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发给薇拉的电子邮件,12月20日,伦敦
亲爱的薇拉,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信了,我打你手机也没有人接,你还好吗?我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放寒假了。嗯,你一定会说我疯了,因为我已经决定明天和朋友去罗马尼亚,准确地说,特兰西瓦尼亚——朝圣。当然了,对我来说是朝圣,对我的朋友戴比、威廉和尼克来说,他们只不过想省钱在西奈亚的山区滑雪而已。西奈亚被称为“喀尔巴阡山之珠”,基本上就是全欧洲最便宜的度假区。何况威廉还有亲戚在那里。
我们会在罗马尼亚待两个星期左右,新年之后再回伦敦。所以,如果你看到了这封邮件,或者听到了我的语音留言(我给你留了好几条),就给我打个电话吧。如果你有时间,可以从布达佩斯过来看我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毕竟路程不远嘛,是不是?)。
还有一件事,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也遇到了“关系复杂”的问题,虽然我在FACEBOOK上还是“单身”,但是……嗯,还是算了,一言难尽。反正你在看到邮件之后给我打电话吧,到时候我会全都告诉你的,我向撒旦保证。
奥黛尔的日记,12月21日,星期一
D给我订的机票是13号,下午5点起飞,英国最大的航空公司,而且还是头等舱。坦白说,后来我没有用这张机票的原因是我被吓到了。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我刚好在那个周末放假,而且我一辈子都没坐过头等舱,根本不知道那张机票值多少钱。当然了,一个出入丽兹的绅士坐头等舱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那毕竟和我无关。
威廉为我们订了EasyJet,欧洲最便宜的小飞机,团体订票还打了95折。机票确实很便宜,唯一的问题是起飞时间是早上六点半,我们四点半就要去登记。
戴比那个家伙提前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去找威廉了,我只好自己预定了凌晨三点半的出租车,然后在空无一人的学生公寓里设了无数个三点整的闹钟。事实证明,那些闹钟完全就是多余,因为我根本一分钟都没睡着。
我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里仰着头使劲地看着天花板,怀里紧紧抱着我的毛绒猫头鹰。那还是小S的遗物,不过,毛绒玩具本身并没有错,对吧?
明天我就要去特兰西瓦尼亚了,我几乎不敢相信。但相比我一直向往的吸血鬼传说和中世纪城堡,我想得更多的却是D。他就好像是一个瘟疫,自从他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天开始,我整个人都被他压垮了。我是说,我当然感觉到甜蜜、爱、还有像所有恋爱少女那种宇宙同一的小欣喜、小焦虑和小感动,但我知道,所有这一切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他住在罗马尼亚(我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我住在伦敦。不要说长距离恋爱根本就不会成功(我的上一段恋情已经生动无比地证明了这一点),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的家庭,他的职业……干脆点说,除了我知道他(以前)是位伯爵,而且很有钱之外,我对他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了解。
再看看他身边的那些人!洛特巴尔,那个魔鬼!(八成是骗人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而且那个奎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黑暗中的墙壁,想象着两个月以前对面住着的室友。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好吧,现在我也糊涂了,也许他们真的存在,就像我一直相信的一样,那么我明天的旅程就是一个错误。
我是说,如果D也是吸血鬼,我去罗马尼亚就等于把自己直接送上了门。我紧紧抱着我的小猫头鹰,感觉身上很冷。因为我想象着D的怀抱,还有他冰冷的嘴唇。他的嘴唇尝起来好像冰激凌,甜得我整个人都融化了。虽然在冬天吃冰激凌有点冷,但我想,如果你真的喜欢吃冰激凌的话,你一定会克服这一点的——就好像我对D的感觉,不是吗?
我的脸开始发烧,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它已经变得滚烫。虽然我拒绝了D的邀约,大概魔鬼先生已经告诉了他——但事实却是:我想念他,我真的很想再见到他。虽然我们一共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周,但我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辈子。以前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尽管我几乎不了解他,但我只会爱他一个。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是我完美的另一半。
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我一骨碌爬起身,打开灯,去卫生间拧开淋浴房的水龙头。热水哗哗落在静寂的白瓷砖地面上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我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然后再次检查了一遍好几天前就收拾好的旅行包,检查护照、机票和钱包都在身上,然后我拔下所有的电源,关上所有的电器,倒掉厨房的垃圾,拖着旅行包下楼。
出租车足足晚了十五分钟,害我独自一人站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恐慌了很久,而且还冻得瑟瑟发抖。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前几天下的雪都还没有化。
出租车在十五分钟后驶进了这条街,司机是个很可爱的小黑人,对我大好圣诞节假期出游罗马尼亚感到困惑不解。凌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车辆也很少,他在连路灯都没有的马路上把车速猛然飚到了120迈,在对面车灯一片闪亮的氛围下让我再一次感觉毛骨悚然。
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准时抵达机场,我对司机道了谢,付了钱,揉着眼睛拖着行李走进大厅,焦急地寻找着戴比他们的踪影,找不到之后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还没有到。英国人一般都没什么时间观念,我只能不断祈祷上苍希望那三个家伙不要迟到。
差十分五点的时候,我终于收到戴比的短信,说他们马上就到。我这才稍微放下心,咬着我刚从KFC买的滚烫的苹果派,直到一个人在身后拍了我一下。
“天啊,我还以为我迟到了呢!”尼克拖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大包(我猜那是他的滑雪板),气喘吁吁地说,“威廉他们呢?”
“还在路上,”我抬头看屏幕上巨大的电子时钟已经显示五点整,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最后一个。”
十分钟后戴比和威廉终于到了。我们立即跑去登记、存包、安检然后登机,除了尼克后来有点拉肚子,威廉不放心托运他昂贵的滑雪板,而且戴比的行李又超重耽误了点时间之外,倒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最终我们坐上了EasyJet的小飞机,三个人连坐,一排只有六个人。我看到戴比和威廉坐在一起,立即上前大煞风景地挤到戴比身边坐下。尼克在一边抓耳挠腮,我做出了一个最抱歉的表情对他说,“你要不要和我换?”然后看到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独自坐到我们前面一排的空座上,于是我满意地拿出我的iPod,戴上耳机,闭上眼睛沉浸在玛丽莲·曼森的嘶吼里——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曼森沙哑的歌喉很适合伴随我入睡。
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了白光,六点半,飞机就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