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和我没什么关系,侦探先生?”
这位中年人刚一坐下就开始辩解,眼睛却一直看着地上约翰·贝恩斯的尸体。
本来已经散开了去的、那些原先就在侧厅里的客人们也都围拢了过来,或许还有一些客人是刚刚过来的:站在最前面的是海因纳和普雷斯曼那帮人,路修斯先生并不在里面(他的酒恐怕得到明天才能醒)。虽然卡尔没有再到门口去维持秩序,却也没有人主动踏进主人房间里来——他们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也不再发出什么嘈杂声音,就像一群古典音乐会的听众一般。
“这位先生,我也愿意相信您。一切都和您没有关系——那自然就是最好。”,文泽尔对这位中年人微笑,卡尔递给他一杯刚倒的哈瓦拉俱乐部:就是约翰开过的那瓶。
“您应该也想到了——或者您也听到我刚刚对卡尔探长所说的话?我只想知道,我和您上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您找酒会的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侦探先生?”,这位中年人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您知道的,一些私事——公之于众并不太好?”,他求助般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众人,没有人为此说些什么。
“或者您可以在我耳边小声说出这些似乎是涉及到个人隐私的内容,”,文泽尔走到这位中年人的身边,“以我一向的职业修养为保证——我不会将我所听到的东西公之于众的。”
“我并不想说!”,这位先生对我们侦探的提议并不领情,“没什么可以说的——和这家伙的死没有一点关系!”
“那么?”,文泽尔转身询问门口站着的众人,“请问有谁留意到这位先生从这个房间里走出来么?在八点二十分之后。”
“我看到他出来的。”,说这话的是普雷斯曼(之前搬运路修斯先生的时候,我们的侦探得以将这个名字对号入座)。
“能详细点说么?”,文泽尔问。
“他并没有进去太久?”,普雷斯曼回忆道,“您出来,他进去,然后他又出来——这应该是十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海因纳先生,还有克卢(Clew),你们都没有留意么?”
他的这两位朋友摇了摇头,海因纳先生还特别补充道:
“普雷斯曼、克卢,你们知道,我在讨论和倾听的时候,最不喜欢将视线放在别处。”,他转头对我们的侦探说道,“哼!老年人的注意力必须集中,否则便跟不上任何话题——这是理所当然的?”
“您却情愿将视线放在路修斯先生的身上?”,文泽尔笑了笑,“是否一个大声叫嚷的醉酒者反而比您们的话题更富于吸引力呢?”
这位侦探的回话引来了众人的一阵窃笑。老者海因纳搔了搔头,不再说什么了。
“普雷斯曼先生,您注意到他,”,文泽尔接着问道,“是否也注意到了其它的一些细节——我是指,比如他的表情:是否是十分生气,或者是笑着走出来的?他的衣着,是否和现在不同?他是否拿了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别把我当什么犯人!”,那位坐着的先生打断了我们的侦探,“我什么都没做!我就从这房间里出去过一次!就是这家伙说的那一次?”,他十分多余地用手指着普雷斯曼先生,“当时,我保证——即使我心里有什么不忿,也绝对是面无表情的?”
“面无表情往往相当可疑?”,卡尔这样说,这中年人还想辩解些什么,却也被我们的黑人探长阻止了:
“需要你回答的时候,我们自然会问你——打断别人的谈话,是那类最不明智的嫌疑人们经常做的事情之一,明白么?我也开始有些怀疑你了?”
卡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让椅子上的客人安静下来,他喝了一口酒,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嘀咕起来。
“不是面无表情?”,普雷斯曼显然对这位先生刚刚对他的不敬非常不满,因此他也试着用手指向他,“看上去很生气?非常生气。而且,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
听到这话,那人几乎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说谎!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什么都没拿,而且也没生气!你这个醉鬼!!”,他将杯子掷在地上,杯中的酒洒得到处都是,一些甚至溅到约翰的尸体上。
卡尔将他按住,用近乎训斥的语调对他说道:
“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这样对你可没有一点好处?”
我们的侦探则耸了耸肩,继续问普雷斯曼:
“他拿了什么?酒瓶?报纸?玫瑰花?一柄裁纸刀或者其它什么?”
椅子上的先生又想要说什么了,卡尔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他很快就将那东西收起来了——收进他西服的内袋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还四下里望了望:估计是怕被别人看见?”
“哼!就让我来证明你那低下的记忆力?”,卡尔这次没来得及按住他——他站起来,将上装脱掉,拉掉领结。又将有些洗白的衬衣解开:
“看看,西服的内袋——你们尽管检查?甚至衬衣、裤袋?”,他将裤袋翻出来,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那东西!他是个骗子!”
“你可以藏在别处!”,普雷斯曼叫了起来,“嘿!我记起来了!那是张支票——你威胁约翰,拿了他的钱,然后杀了他!!”
“完全是胡说!!!”,那位先生有些歇斯底里了,“你们才是!!!你和老头海因纳,还有克卢·韦特(Waite)——为了你们那经营不善的酒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都不说话的克卢·韦特冷笑了一声,只一句话就让这位几乎要疯掉的先生安静了下来:
“谁的嫌疑最大?我可见过你——奥古斯特·多纳多(Auguste·Dorado),亲爱的邮差先生!你们兄弟俩可真都不简单呢!”
奥古斯特听到这话,仿佛被人用拳头击中下颚一般,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
我们的侦探当然听出了这句话中的隐义——面前的中年人、奥古斯特·多纳多,正是约翰·贝恩斯的秘密情人、西尔斯·多纳多的哥哥。这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就是那个向别墅投递恐吓信件的神秘邮差。
卡尔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点:
“这就是我在传闻中听到过的那个名字。”,我们的黑人探长这样说,“奥古斯特·多纳多、西尔斯的哥哥——曾经写过那么多的威胁信,宣称将在‘一个重要的日子杀了他们俩’?”
说这话时,他看了一眼坐在椅上的奥古斯特——他似乎并不打算再辩解些什么:这几乎也等同于他承认了这一切的事实。刚刚才安静些的人们再次开始议论纷纷,而且,声音似乎还越来越大——仔细听去,嘈杂声已经不限于在这门口,甚至整个别墅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几个穿白衣的急救人员分开门口围着的众人,将担架抬了进来——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较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刺耳的尖叫声:很明显应该是从大厅那边传来的。尖叫声过后,刚刚的“窃窃私语”就已经可以用“喧哗”来代替了。
文泽尔摇了摇头,走到尸体旁边去,整了整约翰的衣服:
“不是叫他们小心过来,怎么还引来这么大的骚动?”
这句话是对卡尔说的——侦探先生的老朋友当然知道:话中的“他们”并不是指眼前的这几位急救人员,而是同时“应邀而来”的、第十警察分局的夜班同僚们。
“或许我可以先出去应付一下,”,卡尔答道,“十分局的人,我总算是认识不少——而这里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
文泽尔摇摇头,看了一眼那几位试图将尸体救活的急救人员,又环顾了一下主人房间的门口,自顾自地说道:
“这可真奇怪,这场景似乎平静得有些不正常呢!”
看见他的侦探朋友并不搭理他,这位黑人探长也并不怎么生气——他笑了笑,就要往门口走去。
卡尔的好意却被突然闯入的塔芙妮给打断了:
“文泽尔,还好你在这儿!我的天?一个好好的酒会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塔芙妮显得很沮丧,说话急促,而且进来后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十分慌乱——这当然引起了我们侦探的不满:
“我亲爱的塔芙妮,”,文泽尔略显责怪地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作为一个侦探助手,在任何时刻都保持冷静是十分重要的。艾米不是已经跟你说过这件事了么?”,他示意了一下约翰的尸体——急救人员正小心地剪开他的衣服,有人在检查他的瞳孔:似乎是想确定他是否还存在着少许的生命迹象,以决定是否需要立即展开急救。
“艾米说过了,但是?你不知道?”,塔芙妮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似乎稍微平静了些,“西尔斯也死了——我和埃玛女士刚刚发现了他的尸体,就在洗手间里?”
片刻的惊奇之后,围观者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奥古斯特·多纳多——坐在椅子上的这个男人,他肯定听到了塔芙妮的话: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就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