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来了?就算从初九算起,最早也应该是明天为你催发资质。”
安长生疑惑不解,却见郡主殿下一边解去兜帽斗篷,一边笑吟吟的说道:“听姨夫说,安真传要测验气意,本郡主便自告奋勇的来了!怎么,不欢迎啊?”
斗篷褪下,露出一身颇为精干的黑红稠衫,素腰一束,衬托得身姿匀称苗条,哪怕隔着层层衣布,都能瞧出比例极好,该长的肉都长在了对的地方,不过安长生没敢乱瞄,只因面前的眸子目光幽幽,让他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仿佛说错了话,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欢迎,只是……”
“只是觉得青檀不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只是什么意思?”
“我真没什么意思……”
安长生的一再迟疑,让郡主殿下来了脾气,笑意敛去沉声说道:“这间象眼格物室,我来过不止一次,所有的格物设施,青檀即使没有亲自操刀,也替别人打过下手,不论奇物制造,抑或神通推演,都有过全程参与的经历,清楚了解全领域的格物流程,从未触犯过一次格物禁忌!”
“你现在学的课程,青檀年仅十三便已谙熟于心,并且匿名发表过多篇论文!别说《河东天衍录》,就是《大夏天道集》都有七篇出自青檀之手,单论理论水平,望月楼的多数助教都比不过我!”
郡主殿下把安长生说得瞠目结舌,他知道李青檀非常优秀,但没想到会这么优秀,格物论文多次登上最高期刊,可见理论水平颇为不俗,远超绝大多数天字门人和一大堆助教,属实出乎安长生的意料。
而郡主殿下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感到震惊。
“《禁制图录》不曾记载的隐藏禁制,青檀发现过五道,也自行推导出十二种优于王府库存的同类法门,完全以我提供理论思路的奇物制造有过两次成功纪录,神通演武则是四次,其中一门武技甚至成了落凰卫的标配,功法逆向虽然不曾完全实现,但也形成过一枚神通雏形!”
郡主殿下负手而立,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势,直视安长生的眼睛,沉声说道:“青檀拿安真传当朋友,也请安真传不要看低了青檀!青檀虽为女子,壮志却不输天下男儿!”
“呃嗯……”
见安长生沉吟半晌,光顾着发呆没有反应。
郡主殿下一阵火起,瞪着眸子,有些赌气的继续说道:“青檀知道安真传表面随和,实则狂傲,有着一份审视天下英雄的傲然,只不过向来藏于心底,不予对外展露!安真传之前畏我,也仅是惧我身份,忌惮败露,但从来不曾正视青檀本人,只拿青檀当做仰仗家世的花瓶看待!”
安长生刚想说话,便又顿时哑口无言。
现代人穿越回古代社会,天然形成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传道者心态,在被现实彻底击垮之前,总会以救世主的身份自居。
安长生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获得多种外挂之后,这种心理其实愈发明显,总是以超然物外的旁观视角,看待身边事物,此时竟然被郡主殿下直言说破,叫安长生陡然惊醒,得意可以,切莫忘形!
自己终究融入了大夏江湖,任由这种心态蔓延滋长,迟早坏事。
另一边,郡主殿下倾诉不停:“不错,在后天觉醒这件事上,青檀只能求你搭救,但我从不希望安真传拿我看作病患,而是一个可以平等相处的朋友!安真传以吃苦闻名,青檀自认不差分毫,七年前目睹红莲浩劫,我便废寝忘食于习武格物领兵掌权,哪怕获封荣毅都不曾懈怠一日!”
李青檀深受浩劫影响,习惯以权势武装脆弱,但心病只有一人能解,令她在安长生的面前,完全落入被动地位。
这让郡主殿下失去安全感,心态不免受到影响,尤其是临近夙愿实现,便愈发患得患失。
她主动为安长生测验气意,目的是为了加深友谊,减轻那所谓的医患关系,然而见到安长生满眼不信又一再迟疑的样子,她便禁不住为此失态,不过纵使心绪不宁,也仍然把顾虑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而非隐在心底徒生闷气。
“哪怕明知道后天觉醒可遇而不可求,哪怕明知道所有准备可能只是白费功夫,青檀也把无用功做到极致!”
“从引气入体到凝聚法身的所有隐秘,青檀都一清二楚!早在五年前,我便将基础打熬到自身极限,至少而立之前,不必担心根基不稳,淬体虽然只有一次,但那不是青檀体质差,而是及冠之前,最多只能淬体一次!”
“除此之外,青檀遍览群书,看过的功法数不胜数,不仅是落凰城、敬月宗和令德书院的三座藏,皇宫大内任我出入,官方宗门随我查阅!”
“为了多记得一些文字,我甚至养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青檀不敢说天下武功尽在掌握,但至少有四成铭记在心!尽管……我早就明白一厢情愿大都落空,但青檀只是希望,机会到来的时候,能够稳稳抓在手中!”
听到这里,安长生猛地脱口而出:“殿下!”
“嗯?”李青檀面色沉郁,还未平复心绪。
“你包养我得了!”
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郡主殿下现在已经是究极强化版的王语嫣,等她有了可用资质实现后天觉醒,那还得了?
不趁现在紧紧搂住这条大腿,以后就没机会了。
越说越气的郡主殿下立马破功,噗嗤一笑,白了一眼安长生:
“美得你!本郡主也就比你大三岁而已,还不到包养小白脸的年纪,虽然你确实有资格当小白脸,但其他方面还差得远呢!好了好了,不与你了说笑了,不是要测验气意么,这就开始吧,要花不少时间呢!”
说罢,郡主殿下走向设施控制台,背向安长生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猛然意识到,方才的一番直抒胸臆,有些失了分寸,对一个男子如此倾诉还是头一遭,她越想证明什么,便越有哀怨意味,进而强化了医患关系,不过听到那半开玩笑的回应之后,患得患失却是瞬间消散,明媚笑容挂在脸上,催促着安长生赶紧戴上将军盔。
“老规矩,先来测验精神强度!本郡主也不小瞧你,直接开测十二等开始可好?”
这里的精神强度测试装置,只有一个阻力方块,却可以从一等调节到一百,满足及冠到不惑的测试需求。
“十五等吧,我之前测过一次,十二等没有多难。”
“这么厉害?弄好了,来试试吧!”
郡主殿下颇为熟稔的做好调节,安长生旋即释放意志,将那阻力方块一把推到终点,比之前在望月楼测定的十二等要轻松很多。
安长生楞了一下:“难道昏迷了一次,还能让精神变强?”
郡主殿下随即说道:“确实可以,榨干精神会提升强度,和用尽内息会加快自生是一个道理,另外安真传接连突破,在脑海形成多枚境界禁制,也能提高精神强度,当然还有一部分因素,是采撷泥丸神华!”
安长生点了点头,但开始意识到姜楼主似乎有所隐瞒,至于对方为何隐瞒他的精神强度,原因也不难猜,怕消息走漏被人抢了。
“二十等?”郡主殿下柳眉一挑。
“没问题!”
安长生一口应下,再度测试的结果仍然非常轻松,阻力方块直接撞到终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难度,其实持平了姜楼主的秘密测验,但安长生明显比上一次游刃有余。
郡主殿下眸光微动,又调高了五等:“再试试!”
啪!
二十五等仍然难不住安长生,不过他需要认真一些,同样认真的还有郡主殿下:“休息一下,咱们直接挑战三十等?断定而立修士的格物能力是优秀还是良好,三十等便是分界线!”
安长生点了点头,但并未休息,立刻聚精会神释放意志,作用到阻力方块之上,滋滋滋的将之推到终点,到最后还是一副尤有余力的样子。
这下子,郡主殿下是真的惊讶了:“精神强,根骨好,有一叶知秋这等格物利器,又掌握了资质突触的催发手段……安真传简直就是天生来习武格物的材料!难怪半圣莫宗会选你作为他的传人!”
“郡主殿下说得好像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其实我和莫老头相识不过几个月,他濒死,我落难,充其量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安长生哑然失笑,“你也别觉得我的一身本事,都是莫老头给的,实际上,能有现在的造化,我吃了很多苦头,短短几个月差点死了三四回!”
自我证明的换成安长生,听得李青檀心情大好,由衷赞叹:“本郡主自小锦衣玉神强度如今也才二十二等而已,你却至少能达到三十二等,真厉害!”
“再厉害也比不过郡主殿下,脑子里装满功法秘籍!不过说真的,你干脆包养我吧,以后缺什么功法,就不用发愁功德不够了!”
郡主殿下抱着胳膊,作势瞪眼:“再胡说,小心拔了你的舌头!榕嬷嬷就在门外守着呢,她对你这个魔宗传人很不顺眼,这话叫她听到,本郡主可保不了你!”
说曹操曹操到。
房门敲响,榕嬷嬷的声音悠悠传来:“殿下,茶水点心送来了。”
安长生立马恢复正形,郡主殿下也站直了身子,便见一身森幽之气的榕嬷嬷亲自端着托盘,走入气意室中,愣是让气温降低好几度。
榕嬷嬷从始至终都盯着安长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本就强烈反对,何况安长生还和魔宗扯上关系。
郡主殿下没有说错,刚刚的玩笑,要是被她老人家听去,后果真的会非常惨重。
等到房间又只剩下一对年轻男女,李青檀得意笑道:“本郡主看你还敢不敢再胡说!”
安真传一脸好笑的答道:“回殿下,本真传不敢了!”
嗤!
把话说开之后,两人关系明显又拉近了不少,安长生便壮着胆子“旧事重提”,果然又换来郡主殿下的一记白眼。
说笑归说笑,正是还是要办的。
安长生很快在郡主殿下的帮助下,对石竹气意进行全面测验。
想要准确获得测验数据,需要持续性激发气意,让某个格物装置读取波动,因而之所以全面测验要两三个时辰,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恢复精神和元气。
但安长生精神强大,天地元气则由东家无限量供应,哪怕遵照医嘱,测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把【不屈】和【快速成长】两大核心,以及气意本身的数据搞到了。
【雷霆】核心目前只能被动触发,环境不对头,翻来覆去的诵念《觉醒》也没用。
但现有成果,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郡主殿下看着安长生,眼露异彩:“安真传的那首定韵诗,确实是真言无疑,【不屈】核心的效果是普通禁制的两倍,【快速成长】也超出九成之多!等到父王为你拿来风雷山的《五雷正法》,【雷霆】核心必然成为威力强横的主战手段,比朔月斩和弦月斩都不遑多让!”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石竹气意本身,没想到霞光玄纹的底材,结合《竹石》一诗,会形成如此特殊的气意能力!”
经过全面测验,安长生确认那次莫名刺痛的罪魁祸首,是发狂的吃苦神通给石竹气意开了个洞。
证据很明显。
气意外壁留有贯通痕迹,且贯通处形成微小空腔。
空腔极不起眼,要不是此次测验,安长生都没发现,但当他尝试消除空腔,便立刻发现他可以随意控制空腔的大小,乃至将空腔与气意分割开来。
犹如竹节一般,形成附属气意!
这就是以霞光玄纹作为底材,才能出现的气意能力,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属于气意的神通。
虽然附属气意只是白板,并不能算作真正的第二气意,里边啥都没有,但同样啥都可以往里边装。
郡主殿下见多识广,立刻想到了一种绝佳应用:“制造奇物的一大难点,便是如何将脑海中的天道禁制,安全送入灵材之中,但以附属气意裹住禁制,便几乎没有失手可能!看来本郡主说的没错,安真传天生就是习武格物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