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之前,郑秘书将霍宴执和江笙送到了“烟雨楼”。
虽然是古风古韵的名字,模仿古式的建筑,但却是一家充满现代娱乐项目的私人会所,比如里面的台球桌,都是纯紫檀木打造,靠近时可以闻到淡淡的木质香气。
这么奇异的地方,还是会员制,没有获得许可的客人根本无法窥见其中景象。
江笙对这里并不陌生,她父亲生前,来此处会客谈生意,经常带着她。
不过今天比之前又有不同,霍宴执带江笙来的,是“烟雨楼”的九层,这里从不对外人开放,只招待霍宴执和他几个玩的不错的朋友,至于费用,都是年费交付。
他们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正围在桌边打扑克,可能是有人赢牌,一阵热闹的笑骂声。
江笙屏住呼吸待了一会儿,一时适应不了这股浓重的烟味儿。她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动作,却被霍宴执看在眼里。
“把烟掐了。”霍宴执兀地出声,大家视线一时都看过来,片刻后听话的掐了烟。
“呦,宴哥来了啊?不玩了不玩了,吩咐人上茶。”蒋臣之扔了手里的牌,起身要过来。
却不想被人拉住了衣服,“输了牌想跑啊?先把眼前的酒喝了。”
江笙眼睛亮亮的,对这种所谓的“大人世界”充满了好奇。她顺着那桌边看,果然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扎啤酒,满满当当的。
蒋臣之拿起酒杯来,作势要倾倒在那人脑袋上,果然抓住他衣服的手收了回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江笙抿着唇笑了笑。
霍宴执却在这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沉沉:“都别闹了,教坏孩子。”
轻盖在自己眼前的手带着雅致的沉香味。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可以碰到他的掌心。
牌局大概是散了,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没一会儿,有个女人揽住了她的肩膀,将霍宴执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
“宴哥,这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小姑娘?当真是亭亭玉立啊。”
江笙睁开眼睛时,正巧看到女人的手停留在霍宴执的手腕上。
霍宴执唇边漾着笑,眼神凉凉的落在那肌肤相触的地方。
女人又摩挲了两下,才不舍的放开。
江笙趁着机会,从她的身边挪开几步,离远了些。
“吴语浓,干啥呢,趁机占宴哥便宜啊?”刚刚差点被泼酒的男人道,“还没对宴哥死心啊?”
吴语浓什么都没说,脸上挂着得宜的笑,似乎对这种玩笑见怪不怪。
霍宴执懒得理会这些,只用眼神示意江笙跟他走。那边罗汉床上,众人早就把主座儿给他留了出来。
“这是蒋臣之,你见过一面。”霍宴执坐下,拉过江笙在他身边落座,一一介绍屋里的几个人,“这个不正经的是林怀远。”
就是差点被泼酒的那个,江笙对这种嬉皮的性格印象很深刻。
“宴哥,不带你这样的啊,怎么介绍个名字还带着浓厚的个人感情色彩呢?”林怀远不干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亲自过来给霍宴执杯里倒了茶。
“小妹妹,别听他的啊,哥哥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林怀远此话一出,屋里顿时笑开了。
霍宴执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今儿个我就把你打正经了。”
林怀远捂着刚刚被踹的地方,“宴哥,我改了我改了!我是正经人,百分之百的正经人。”
“少搭理他。那位是肖楠。”
这人温文尔雅,看江笙视线瞧着自己,点了点头。
霍宴执最后下巴一抬,冲着那唯一的女人说道:“她是吴语浓。”
蒋、肖、林、吴,京都霍氏派系的支持人,怪不得和霍宴执关系好,原来都是上一辈儿的交情。
“哎,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让他们准备开席。”蒋臣之先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侍从鱼贯而入,每人手上托着菜碟,这么来来回回足足走了三十来趟。
霍宴执带着江笙绕到隔壁屋子,先给江笙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坐下,后自己在她旁边安顿下来。
其余的人见他这边妥当了,也都找准位置坐下了。
“今儿准备的仓促,不知道江笙同学喜欢吃什么,就多要了些,以后知道你的口味了,就专准备你可口的。”蒋臣之和她隔着个位置,周到又体贴。
“谢谢蒋叔叔。”
江笙明眸皓齿,生的玲珑又娇俏,虽然还是学生打扮,也掩盖不住那越来越突出的好相貌。尤其这声音又软又娇,真真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蒋臣之听她叫了一声“叔叔”,顿时飘飘欲仙。
“哎呦,叫哥哥也行啊。”
旁边霍宴执手中的茶杯突然咚一声,敲击在桌面上,脸也不知为何挂了下来。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突然就没头没尾的把这么个问题抛给蒋臣之。
对方一愣,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最近江家老二,也就是江笙叔叔搅和他们老客户的事情。
他看了眼江笙,犹豫着开口:“江疏冒接触过的那些人,我都整理好了,放心,他一个也没撬走。”
女孩儿垂着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
霍宴执点头,亲自拿过江笙的杯子,给她倒了杯热水。
他脱了外套,黑色暗金的衬衣袖子挽起来一些,露出一截小臂,在江笙眼前一晃而过,接着,就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摆在了眼前。
她想去端,却因杯壁太薄,烫了手。
霍宴执皱着眉拉过她的手瞧了下,粉嫩的指尖这么一会儿就烫的红了。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冷热?”
被训了,江笙也不恼,自己把手放到嘴边吹了吹,“您放心,一会儿就没事了。”
霍宴执还是不放心,把热水端起来,和自己的杯子来回倒了几次,温了才又放到江笙手边。
吴语浓的视线直白的黏在霍宴执身上,见他对别的女性生物这么体贴,虽然知道那还是个孩子,但毕竟已经18岁成年了,心里总也不是个滋味。
林怀远的手在桌下捅了捅蒋臣之,几个人心里都惊得不得了。
这个孩子,今天是第一次被霍宴执带出来,这一见可不要紧,他这宝贝的程度,可比传闻还夸张啊。
越是这样,桌上几个越发想在江笙面前讨个眼熟。
蒋臣之转动桌子,将一碟冰激凌停在她面前:“江笙同学,吃这个。”
冰激凌球是巧克力和香草的,她刚刚就注意到了,现下转到了自己面前,她一高兴,就又谢了蒋臣之一遍:“蒋叔叔,谢谢。”
说罢,拿起手边的小银勺,就在马上和冰激凌相遇的时刻,斜下里冒出来一双筷子,稳稳的截住了勺子。
江笙顺着筷子看向它的主人。
“太凉了,对脾胃不好。”霍宴执这玉石般的音质,当当两声,就把她的美梦敲破了。
江笙收回勺子,咬在嘴边。
“少吃点儿没事啊宴哥,你看孩子不是想吃吗?”蒋臣之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劝。
肖楠看他一眼,想让他闭嘴。
蒋臣之榆木脑袋,哪里看的出这个。
“孩子想吃,但她胃口脆弱,不能吃。”端方雅致的男人,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的蒋臣之有些发毛。
果然,下一刻,霍宴执手指捏着转盘,将那份冰激凌稳稳停在了蒋臣之面前,“摆在面上是对孩子的打扰,你吃了吧。”
“这.....这么凉。”蒋臣之话出口,自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都嫌凉,还说什么劝孩子吃的事啊。
只好老实的端下来,放到了自己面前。蒋臣之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哪里惹了霍大佬了,但又不怎么明白,这是怎么惹的呢?
肖楠和林怀远看的心里笑开了花,蒋臣之这个傻逼,人家用得着你去上赶着送关怀啊。正主儿可不乐意。
大概是因着打散了小姑娘的心头好,霍宴执亲自拿了虾,手指灵巧的剥掉虾皮,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后拿毛巾净了手。
“这虾最是新鲜不过,尝尝?”
江笙夹起来,放到嘴里,鲜美的味道顿时溢了出来。
这语气太温柔,是这些人有生之年都没有感受过的。
果然有人接受不了,咣当一声,吴语浓碰倒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红色的液体顺着桌子流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她的裙子上,她垂头,借机整理自己的情绪。
“不好意思,我去整理一下。”说罢,拿起手机,踩着高跟鞋仓皇离了桌子。
出了门,还在心惊胆战。看霍宴执这样子,哪像在照顾孩子?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犹豫了会儿,就给一个号码拨了电话:“阿姨,您最近好吗?明天有时间吗,我去看看您。”
......
因为带着江笙,霍宴执连酒都没喝,但因为其余的人推杯换盏,闹得他们身上都染了淡淡的酒气。
等坐进郑秘书来接他们的车里,这气味就越发浓重了些。
江笙在外面折腾了一天,马尾松了,好多碎发都掉了下来,扰的脸有些痒,她把皮筋取下来叼在嘴里,然后自己把头发整理了一下。
突然,一双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长发,那手艺有些生疏,但处处透着小心翼翼。
江笙的手垂下来,心咚咚跳重了两下,霍宴执,在帮她梳头发......
来回顺了那么几次后,霍宴执偏头,将她叼在嘴里的皮筋拿了下来,一圈一圈套回了头发上。
“笙笙也太偏心了些。”霍宴执的语气里有些小委屈。
“啊?”
“对着蒋臣之一口一个叔叔的叫,怎么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呢?”
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一派自若,哪怕是这样为难人的时候,都瞧不出一丝丝松动。
江笙垂眸,稳了稳心绪,小声道:“您在我心里,远比叔叔这个称谓,要重要的多。”
似乎没想到能得她这样的答复,霍宴执心里被哄的熨帖,笑了笑,“那我该谢谢笙笙了,把我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顿了下,他又道:“这样的话,以后我要是在你嘴里听到叔叔这个称呼,岂不是证明地位掉下来了?”
“您放心,不会的......”
等到了家,江笙和霍宴执打了招呼,就急忙跑上了楼,自己这变相的和他说了这些话,心跳就没慢下来过。
回到屋里,平复了许久,才甜甜的笑了笑。
身上都是烟酒味,江笙有些难受,拿起浴巾和睡衣去浴室放水洗澡,等她哼着歌儿走到浴室里镜子前时,一脸惊恐的愣在了原处。
这......这头发...歪歪扭扭,还有很多在下面没梳起来,像个傻妞一样的造型。
而她心痛的是,自己就是顶着一个这样的发型和霍宴执说了那些煽情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