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的日记,续
万圣节前夜终于毫无预示地来了。
周五下午,当我路过学校餐厅的时候吓了一跳。中午还一片正常的餐厅,现在突然完全变了样。桌椅全部搬到一侧,露出中间的空地作为舞池,桌子上的南瓜灯一闪一闪,所有墙壁挂满白花花的蛛网,黑色的蜘蛛和蝙蝠,还有随处可见的滴血肢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可以乱真。
“我实在等不及了,”我闻到一股清新的水果香,亚历克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看着装饰好的场地,露出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说实在的,我很想告诉他,他根本就不适合这种老年痴呆的表情,可惜了他那张漂亮的脸。
但他显然还打算把那个傻笑持续下去,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大惊小怪了。“天啊,我以为他只是在学生会打杂,没想到他竟然是舞会DJ!”
“什么?”
“我们的奎因!”亚历克斯指着墙上的万圣节海报兴奋地喊。
海报上的节目单中间有一行字:“舞会DJ——奎因·詹姆士。”
这个名字让我神经过敏。我一直想着罗威斯先生的话,记得自己明明在暗房里看到了他,还和他在一组冲洗相片,但为什么罗威斯先生却说他没有去上课?而且如果不是罗威斯先生,他又是怎么在一片漆黑的暗房中找到我的?我脑子里有无数问题,但事实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奎因了。
“那又怎么样?”我咕哝着,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符号学原理》装入书包。
“你读罗兰·巴特?”亚历克斯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就和他第一次在拉丁语教室里看到我的那种眼神一样。
我没理他,拉上书包的拉链,然后大步走出了学校。
我到家的时候,戴比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她新买的那条黑色天鹅绒长裙(她本来下午有课,但是被她翘掉了)。现在她正拿着我的眼线膏往眼睛上涂,照了照镜子然后擦掉,然后又继续涂了个熊猫眼。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吃着我的奶油培根通心粉,一边看着她在我的镜子面前鼓捣。
“你能不能帮我一下?”第三次擦掉眼线膏之后,她放弃了。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拜托,现在还不到六点半,舞会九点钟才开始入场。”
“所以说我们只有不到三个小时了!天啊,我该怎么办?”我不强调时间还好,现在她竟然开始恐慌了。
“戴比……”我刚要开口,大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一阵强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们谁有闪粉借我用下?”一个风姿绰约的兔女郎站在门口说。
我看了对方很久,然后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戴比开始在一边狂笑。“亚历克斯,我认输,”笑过之后她一本正经地说,“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你今天实在比我性感多了。”
亚历克斯摸摸头顶粉红色的兔耳朵,然后对她抛了个媚眼。“谢谢你的赞美。请问你们谁有闪粉?”
“我有。”我又叹了口气,在抽屉里的一大堆化妆品盒子里翻找,“我猜,”我看了他一眼,“你想要粉色的?”
“你有粉的吗?太好了。”亚历克斯高兴地说,“我以为你只有黑的呢。”
“我是哥特并不代表我没有其他颜色的彩妆。”我白了他一眼,把盒子递过去,“你还需要什么?兔子小姐?”
“嗯……大红色的唇彩?”
我把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于是亚历克斯二话没说就掉头走了,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接下来,我慢条斯理地刷碗,收拾厨房,然后给戴比画好眼线,帮她补好已经被她糟踏掉的面妆,挽起她的头发,还借了她一个黑色的流苏饰带。
八点半。戴比和亚历克斯在门外吵着嚷着互相拍照,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衣柜里找出上周末买的那条饰满黑色羽毛的连衣裙。裙子那么轻,当我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感觉它好像随时都要飘走一样。
戴比说得没错,我穿上它之后确实像一只黑天鹅。就好像一张面具,一种角色扮演游戏,唤起了某种关于前世的记忆,在那里,我不是人类,我是魔鬼的女儿奥黛尔。黑夜赋予了我美丽,我在午夜时分苏醒,一次又一次,化身千万,降入尘世。
在我的梦境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是奎因,不是亚历克斯,当然更不是已经分手的小S。我踩着梦的脚步追寻他的影子,追逐他在夜色里飞扬的黑色披风,紧紧拉住他的手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放开。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而这一次,我不能让他走。
“奥黛尔?”一个声音在叫我,这么近,这么远。
“奥黛尔!”我转过头,戴比和亚历克斯已经穿好了大衣,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等我。
“马上就好。”我匆匆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半了。我到底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多久?我摇摇头,拧好所有化妆品的盖子,然后把自己前几天做好的那个黑色羽毛头饰别在头发上,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镜子里的黑天鹅对我眨了下眼睛。
“我喜欢你的眼影!”刚刚出门,戴比就大惊小怪地嚷嚷,“下次我也要画这样的!”
亚历克斯则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我竖起了拇指。他的认可让我忍不住得意,因为你知道,向来只有gay了解真正的时尚。
“奎因呢?”我问。
“很久没看到他了,我今天下午还给他发了短信,但是他没回。”戴比神色黯淡地说。
我知道她的意思,如果奎因不来,她的精心打扮又白费了。
“但是他是DJ,怎么可能不来。”我安慰她。
“奎因是今天的DJ?”戴比的脸突然放出了光,但是也只有一瞬间。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奎因是今天的DJ,虽然他一定会在现场,但他绝对没空和我们玩。我转头看着亚历克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从刚才起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他的手机上,似乎在敲着短信。
“是奎因?”戴比充满希望地问。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我的方向努了下嘴。戴比转过眼睛看着我,我莫名其妙。
“谁?”我问。
“库珀先生。”
“谁?”
亚历克斯抬起头。“你不是和他很熟吗?”
看着那对嫉妒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了他说的是谁。
“我可和他一点都不熟。”我说。
“你们到底在说谁?”戴比嘟起嘴。
“我一个朋友,约好今天来参加舞会。奥黛尔也认识他。”亚历克斯说。
“他说他是个魔鬼。”我补充。
“魔鬼?还真是应景呢。”戴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率先走出地铁。
“他说他不来了?”我可一点都不惊讶。
“他不但来,还要带个朋友来。”亚历克斯横了我一眼。“他刚短信我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万圣节前夜,一路上都是化装出门的人群。我们成功躲开那群恶作剧的小孩,还有两个拦在路上张牙舞爪的僵尸,然后在十点整的时候到达了学校。
舞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