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鬼魅般的黑影自八大胡同中一闪而没,一队巡夜的官兵正自从不远方走过,领头的军官眼一花,再仔细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由揉了揉眼睛,心底暗骂道:“他奶奶的,那婊子可真有劲,硬是将老子折腾了几个时辰,弄得老子头昏眼花的。回头一定去弄点金枪不倒来,好好去折腾一下那臭婊子,免得她动不动就嘲笑自己是一个银样镴枪头。”心里色花花地想着,口里却大声吆喝道:“弟兄们,精神点啊,走完这趟,咱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众兵丁轰然答应,一想起暖烘烘的被窝,脚下不由又快了几分。
伏在街道旁一座楼房上的飞扬看着这队官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开外,不由哑然失笑,难不成守卫这京畿重地的就是这种货色吗?缓缓地站起身子,有若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地来,沿着墙角的阴影向猛虎帮的总堂掠去。
猛地顿住了前掠的势子,飞扬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身旁这幢宅子不是裴家的吗?一想到此时必定在快活的裴立新,飞扬的心就如同被火烧一般焦疼。
“平安无事,小心火烛!”耳边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更夫那苍凉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平安无事,哼哼!”飞扬冷笑一声,“裴立新,你犯下滔天大罪,还想这样轻松快活吗?就算一时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食不知味,寝不安神!”
沿着墙角,飞扬如同一只壁虎般慢慢地爬将上去,缓缓地伸出头打量一下所处的环境,心中不由一喜,真是天从人愿,这里竟是裴家的后花园,轻轻地翻下墙头,如同一片枯叶般飘落在一丛花的后面,一双发亮的眼睛扫视着周围。
三更过后的裴家已是一片寂静,仅仅有几处灯火仍然闪闪烁烁,飞扬不由一阵犹豫,这裴家如此之大,到那里去寻那裴立新呢?寻思半晌,无法可施,正待去瞎猫抓老鼠,撞撞看时,心中骤然起了警觉,身子一矮,在密密的花从中伏了下来,花园的转角处,三个人已是走了过来,竟是落地无声,显然武功已是有了相当火候。
“不知为什么这次老爷如此紧张,竟然连我们也被要求来巡夜?”一个人道。
“仇虎,你刚从外面办事回来不知道,这一次大少爷撞正了铁板,在梅县办差时显些儿被人杀死。老爷估计这仇人定会追到京城来,所以这一段时间别说是我们啦,就连王明显老爷子晚上都要出来巡夜呢?”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仇虎发出了啧地一声惊叹,道:“冯兄,大少爷能闯得了什么大祸,了不起就是去抢了人家女儿,这仇家怎得如此厉害,连大力鹰爪王王老爷子也要来巡夜?”
另一个叹口气道:“不就是这样吗!这次大少爷去梅县办差,看上了县令的女儿,哪料得这女子却与该县的总捕头有了私情,双方起了冲突,大少爷险些就把命丢了!”
仇虎又是啧的一声:“一个总捕头,有什么能耐,需要如此大的阵仗吗?”
那冯兄冷笑道:“仇兄弟,不是我说你,虽然你出身少林,一身少林童子功威震江湖,但江湖上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没有,你比元家四兄弟如何?”
仇虎答道:“就算胜不了他们,亦不会输!”
“你明白就好,元家四兄弟以四对一,全部丧命在梅县了,你看看人家有什么能耐?”
这下子仇虎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咕咕几声,却是再也没有说出话来了。元家四兄弟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会比他差,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几个人闲聊着渐行渐远。飞扬从花丛中探出身子,暗自叫苦,没想到这裴家对自己如此重视,竟是摆下了大阵仗,这三人武功不比元家兄弟差,还有一个什么大力鹰爪王,听他们的口气,只怕武功比他们高得多。
脚尖一点,却是再不高来高去了,这裴府中高手众多,还是小心些为妙。尽捡些阴暗偏僻的地方,飞扬慢慢地向里摸去。
凑近一处灯光闪烁的房屋,飞扬自窗户向内望去,却是一间厨房,两个下人正在里忙着生火烧水,一个个哈欠连天。
“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个晚上让我们烧了几大桶水了,这么晚了,竟然还要热水洗澡,不是折磨人么?”一个年轻的仆人嘴里骂骂咧咧。
“小根子,你轻点,你忘了裴成么?不就是在那人面前说错了一句话,一根舌头活活的就没了!”一个中年人提醒道。
年轻的小根子打了个寒噤,又道:“满叔,我就是搞不清楚,咱大少爷怎么就对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言听计从,在他面前简直就像……就像……”悄悄地瞄了瞄门外,降低了声音,道:“简直就像一条哈巴狗!”
“住嘴,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敢说?”满叔满脸惊慌。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咱们将水送过去吧,要是去晚了,又少不了一顿打!”小根子白了那满叔一眼,两人将水从锅里舀将出来,装在一个带盖的大桶内,向门外走来。
飞扬闪身隐在暗处,不由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听这二人说话,不就是要去那裴立新之处吗?
悄没声息地跟在二人身后,向一处仍亮着灯光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两侧的几间厢房大概是住着丫环仆妇一类,飞扬轻掠上房,透过屋顶的亮瓦(大城市里的人恐怕没见过,就是装在房顶以透光线的一种玻璃制品,现在很多农村的住房仍在沿用),向内望去。
裴立新手中拿着一卷书本,眼角却紧盯着一间布幔,灯光下,布幔映出一个曼妙的声影,正自宽衣解带,一边,冒出腾腾热气的澡盆中洒满了鲜花,一股香气弥漫着整个房屋。裴立新看着布幔干瞪眼,飞扬在屋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那妖女苏彤又是谁?倒不知这妖女到底有多大年纪了,这个身材却还是很诱人,曲线曼妙,胸前一对白兔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抖动,高高地抬起一只腿,试探了一下水的热度,苏彤整个人紧跟着缩进了水桶中。纤手轻杨,一片片花瓣洒落在玉脂般的身上。
裴立新喉头上下移动了几次,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笑着道:“苏姑娘,让我来给你搓背吧!”一语未必,幔内已是传来吃吃的笑声。
裴立新淫笑着就待掀起布幔。
说是迟,那是快,飞扬反手抽出背在背上的钢刀,“破风”已是应声而出,随着屋顶瓦片的粉碎,随着一片寒光和飞扬的一声怒吼,钢刀已是劈头向裴立新斩下。
一声怪叫,色心正旺的裴立新合身扑倒在地,一连几个滚翻逃到了屋角,几乎就在飞扬落下的瞬间,苏彤一声娇喝,手掌在澡盆中一击,一股水流带着数片鲜花已是向飞扬袭来,钢刀旋转,凝风应手而出,强大的吸力将所有我水流和花瓣转变了方向,向屋角的裴立新击去,砰的一声,又将刚刚站起来的裴立新打翻在地,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苏彤已是自澡盆中一掠而出,风车般一转,已是将布幔卷起,遮住了身体,同时人也站到了裴立新之前。
看一眼飞扬明亮的眼睛,苏彤已是认出了仍旧蒙面的飞扬,不由娇笑道:“好兄弟,干吗偷看姐姐洗澡啊,你要是想看,找个地方,姐姐好好洗给你一个人看!”
飞扬冷哼一声,钢刀一振,削风已是带着凌厉的刀风向苏彤削去,“好厉害!”苏彤娇笑着伸出双手,点打斫拿,和飞扬斗了起来。裴立新已是趁着这个机会,一跃出屋,扯着嗓子大叫道:“来人啊,有刺客!”话音刚落,院外已是传来衣襟带风声。
飞扬长叹一声,今日又要白来一趟了,对方大批高手转眼就会赶来,还是要赶紧脱身为妙,手上一紧,破风随着飞扬旋转的身影已是源源不绝的向苏彤攻去,苦于围着布幔碍手碍脚的苏彤眼见飞扬之势无可抵挡,不知是手忙脚乱顾不得春光外泄,还是有意为之,整个人一跃而起,飘荡的布幔将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外全爆露在了飞扬的面前,随着破风的旋转之姿,飞扬已是冲出了屋外。
嘿的一声吐气开声,一股拳风向飞扬击来,百忙之中一瞥,出拳之人正是飞扬在花园中碰到的那仇虎,飞扬也不打话,也是一拳击出,混元神功第二重的霸道威力在这一瞬间显现了出来,带着撕破空气的哧哧声,向仇虎击去。仇虎眼见对方一拳威力竟大到如此程度,大惊之下,已是连忙向旁跃去,虽然躲得快,但这一拳的余力仍将狼狈躲闪的仇虎带了一个跟头,飞扬毫不停留,已是飞快地向外掠去。
院门处突地又多了一人,白发银须,沉声喝道:“朋友,留下!”人已是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到了空中,伸出的双手瘦骨凌巡,五根长长的指甲全都伸展开来,迎头向飞扬抓来。
飞扬知道此时若被阻住一刻,立时就会陷入重围,提起全身真力,大喝一声,“削风”带着寒光向对方的双手迎去,一阵怪异的摩擦声传了过来,就在众人掩耳的瞬间,飞扬已是消失在院外,只见其几个起落之间,已是渺无影踪,众人面面相觑,白发银须的王明显心疼地看着自己折断了几根指甲的双手,恨恨地直跺脚,只围着一片此时已破破乱乱的布幔的苏彤则站在门前,丝毫不顾院内众人贪婪的目光,脸上若有所思。
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显是越来越多的人已赶了过来。
裴家大院一时之间亮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