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善缘

“嗯。”李修缘皱了皱眉,目光在卫瑶卿身上打了个转儿,在将将错身经过她时却突然出身,“且抬起头来。”

或许是出自直觉,李修缘直觉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样貌。

卫瑶卿咬紧了牙关,缓缓抬头,便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李修缘只来得及看到一双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的眸子,亮的惊人,就看到了来人,脸色瞬间一凝,“裴先生。”

裴宗之走过来:“陛下让我过来看一看黄少将军。”

不知道是不是她与李修缘之间多站了个裴宗之的缘故,卫瑶卿觉得那种神魂仿佛剥离开的感觉似乎轻了不少。

裴先生都过来了,周耀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也看过了,我带你出去。”

卫瑶卿低低应了一声“是”,跟了上去。

“裴先生。”方才的事情暂且被抛到了脑后,李修缘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实际寺此次来京所为为何?”

“替张家安魂往生。”裴宗之看着脚下,并未看他,神情木然。

“裴先生准备住多久?”

“宗之不曾来过长安,天子脚下,许是会住上一段时日,顺便收回我裴家的裴园。”裴宗之站在那里,“大抵一年之内吧!”

李修缘脸色稍霁:“裴家的裴园已易主四百余年,如今倒要向先生道一声恭喜了。”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从头至尾并未说任何不妥的话,但站在那里,似乎就生出了几分倨傲之感,李修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向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黄少将军,背负双手而立,待到周耀回来,才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之上,何太平问她:“怎么样,看到黄少将军了么?”

卫瑶卿点头。

“黄少将军怎么样了?”

“已瘦到脱像了。”卫瑶卿盯着马车内壁说道,神情若有所思。

“那你有什么打算?”何太平叹了口气,“阴阳司的人不会轻易让你靠近的,陛下那里也说不通的。”舍弃闻名遐迩的阴阳司天师们,选择相信她,陛下脑子可没有坏掉,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在想办法。”卫瑶卿突然睁眼,“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有些麻烦呢!”

麻烦却不是不可为,看来她还是要有所动作了。

何太平瞪着眼睛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半晌之后,终究是何太平败下阵来,无奈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别的没有,六安还是能替你跑跑腿的。”

“好,我记下了,眼下暂时还不需要他,不过往后就未必了。”卫瑶卿点头。

“那你准备……”何太平掀开车帘看向外头,“现在辰时未过,时辰尚早。”

“七安先生该摆摊了。”卫瑶卿说着从马车内的坐凳下抽出一只盒子,看到里头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何太平咋舌:“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卫瑶卿看了他一眼:“很久了,何大人没发现么?”

何太平:“……”这还真没有。

原本准备动手了,临动手时,卫瑶卿却又收了手,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模样:“忘了在这里塞件男装。”

何太平:“……”

“有什么事,最好提前与本官说一声,本官也好有个准备啊!”何太平提醒她,“总比你孤身一人来得好。”

“我知晓了,只是来不及罢了,下次定然不会了。”卫瑶卿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应是应下了,下回说不定又是鸡飞狗跳,何太平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

“七安先生!”一旁瓜果摊上的小贩朝她点了点头。

“七安先生!”老张绸缎庄的老板闻讯从绸缎庄里头弹出头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七安先生!”没有枣糕的生煎包子铺,这里多了个豆花摊,摊主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盛了一碗豆花放到了她的面前,“这豆花不用钱,七安先生也不用算卦,往咱这一坐就成!”

“那怎么行,童叟无欺啊!”那位生的清秀好看的少年人取出了十文钱放在了桌上,用起了桌上的豆花。

“七安先生,今儿算卦了么?”即便知道可能性不大,有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少年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目光略过路边匆匆经过的三人时却顿了顿,起身:“不过今日大抵要结个善缘了!”

“三位请留步!”

苍白的容色隐在帽檐中,从卫瑶卿的角度只能看到同样苍白的下巴。

“你是……”其中一人开口了,声音凉凉的,刺骨般的凉意席卷全身。

“阴阳先生。”卫瑶卿笑了笑,“三位时常在地下行走,自也带了下面的味道,虽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人却并非见不得光的人。”

阴阳十三科摸金一科中的盗墓人啊,倒是少见。不过,这却并非她第一回 见到他们。民间传说大楚有一支奇兵,白日不行,夜里行走,走着走着会突然不见踪影,少顷又在不远处集体出现。不过几乎没有什么人见到过,久而久之,也被归结于传说了。不过她却知道,这样一支军队是确实存在的。而且还设立了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两种官职。盗先时厚葬的王侯墓以充军饷。但那些军饷流向何处却是个谜,就连祖父也不知道。这些人常年在地下行走,终日不见光,体内便积聚了不少尸毒,祖父的点煞除毒能帮它们祛除尸毒,是以他们与祖父一直有所往来。

大楚如今摸金一科中最厉害的,被封为发丘中郎将的叫做温韬,她也曾见过一回,对他的印象颇深,江湖老手不外如是。看着眼前的人,卫瑶卿暗道真是巧啊!

“你可知我……”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了,话至一半却噤了声,最前首最先开口的人看了他一眼。

“常年在大墓中行走,任你手段再高超也会沾上尸毒,三位很久不曾除尸毒了吧!”卫瑶卿笑了起来,“我七安今日既遇你三人便是有缘。”

“价值几何?”还是那样冷冷的声音,常年在地下行走,连声音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地下的阴冷,生人勿近。

“三十文。”卫瑶卿看着眼前的三人,“且说方子,黑狗血三两,麦秸两根,热香灰一把,嫩姜两片外敷能稍缓尸毒之痛。方子只能稍缓,要想彻底根除,还是要点煞除毒。”

“三位行色匆匆,我就不多叨扰了,我七安时常在这里摆摊,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寻我。”

“多谢七安先生。”为首的那人开口了,冰凉入手,卫瑶卿看着手中的银锭笑了起来,“三十文,童叟无欺。”

“我身上无小钱,不必找了。”那人伸手压了压帽檐,大半张脸隐藏了起来,双手一样惨白的不似人手。

“那几位先欠着吧,改日见到我,再还便是。”大力袭来,为首那人只觉得手里被塞还了银两,那位阴阳先生已坐回位子上了,独坐闹市,神态平和,仿佛与周围的闹市格格不入,又仿佛已嵌入了闹市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走吧!”他看了片刻,似乎已经努力记下了眼前这位阴阳先生的容貌,“待这座大墓挖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