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长抱着一只猫,满腹狐疑地看着从石塔里走出来的修士们。
怎么回事?你们这种两眼发光,咬牙握拳的样子很吓人啊!
特别是剑修,身上散发的煞气与亢奋混在一起,唬得王道长连退三步,远远避开了这些看起来马上就要去拔剑拼命的家伙。
“难道天兵又打过来了?”
王道长自言自语。
阿虎冲他摇摇头。
“呃,你怎么看?”王道长认真地问。
他跟阿虎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最近还是他监督阿虎认字画符,所以他非常了解阿虎的性格。阿虎看起来是一只普通的妖兽,但它总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它一向不会说出来,而是默默地观察着事与物,有疑惑回去问岳棠。
因为现在跟王玄之很熟悉了,偶尔也会问问王道长。
只是相比岳棠,阿虎对王道长的回答没有那么信服,会表示不赞同。
由于阿虎的想法新奇,还发人深思,王道长很乐意听。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胡家有了坏主意,准备算计黄家的时候。”
阿虎把脑袋搁在王道长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亢奋的修士。
“胡家?黄家?”王道长疑惑重复。
“那是两家小妖。”
阿虎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狐妖狡猾,每年秋天都会偷黄鼠狼的存粮,黄家也知道胡家这个毛病,每次都把吃的藏得很严实,可是总能被狐妖发现。每当胡家小辈发现黄家的秘密洞窟,就会这样……尾巴笔直,浑身亢奋,走路时都在微微颤抖。”
藏着食物的洞穴越大,食物越多,狐狸的走路姿态就越奇怪,歪扭着蹦跶跳跃。
这是因为心里急,想要偷偷把好东西扒拉到怀里,又怕自己的行踪泄露,更忍不住在脑子里想着挖空地窟的美妙感觉。
……不能说完全一样,反正非常相似。
阿虎抬起爪子抹了一把脸,重重点头表示肯定。
王道长哑然,这种奇特的形容他可理解不了。
“算了,先去找你师父。”
***
岳棠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王道长提到了用清泉符把海水变成淡水的主意时,他微微扬眉,眼底的笑意似乎都溢了出来。
“道友的想法极妙,可以一试。”
王道长闻言连忙摆手,表示想出这个法子的功劳,阿虎也有一份。
阿虎挺高胸脯,目光炯炯地看着岳棠。
它相信老师也能想到这个主意,只是老师太忙了,要想大事,就顾不上小事了。
这时候就该轮到它发挥实力了。
看着邀功意味明显的阿虎,岳棠摸了摸它的脑袋,故意问王道长:“阿虎会画清泉符吗?”
阿虎的表情瞬间僵硬。
王道长认真地说:“阿虎在风、雷两项法术上颇有天分,雷法正符学得很好,但是土遁完全不行,藤蔓与水流相关的法术也很勉强……清泉符虽然简单,但终归不适合阿虎,故而没教过。”
“这不成,学一学吧,阿虎的脚程很快,乘着风就能走遍南疆。”岳棠打趣般地盯着阿虎,而后者直接矮了一截,还悄悄地往桌肚底下缩。
“这……有必要吗?”
王道长看到阿虎耷拉的耳朵,忍不住为阿虎说话。
让一条龙未给南疆行云布雨,再找一头猛虎御风画符,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王道长偏心阿虎,全然没想到龙是真龙,等同于仙人,而阿虎只是个筑基期,两者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清泉符还是辅之以阵法,用在堤坝附近……”
王道长忽然看到沙盘里被巫锦城用真元标记出来的地方,眼睛一亮,惊叹道,“原来道友早有主意,连地方都选好了?”
岳棠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没错,在这条阻止海水倒灌的海堤上布置阵法,确实很合适。
“这是一个巧合,是巫锦城做好的准备,南疆对天灾早有应对。”岳棠笑着说。
王道长觉得岳棠的语气有点奇怪,像是在夸什么。
但王道长以为岳棠一直是南疆势力这边的人,所以岳棠为南疆说话也好,称赞巫锦城的远见也罢,都很正常。
“只是这阵法怎么布置,我没有一点头绪……”
王道长为难地说。
他只是提供了一个主意,却把真正的难题塞给了岳棠。
“道长勿要担忧,只是要费点时间罢了。”
岳棠可没有觉得这是个难题,南疆又不是只有他跟王道长懂得符箓,不还有一整个青松派可以帮着动脑子吗?
“在那之前,还是要劳烦王道长以及阿虎,去南疆各处……”
岳棠故意放缓语调,眼睁睁地看着阿虎继续往桌底下缩。
那条尾巴嗖地一下压在了敦实的身体下方,似乎这样做,就可以装作自己不在。
岳棠失笑,放弃逗阿虎,慢条斯理地对着满脸纠结的王道长说:“不是让尔等用清泉符救助南疆百姓浇灌田地,毕竟清泉符只能用在一杯或者一碗水上,杯水车薪罢了。我请道友出面,是想在南疆寻觅一些有画符天分的人。”
“什么?”
王道长吃惊。
岳棠装作没看见那两只悄悄从桌底下冒出毛绒绒耳朵。
“南疆一地,自古闭塞,加上恶神肆虐,所以一直没有修道宗门。”
巫傩们迟早会离开南疆,只留下缓解旱情的各种布置,这些东西总要有人来维持修补,这事总不能还交给青松派吧!
青松派只是南疆的盟友,不是南疆的父母,没有道理一直护持着南疆百姓。
既然如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就从南疆各个部族里挑选出有符箓资质的凡人吧!
“我知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无暇分|身,朱丹掌门与菘蓝长老也另有要事。”岳棠深深皱眉,他看着王道长,语气里带着三分为难七分歉意,“只能指望道友相助。”
“……贫道的眼光可不怎么样。”王道长闷闷地说。
他曾经收过的徒弟,在赤狐跟双头雁妖打上长生观的那天倒戈相向,害死了他。
如果那天不是岳棠恰好路过,长生观已经面目全非。
“此一时彼一时,昔日道长在长生观画符救助百姓,而南疆部族却是要得这份传承自救。道友只需先挑选有资质的人出来,传授到他们粗浅的符箓知识即可,至于后续的高深法门,还要由南疆巫傩们裁定选拔。”
王道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把重担交给他一个人就好。
只是寻觅有资质的凡人,这事不难。
“所以找人的时候,贫道直接教清泉符,学这符的门槛低,只要入了炼气,就能次次成功。”王道长终于明白了岳棠的全部打算,他满怀信心地说,“总之会的人越多越好。”
毕竟用清泉符是杀不了人的,最多只能骗人。
纵然有学不会的人偷偷记下图形,带回家藏起来传给儿孙,多年后被人学会或者被歹人偷走,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正是如此。”
岳棠顺手把阿虎捞出来,放在桌上。
后者连忙摆出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
“其实以我的想法,希望南疆人人都会画清泉符,纵然是粗陋的符箓,在他们来说非常有用。不至于在干渴难忍的时候看到河水不敢喝,或者喝下之后暴病而亡。”
岳棠听说,南疆有很多条河流,因为染了瘴气,或是地底矿脉的缘故天然就带有毒性,人喝了就会死。
虽然本地部族知道这些河流的位置,但是仍然有一些他们以为没问题的河,因为上游掉进了几头野兽的尸体,尸体卡在碎石之间,下游的人不知情之下喝了生水,也很快暴病而亡。
所以南疆人外出都带着水囊。
水囊的大小,限制了他们外出的距离,若是没有巫傩,他们一辈子都只会待在山中。
对修士来说微不足道、甚至完全无用的清泉符,对南疆百姓却很重要。
岳棠心想,或许天庭也有什么司空见惯的东西,对修真界来说也很有用。
唔,这事就要问敖汾了。
岳棠忍不住扶额,事情太多,人手太少。
他下意识地看阿虎。
阿虎的胡须一抖。
……不行,阿虎还小,不能独当一面。
岳棠心想,早知有今日,他怎么着也得收十个八个徒弟。
反正收一个会被神光镜盯上,再收一百个也没差。
当然一百个他没有精力去教,如果只是几个的话,当初他在无名山悠闲度日的时候还是可以教一教的,也免得现在焦头烂额。
哎,神光镜也真是。
为何那么吝啬,只点出他跟郁岧嶢?
就不能多“推荐”一些人才吗?
岳棠惆怅地想。
“对了,王道长,你们不懂南疆的方言,我会请几位巫傩与你们随行。”岳棠随口说,他还要策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从今晚剑修的联络开始,别的事一时都顾不上了,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王道长纠结的表情。
王道长看着岳棠随口一句话,就立刻走过来的黑袍巫傩。
为什么巫傩们会喊巫锦城为首领,又对岳棠十分恭敬,言听计从?
王道长听说过偏远地区的古老部落,同时存在着首领与祭师的“双王制”,难不成南疆也是这样?
可是这些巫傩活尸的气息,跟岳棠当初伪装的“鬼修”极为接近。
那巫傩们不应该喊岳棠为首领吗?
王道长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