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点想亲

07.

阳光正好。

大巴缓缓发动,车窗外的景色如幕布般逐渐向后延伸。

陆淮琛昨晚网吧通宵游戏,刚摸到座位就环胸沉睡过去,醒来时大巴已经行驶到郊外,温风扑面,满目阳光刺得他视野一片青黑。

他倦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九点多。自从上车之后昏沉睡了一个小时。

早饭还没解决,旁边邱岳又睡得像死猪一般,他侧眸往窗外看去,林木蓊郁成森,山间空气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雾霭像丝绸般缠绕着。

气候不错。

陆淮琛收回放远的思绪,眼前车玻璃剔透明亮,恰巧映照到他身后座位的人。

他无心瞅了一眼,发现许珩年正环着胸听歌,旁边座位坐了个穿着碎花上衣的女生。

……?

许珩年竟然跟女生同座。

这简直比邱岳净身出家还令他难以置信。

陆淮琛舒展开蜷缩的双腿,直起身来,抱着八卦的心思往身后座位看去,这一瞧不要紧,惊得他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谁能告诉他洛颜为什么会跟许珩年坐在一起?

前几天他跟许珩年出门打篮球,中途买水的时候跟洛颜在支付宝聊了几句,后者无意瞥到了“你爸爸”的账号名,蹙眉:“你还有这种癖好?”

他随手将两瓶脉动放到收银台上,不解:“什么癖好?”

“给人备注爸爸。”

“……”

“这就是她的账号名。”

不仅是名字,她的支付宝头像是只带着大金链的鸭子,旁边格外醒目的两个大字——有钱。

他原本以为洛颜是那种恬静美好到不可方物,结果她能吃,会打架,心思俏皮。

令人捉摸不透的个性。

许珩年难得起了好奇心:“谁?”

“洛颜。”

“你没微信?”

陆淮琛翻了个白眼,总觉得他在说废话:“我要是有微信还会在支付宝聊天?”

前者微微颔首,倚在柜台前看他付完款之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有。”

“?”陆淮琛望向他。

他轻叩桌面,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求我,我推给你。”

“???”

靠,许珩年平时防火防盗还防着他,他连他女朋友唐温的微信都没有,现在还遭受他威胁。

凭什么!?

*

洛颜转转有些酸痛的后颈,舔了下干涩的唇。

从刚上大巴开始到现在,除了在微信上将耿依然□□一番之外,她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许珩年太高冷了,光是坐在他旁边,她都感觉好像守了根千年冰棍,无聊得很。

她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一盒旺仔牛奶,刚插上吸管喝了两口,陡然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疑惑地抬起脸来,跟前方的陆淮琛四目相对。

半晌——

“你想喝吗?”

她认为自己问得格外真诚。

因为陆淮琛眼神里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不甘、羡慕、嫉妒、怨恨、苦楚,多到她难以用言语去描绘。

甚至还有种求而不得的欲望。

洛颜思索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招惹他,那归根结底大概取决于她手里的牛奶。

他可能跟自己一样没吃早饭,饿了。

陆淮琛白眼一翻,气得转过头去,干脆掏出耳机来听歌。

刚听没几句他又觉得不行,抬腿踹了邱岳一脚。

后者原本还在梦里畅游世界,被他这样一打断,吓了个机灵,哆嗦着醒了过来,抹掉嘴角的口水:“到地方了?”

陆淮琛环着胸,嗓音冷淡:“没有。”

“那你叫我干什么?”

“许珩年找你看球。”

“啊?”他仰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趴到两个座位间的缝隙里,眯着眼说,“珩哥你找我看球?”

许珩年正在听英文版故事汇,慢条斯理说:“我看你挺像球。”

“不是啊琛哥说你……”

他话刚说到一半,陆淮琛又抬腿踹了他一脚,后着顿了顿,转而看见坐在一旁正看戏的洛颜。

他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说——珩哥咱俩看球吧,”邱岳非常上道的转变说辞,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怕死的伸手拽开许珩年的耳机,“窗外边都是些野石头破木块,有什么好看的。”

许珩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被闹得没办法,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表示默许。

邱岳见状,双手合十飞快地冲洛颜说:“颜哥,你看能不能跟我换个座位?”

“颜哥”这称呼听上去有点社会。

他生怕陆淮琛再抬脚踹他,请求的眼神格外真诚:“求你了。”

洛颜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拿起背包来。

过道有些狭窄,邱岳退了一步让她先过来,落座后她观察了一下陆淮琛的神情,后者正支着侧脸看向窗外,他眉目慵懒,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

洛颜真得不知道自己那里招惹他了。

她思索片刻,从背包里翻出一块长崎蛋糕,撕开包装口递了过去。

陆淮琛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接过时还故作高冷地道了声谢。

啧。

洛颜将刚喝完的牛奶盒扔到搁置在过道的垃圾桶里,想了想,忽然转过头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旺仔牛奶?”

陆淮琛没反应过来:“恩?”

“去年的时候你送过我,你不记得了?”

……

自从洛颜知道陆淮琛跟她同校之后,两人擦肩偶遇的机会多了起来。

只不过从未打过招呼。

去年高一的时候,她是历史课代表,被叫到办公室帮忙批卷子。

那时气温有些炎热,桌上的茉莉花茶的清香飘溢在鼻端,周围的气氛倦懒到引人入睡。

她抬起头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刚想休息一下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响。

坐在她对面的语文老师是级部里有名的凶婆子,脸也没抬,沉着声音说了句“进——”。

门被人缓慢推开,陆淮琛单手揣着口袋走进来。他身形挺拔,白衬衫的袖口被随意翻折上去,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整个人都有股桀骜不羁的味道。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了几秒,他微眯起眼,目光径直落在她的眼底,唇角缓缓轻勾。

漆黑的眼眸似有光影沉甸。

洛颜握着笔杆的手轻颤了一下,愣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错开眼,继续看向面前的试卷。

陆淮琛停在她对面女老师的桌前。

女老师抬了下眼镜,觑了他一眼,肃道:“上课为什么睡觉?”

他满脸真诚地回答:“因为困。”

“昨晚又打游戏了?”

“没有……但就是觉得太困了,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身不由己。”

女老师深呼一口气,从堆叠的资料里翻出一张试卷来,拍在他面前:“你看看,你上次的文言文考了几分,现在还不认真听?”

他垂眸瞥了一眼上面的分数,没说话。

他对文言文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

“《陈情表》我讲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记不清,填不上来的课下好好看了吗?”她的声音一节比一节高,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拿过别的卷子继续批改。

批到一半,她忽然说:“我问你,‘夙遭闵凶’的夙是什么意思?”

陆淮琛顿了顿,记得无聊的时候扫过一眼课本,凭着印象:“早。”

女老师又问:“‘门衰祚薄’的祚呢。”

“……福气,福分。”

他这人记性很好,一向过目不忘,只不过平时没把半分心思放在学习上。

女老师也有些惊讶,侧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拜臣郎中的拜是什么意思?”

“……”

这道题真的是问住他了,想了半天也没搜索出答案。

洛颜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不说话,悄咪咪地抓过一旁空白的纸张,从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授予官职。

她装作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将纸张稍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微掀起眼帘。

陆淮琛微微侧目,一眼读懂了她的暗示,扫了一眼她纸上的字,不动声色地说:“授予官职。”

“臣以险衅,衅是什么意思?”

洛颜又在纸张上写了答案。

“祸患。”

女老师面露惊色,抿着唇推了推眼镜,不甘心地又问了几个,他都一一对答如流,最终虽然还是糟了一顿数落,但还算躲过一劫,没多久就放他回去了。

等到洛颜批改卷子回到教室,发现桌上摆着一板包装严实的旺仔牛奶。

没有任何说明的字条,就只是压在她的课本上。

她知道那是陆淮琛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