抖了抖乾坤袋,继续道:“本上神虽不曾言明身份,可也未曾隐瞒,乃是你们没问,哪天转过身,可别说是我骗了你们。”
一片寂静。
没有得到回答,霁云来佯装怒意,喝道:“听到了吗?”
“上神所言,小仙句句铭记。”
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声。
霁云来只是嫌弃仙族人酷爱端着一副莫须有的架子,模仿一下,未曾想还真有人愿意搭理她,也就不想刁难了。
她道:“那行,凌风的寿宴也快了,都起来吧。”
众仙这时才异口异声的连忙答了句“谢上神”,后不愿意多看霁云来半眼,由梧桐谷的仙侍领着往谷内而去。
这时,一个仙侍朝着霁云来而来,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神态自若,温润有礼,不卑不亢。
他道:“见过上神,小仙乃凌风上神弟子凤奕,受命在此等候上神。”
等她这么久,定然是因为清苑的事,此事虽是她无意,但并非无意便无错,定是要找她算账的。
她道:“久等。”
凤奕道:“家师已恭候上神多时了。”
久闻凤凰一族教养极好,如今看来名不虚传,真有几分君子样。
她道:“那劳烦小友带个路吧。”
“上神请随我来。”
凤奕在前面带路,两人同众仙一样自谷口进去,不久便换了方向,一路直通梧桐林,穿过许多幽门,约莫一炷香时间,便到了梧桐林深处。
霁云来左右观了两眼,此地静辟,种满了梧桐,古木参天,枝繁叶茂,遮得艳阳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绰影,落在人身上,闪过人眼眶。
稍稍移步,抬头,远处有树缺了枝桠,露出神殿的一角,古老的神邸巍峨典雅,洗净风霜,透着一股别致。
这地很舒服,很是适合人修身养性。
又行了不远,突然有了一片不大的空地,摆了一张八仙桌,两块软毯,凌风上神便跪坐在一张软毯上,鸦青长衫,童颜鹤发,只手捏着棋子,正在思索,只手顺着山羊胡,悠然自得,惬意自在。
凤奕上前禀告,闻声,凌风缓缓抬头,示意凤奕下去,看向霁云来,又指了指他前方的软毯,道:“上神请坐。”
霁云来走过,她没那么多规矩,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将乾坤袋放在凌风面前,多少有些心虚。
她道:“两千年前之事我忘了,也并不想记起来,我名声不好,也别耽误了你家娃娃,这些东西好坏都有,算作赔罪了。”
霁云来难得一片诚恳与认真,却见凌风放下手中棋子,笑出了声。
他顺了顺山羊胡,笑道:“听闻上神在梧桐谷前摆下十五日赌局,赢得百件稀世珍宝,千余件上品仙器,下品仙器与药材无数,便是为了赔罪的?这可让仙界亏了好大一笔。”
霁云来摆摆手道:“这群仙君日日不务正业,八卦之心都要上天了,我特意杀杀他们这不良风气。”
原本她是想不出以什么来赔罪的,但自梧桐谷的请柬落到雾霁山后,三界皆在传,说是凌风上神万年才摆一次寿宴,此番突然改了时间,乃是为了给弟子报仇,设了一场鸿门宴,请君入瓮罢了。
紧接着,三界又猜测,以霁云来的性子,待她猜到此乃一场鸿门宴外,未到开宴当日,定会架着刀往梧桐谷去大闹一场。
不得不说,三界还是深知她本性,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她与凌风有些交情。
原本苦恼的她,听了传闻突生一计,摆下了这赌局,赌她是否会在开宴前去梧桐谷大闹一通,她拿神器赌否,不想引来了众仙君的纷纷跟投赌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凌风道:“上神可信传闻?”
霁云来道:“怎么?”
凌风道:“传言非虚,我此番设宴请上神来虽非鸿门宴,却确实是为我那弟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来惭愧,我那弟子虽天资聪颖,却自小执拗,不懂取舍,我本以为她急需历练,只七百岁便令其随族中人下凡历劫,却不想凡尘之事令其魔障,说来皆为我之错,我此番设宴本是为了劝她回来,不想又出了上神一事。”
霁云来听明白了,道:“你是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凌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