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男子的面容硬朗分明,眉眼如画,神色清冷,一身仙风傲骨的气韵着身。

我定了定神….…这厮身上还真有九重天的味道。

还未将这美神仙细细瞧个明白,他转眼无情,松手将我扔下,好在我生平遇见的美男甚多,自是淡定从容,半分不失体统礼数的颔首道:“多谢。”

许是瞧我面色如常,没因他的举措惹起半分波澜,他反倒微怔了片刻,上下打量我一回,开口又问:“你是妖族?”

我老实点头,却又不好意思对一陌生神仙坦言自己寻不着家的丑事,只好硬着头皮扯谎,“我路径此地瞧着这方混沌之气极重,便心生好奇想着来看上一看…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想在树上休息一会再动身回去。”

他皱眉,似有些不相信的口气,“没见到其他人?”

倒也懒得跟他计较,我微微摇头,“除了上神,别无其他。”

他眉头微蹙,眸中的意味不明,多瞧了我几眼,才提步侧身越过我,边说:“这里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男子一身素白锦袍,贴合着挺拔身段,周身隐隐的仙光笼罩,一副凌人之姿,九重天的上神风范十足。

我委实好奇,到底是哪路的妖魔能比自己这即将在天帝寿宴上的偷酒賊更不安全。

待他身影消失于茫茫白雾之中,我亦收回眼离去。

好在我酒意醒了大半,有风刮过,薄雾也被吹散,我沿路凭着记忆摸索,如愿寻回了家中。

翌日清早,阎王就来殿内寻我,还唤来了侍女服侍。

我迷迷糊糊被拉到起灰的铜镜前坐下,被俩侍女鼓捣着梳妆。没一会我醒了神,对他这番行径甚是不解,遂问道:“我到底是帮你去当个偷酒贼,还是当采花贼?”

“你懂什么,我这是有备无患,万一你被人发现了,还能说是一重天送酒的酿酒娘或者骗说是来赴宴的女神仙。”

镜中映出我瞠目结舌的神色,“你真当人家天族的神仙是不长眼吗?”

阎王环胸站在我身后,闻言无奈道:“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总之能动口骗过就别动手...要实在不行你就跟人动武吧。”

我闻之精神大振,活动起僵硬的筋骨,“行,总之出事了你担着。”

数百年未跟人动过手,眼下倒真有些没来由的兴奋.…

就是这兴致才冒了个头,便被阎王亲自挑来的一身符合女神仙气度的青色衣裙给浇了个透心凉。

我嘴角抖了三抖,胸中掂量起战神手中的宝物和自个面皮到底孰轻孰重,因此出神了片时,奈何再回神,一身衣裙已经妥帖的穿上,事已至此,我便也乖乖顺了他的意。

一通梳妆更衣过后,已临近午时,我推开门,正对上他一双诧异眸子。

四目相对一瞬,我不禁笑道:“这衣裙未免也太水灵了一些?”

他咂了咂舌,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也认同道:“你不说,谁知道你已是个老太婆了?”

今日祥云缭绕,莹白若现的仙光笼罩天地,一看就是个良辰吉日。

到底是天帝的寿宴,各路的仙家定是不敢怠慢,早早赶上了九重天赴宴,我们便一路得了清净自在。

临到了南天门,我隐匿身形躲在边上的树丛中,阎王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边小声嘱咐道:“动手尽量轻点。”

我不耐烦的点点头,催促他快滚,“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再怎么没分寸,也不可能明着跟天族神仙作对。”

估摸他想来也是,沉吟着没再开口,细细瞧了我一阵,转身走入天门,飞上九重天。

待到开宴时辰,值守的天兵得了清闲松懈,我趁机屏住气息偷摸钻进了南天门。

今日梳妆之时,阎王已将九重天的方位事无巨细同我说了一道,尤其是如何到藏酒阁的路线,连沿路上的花草他都跟我说叨了一通。

我循着他的话,和鼻间逐渐浓郁的酒香,顺利找到了藏酒阁。

这地虽处在九重天南面的角落里,但阁外照例有对天兵把守。我自阁楼后方悄然绕到俩天兵身后,不待他们扭头看清我的面目,双手一抬手刀将二人打晕了过去。

这里唯有一个入口,此番动手委实是出于无可奈何之举。

我瞧着倒地的无辜天兵,嘀咕道:“莫怪罪莫怪罪,要怪便怪那酒仙鬼王。”

说罢我赶紧推门进入,迎面对上满眼的琼浆美酒,巡视一圈,险些被迷了眼。

大小形态各异,果酒花酿应有尽有。

我这才惊觉,阎王到底是百密一疏,没将他的喜好告诉我。

因我平日也只是能喝,对酒类研究不精,顿了一顿,只好忙不迭动手把每种品类都拿一些,最后一道放入阎王的纳戒里。

他们天族的神仙才特有的储物戒指,其中别有一片小小洞天。

我扬手掩面,利索离开。九重天偷酒这事委实是太刺激,我走出了一段距离,心肝还激动的扑腾狂跳。

虽说藏酒阁不是天族的重地,戒备并不森严,我才能十分顺利的得手,但这振奋的程度倒是不比偷个神器宝物的少。

总归都是在九重天偷天帝的东西,且今后还指不定会成为离重的老丈人……

隐约的丝竹声打断了我的臆想,我停在原地,打量四周的方位一回。

声音源处正是天帝的无极殿。

酒香随风飘来再次充盈于我的鼻间,约莫被两重引诱的撺掇下,我魂儿让它们给勾了去,我才不自主的脚尖打了个转,朝着大殿走去。

我一路都警醒着自己,只是去看看,看看就走。

没走几步,我便到了大殿外,远远对上大殿其中的欢乐盛宴。

九只神鸟立于殿顶,底下好些个女仙在殿中翩然起舞,淡红的衣裙很是扎眼,配上如丝媚眼里盈盈的秋水流转,惹的底下神仙的眉眼生欢。

阎王面上虽端着一副不为所动的泰然,唇边却没藏佳的笑意,指尖随着声乐轻轻敲打玉桌。

欢喜之情呼之欲出。

我正偷看的起劲,却无意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

不巧,对上了眼,更不巧的是…那神仙我左瞧右瞧都觉着眼熟。

视线相对片晌,我正欲扬手掩面而逃,他却先垂下了眼,视若无睹的举杯饮酒。

这厮胸中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我不甚清楚,但我确确清楚的是,他便是我昨夜里碰见的美神仙。

仍是那身素白衣裳,不同的是,今日上面绘着一副清雅的水墨烟云,泼墨的长发高束,姿态飘然,丝毫不为殿中美色所动。

六界相安,我曾随离重上过几次九重天见过些神仙,不过这方的大小神仙太多,我又最是嫌弃天族的规矩礼数,便不会跟着一道进殿赴宴,皆是独自在九重天里闲逛。

简而言之,他是在此之前,我从未有幸谋面过美神仙之一。

昨日喝的迷糊也没劲深究他的身份,而今眼目下,我不免心生了些好奇。

其实天帝寿宴的请柬照例送到了绝情殿,只是离重不在,我本想着就此罢了,但没想到这会儿我却能借着这由头大可不必做贼心虛。

我便没着急着离开,一边赏着九重天万年不变的花草美景,一边注意着殿中寿宴前戏的进程。

待良久丝竹声陡止,一众女仙飘然而去,退离了大殿。盛大的寿宴前戏也算是到了头。

阎王目光随着女仙们魅影移动飘远,不偏不倚的飘到了我眼中。他登时惊得身形一滞,一对眼珠子呼之欲出。

我笑盈盈以对,指了指手中的纳戒无声示意,悠悠转身离开。

我自是不会厚着脸皮顶着离重的名头进大殿入席,只是想着能在殿外晃悠一阵,再打道回府罢了。

借此机会正好也难得再端详了番九重天,还是记忆里的金碧辉煌,祥云作地,毕方为眼,清新淡雅的花香四溢,入目皆是生机与祥和。

与我那方妖山中暗无天日的破旧殿宇实在是天差地别,也怪不得当今的神仙们过的愜意悠然,连仙风都有了些不正的意思。

漫无目的的逛了半晌,九重天上约莫是个圈,我无故又绕回原地,正想提步离开,却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我抬眼,对上阎王的惨白侧脸。他心虚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后,才瞧向我急急说道:“我的姑奶奶,你怎还在这儿?”

我笑呵呵,“我难得来一趟,逛逛。”

他噎了一噎,生怕他再唠叨我一顿,我便不待他开口,抢先开口安抚道:“无事,若是被撞见我便说,我是代离重出席,不就迎刃而解了?”

“你怎不早说?”

阎王松了一口气,我无意转眼,被殿中觥筹交错的场面再次吸引,便问道:“那位上神是何方神圣?”

那美神仙坐在那儿,气度非凡,身边不断有仙家端着酒盏前来敬酒,仪态甚是恭敬得体,显然他的身份地位显贵,不是寻常神仙。

阎王循着我目光看去,愣了一愣,苦闷道:“你还真是慧眼识珠,那位便是四战神之一的枕白上神。”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玉佩,通体莹绿,明艳润泽,一看已是上好的佳品,可它最特别之处在于,它底下系着一枝丹红的翎羽,散发着纯厚仙气。若是我还没老眼昏花,这枝翎羽应是……凤凰毛。

“这是我向枕白上神讨来的物件。”

我拿起来细细又看了一回,说道:“这是凤玉吧?”

凤族有一不成文的风士传统规矩,出生会拔下一枝胸口处的凤翎,系在来自招摇神山的翠玉之下,从小佩带在身,作为凤族之中的身份象征,身份越是尊贵,翠玉越是被温养的通透灵性,除非是男婚女嫁之时,才可作为定情信物赠出,以证真心。

此物便被称为凤玉。

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劝你最好别继续问下去。”

我挑眉,胸中越发好奇,“你劝你最好老实说下去。”

“万年前天帝给枕白上神定了婚约。”

“然后呢?”

“对方是安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