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魔教那帮疯子以全人类为敌,前朝遗老则是以复国为任,在颠覆大夏这个阶段性目标上,双方存在共同利益,所以联合图谋大原府城这一京城屏藩,是合情合理的推断。
大原府若是失陷,北边防务将出现重大隐患,大夏都城可能同时直面北蛮、红莲,以及于南方活跃的前朝遗众。
作为前朝余孽的一份子,苏大账房明白宁居正的推断,并非空穴来风,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会成为红莲浩劫的诱因棋子!
要知道,苏家祖上出过首辅,苏令先更是名冠两朝的绝世大才,苏氏至今都在南方享有颇大权势,是复国一派的支柱顶梁,苏寒从未想过,会有前朝遗老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
倘若真如宁居正所说,按照计划,自己会死在大原府城,那么可想而知,在大原府城遭到红莲屠戮的同时,苏氏也会在南方暴起,届时南北呼应,说不定就能掀起攻伐全境的燎原烈火。
阴谋!
诡计!
苏寒面色凝重,同宁居正合手道谢:“谢宁伯伯解惑,等此间事了,苏寒会亲自南下查个清楚!”
“谨慎为上,小心行事。”
宁居正并未制止,他相信苏寒经历七年蛰伏,已经足够成熟,不论实力还是心性,都足以应付那藏在背后的莫大危机。
说话间,三人已经深入书院,令德学士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安长生曾经在鹿鸣宴上见过的一位院主,名唤沈应星,主掌天道格物,在令德书院的职能等同敬月姜戊,不过在格物界和修行界的地位,却稳稳压过望月楼主,只因此人有半步知命的高超境界。
只见沈应星迎面走来,拱手上前张口笑道:“难得啊难得,次辅大人终于舍得登门了!”
“放心,见过山主很快就走。”
宁居正态度随意,显然同这位令德院主有些交情。
“山主那边有些不方便”沈应星面露难色。
“再不方便总能开口说话,隔着门支应几声便是!”
宁居正态度坚决,抬手将沈应星拨到一旁,沈应星却反手拦住了安长生和苏寒:“次辅大人想见山主可以,这两人不行,山主养伤期间,不见外人!”
拦路虎!
感受到半步知命的偌大威压,安长生和苏寒都隐隐发觉,这位令德院主是铁了心的不想放走两人,而缘由是不是为了放山先生的安全着想,那就见仁见智了。
令德书院不是放山先生一个人的令德书院。
放山先生是出于保护,才不愿将穷书社的遗物交给苏寒,而令德学士们就不见得都是这个想法了。
对此,宁居正并未恼怒,而是面露失望之色:“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算是白读了。”
短短一句话,直接戳中沈应星的痛脚,被一介凡俗评头论足,令这位半步知命万般难忍,即使对方位高权重,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今夺情起复收拾败局,未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沈某也是为山主安危着想,请次辅大人恕罪!”沈应星以势压人,毫不退让,庞大威压宣泄而出,令安长生和苏寒都感觉到了致命威胁。
高境存在以势施压,不单单是空气压力成倍上涨,最难捱的影响是,感官削弱思维变慢,仿佛自我同世界剥离开来,所以想要越阶斩杀高境不惑与半步知命,首先要破掉实质威压,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安长生很不舒服,只得暗运金刚体魄的运转之法艰难抵挡。
苏大账房的情况比他好得够呛,虽说气意已至不惑之境,但其身依旧是凡胎一枚,衣衫长发紧紧的贴在身上,模样稍显狼狈。
三人之中,反而是不通武艺不修天道的宁居正最是从容,面对半步知命仍旧挺胸昂头,天眼通助安长生隐隐看到,支持宁居正的底力不是别的,正是那海量愿力!
宁居正声望如龙,来自朝野上下的滔天愿力,于无形中撑起了他的腰杆,硬抗半步知命的恐怖威压,而不显半分怯色,瞧得安长生震惊不已。
看来愿力的最大作用不是修炼,而是赋予众生超凡伟力!
若是无穷愿力都汇聚到一个人的身上,恐怕能生生造出一尊陆地神明!
安长生长了见识,第一次认识到次辅大人的厉害,着实钦佩,同时也对愿力愈发重视,拔高了传道面板的存在意义。
此间僵局并未持续多久,一道气意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化去对峙。
“沈院主,次辅大人动了真火,令德书院怕是家业不保啊!”
清亮嗓音与气意相融,音意并进,如同春阳化雪,于无声中将沈应星的庞大威压消弭于无形。
沈应星面色突变,对来人沉声说道:“有赵公子出面,那沈某便告辞了!”
说罢,沈应星就要拂袖而去,然而宁居正反手又将他拦了下来:“走什么走?东西少了要问你拿,你走了找谁要去?”
好霸道!
安长生不禁咋舌,这位大佬当真牛气,沈应星的脸黑成了碳,都不给他一点面子,这种以“直”处事的做法,非常得罪人,难怪莫老头会在遗言中,宁居正会把自己活活逼死!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直”,宁居正也不会凝聚如此声望。
沈应星怒发冲冠,那被称为赵公子的玉面郎君,却旋即笑道:“既然次辅大人发话了,沈院主就一并请吧,老师不宜出面,自当由院主代为招待!”
赵公子的一声“老师”,表明他和放山先生的关系以及在令德书院的地位。
令德山主的弟子,沈应星不敢不给面子,合手一拱,强忍应下。
随后一行人穿门过院,直入书院深处,在一处临近瀛湖的幽静竹林里才止住脚步。
瀛湖北岸的紫竹林中,住着敬月宗师,这南岸的翠竹林里,便是放山先生的静养之所,安长生怀着好奇,步入其中,远远地看到一间竹屋,半遮半掩的矗立林间。
赵公子隔着老远便驻足不前,抬手示意:“次辅大人有什么话,可以在此处同老师传达。”
宁居正并未动怒,而是锁眉问道:“这么严重?”
“否则老师何至于闭关月余?”赵公子苦笑道,“初时需要令德学子日夜诵经才能压制,近来稍稍好转,但仍是难以靠近。”
安长生听得云里雾里。
严重?究竟严重什么了?哪里看出严重了?
出于好奇,安长生探头一瞧,顿时精神刺痛,连忙缩回脑袋。
那一瞬间的意识接触,让他切身感到死亡危机,方才来自沈应星的致命威胁都变得微不足道。
这是
安长生无法理解,眼前景象分明祥和安宁,为何会暗布无穷杀机?
赵公子瞧见他的样子,和蔼笑道:“重阳过后,老师便与那异物抗衡拉锯,昼夜不止,若是有半分懈怠,那异物杀机会在瞬息之间将竹林绞烂,小兄弟还是不要靠近得好。”
合着放山先生这一个月里,是在不眠不休的对抗异物?
安长生瞠目结舌:“什么异物能让知命高人如此对应?”
苏寒、宁居正和沈应星都无意回答,赵公子却随口说出一个令安长生如雷贯耳的名字:
“无字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