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修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白秋令和唐昀又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把人找出来。两人于是启程前往西域,朝着正西方向快马而去,计划着赶去碧心门找到江季文,将当年云隐山上的事情问清楚。
虽一直未能发现单修明的踪迹,但这一路上两人紧绷的情绪都缓了许多,从西峰出发至今,两人已连续行了三日,期间都只是在路上稍作休息,到了离碧心门所在的宿宁堡半日脚程的归合镇,才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归合镇是贯通中原和西域的重镇,西域商人常常将牛羊通过归合镇贩卖给中原人,中原商人也将西域没有的药材、布匹和金银珠宝卖给西域人。这镇上每日都有牛羊穿街而过,也有许多富庶的中原商人开设了大大小小的赌场。
唐昀和白秋令找了个远离喧闹的客栈,开了一间天字号客房便暂时歇下了。两人洗了澡相拥睡下,这一觉从早上睡到了傍晚,白秋令在唐昀怀里翻了个身,睡眼惺忪间看到那人像是早就清醒,这会儿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他朝唐昀眨了眨眼睛,眼眶还泛酸,轻声问他:“醒了怎么不去吃饭?”
唐昀没说话,先倾身过去一口咬上那两片薄唇与他接了个吻。白秋令原是想着陪他闹一会儿就起身,没想到这吻越来越深,他刚睡醒脑子本来就不够清明,身上这人吻着吻着便到他身上来了,他不仅没有推拒,竟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都不如你好吃。”唐昀轻笑一声,伸手扯开挡在两人中间的被子,腰上用劲刻意地往下压了压,下 | 半 | 身与身 | 下之人贴在一起。
他仍是认真地与白秋令唇 | 舌 | 相 | 交,手却悄悄搭在了他腿间,而后一寸一寸向中间探过去。
白秋令轻哼一声,理智残存将他手腕一抓,道:“我、我饿了!”
这已是两个多月以来他不知第几次拒绝唐昀,唐昀倒也能忍,总是白秋令喊停便停,也不曾像此前说的那样,就算用剑架在脖子上也不停下,反而“乖”得反常。
——可他也发现这次与前几次都不同,白秋令分明也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他盯着这人看,看他别过脸睫毛颤动,听他小声嘀咕着又说着拒绝的话,俯身在他眉心吻了吻,温声道:“秋秋饿了,那我们先去吃饭。”
白秋令感激于这人在这种情况下对他的有求必应,坐起身来整理衣服和头发轻咳两声说:“听闻归合镇有许多中原没有的美食。”
“秋秋想吃什么?”唐昀看他头发缠上又散开,便上前一步主动从他手中将发带拿过来,耐心地一点点把他头发理顺,熟练地为他束发,“不过西域人吃得都很怪,秋秋若是从没吃过哪些食物,恐怕是难以下咽了。”
“难以下咽?”
“嗯,在我很小时候,曾随父母来过这里,——那真的是很小的时候了,许多事我都记不真切,但是那盘油炸的各种各样的虫子,至今还印象深刻。”唐昀余光瞥了一眼白秋令,正好看他眉心微蹙下意识吞咽了一下,便又继续说:“我看到旁边那桌有人也在吃,一口咬下去,那绿色的汁液都溅到我身上来了——”
“别说了......”白秋令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他,直直扑到窗边干呕了好几下,一手抬起来朝他摆了摆,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道:“我们还是就吃些中原菜吧。”
于是唐昀向客栈老板询问了归合镇上中原菜最地道的酒楼,和白秋令并肩信步而行,走在街道两边,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就时不时停下来瞧一瞧。
他临出门前让小二去买了顶席帽给白秋令戴上,轻纱重新遮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看着风吹纱动之下那双澄澈的星眸,他忍不住收了折扇挑
开轻纱,亲了亲那漂亮的眼睛。
两人都着白衣,一身中原打扮且气质不凡的模样吸引着来往行人的目光。唐昀偏过头轻声与白秋令说话,他道:“秋秋这席帽还是摘不得。”
“我此前很长时间都没戴了。”白秋令颔首轻笑,唐昀炽热的目光斜斜从那轻纱间透过来,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昀挑眉没再说话,朝边上打开半边手臂装模作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家酒楼。
小二热情相迎,正将两人迎向角落的方桌,路过一屏风格挡的雅间时,唐昀忽然抬手道:“我们就坐这里。”
“这里......”小二面露难色,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解释道:“客观,这桌的位置定出去啦,您要不还是上这边将就将就?”
白秋令听他这话便要往里走,可又被唐昀一把拽了回来,他皱眉看着唐昀,见那人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轻轻扯了他的衣袖,悄声说:“别忘了我们还有要紧事。”
不料唐昀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反手牵了他的手又道:“定的何时?又为何现在都没来?——归合镇戌时便要关市,眼下已是酉时。”
小二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处,他脑子飞快转着,眼前这人看上去不好惹,但这定了桌迟迟不出现的人更是不好惹,这好像哪边都开罪不起。他心一横一把将路过的掌柜拉过来,打着哈哈说:“二位,二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掌柜说!”说完这话他便一溜烟钻进了后厨。
掌柜的指着那迅速逃遁的背影骂了好几句,这才转过身来赔笑道:“不知二位有何——”
“我问他为何我们不能坐这里,他给不出个交代,不知掌柜的有什么话说?”哗啦一声唐昀手中的折扇应声打开,白秋令看着扇面上绘的木槿弯起嘴角笑了笑,心知这人劝是劝不住了,那就陪他闹闹,也当是放松放松心情。
掌柜也是一愣,而后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这...这位置从来都是给江公子留的,二位要不请上二楼?”
“不行,我惧高。”唐昀淡定道。
白秋令一时不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掌柜又为难道:“那...那二位坐对面的雅座,我马上叫人收拾干净!”
唐昀撇嘴朝那边看了一眼,摇头道:“那桌人方才吃了鱼,我闻着鱼的味道就要吐。”
“啊?可这——”
两人在原地僵持不下,周围客人的目光都集中落到故意“找茬”的唐昀身上,白秋令侧身正好挡了众人的视线,他低声劝道:“我们随便占个位置坐吧,还要赶去宿宁堡。”
经白秋令这么一提醒,唐昀这才想起刚刚掌柜提到一个“江公子”,他啪嗒一声将折扇又收在手心,问道:“你刚刚说的江公子,说的可是碧心门,江家的公子?”
掌门双手一拍,一句“是是是”未出口,门口便传来一道飞扬的声音。
“是我,怎么了?”
众人的视线立刻齐齐转过去落在那一身明黄的人身上。白秋令也越过掌柜望过去,正好看到那人与声音一样飞扬的眉眼,他眉心微蹙,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唐昀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毫不客气地将这位江公子上下打量了几遍,抬手用扇子将人从头到脚指了指,皱眉问身边的掌柜,“这就是你说的江公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月辉抬手拦了身后的手下,也将唐昀反复从头到脚瞧了瞧,也问掌柜:“这人站在我的位置前面干什么?”
“江公子千万别误会!这位客人是外地人,他并不知道——”
掌柜的战战兢兢做着解释,可唐
昀非但不“领情”,还不嫌事大地讥诮一句:“这位置一来没写上你江公子的大名,二来它空在这里,有客人便用了,难不成你将这位置买下来了?”
江月辉五指收紧,而后一手搭在手腕的银铃铛上摸了摸,也冷笑一声道:“念在你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现在马上给我让开,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秋令暗道一声不好,挥手将掌柜的支开,以免待会儿眼前这两人打起来,便是跑都跑不过。他透过轻纱看到唐昀仍是笑着,只是那笑意渐冷,下意识间拇指已将清羽顶出半寸。
“你姓江,叫江什么?”唐昀问他。
江月辉本来以为这人要直接出手,袖中的蛊虫都已捏在指间,听了这问话他手臂一僵,差点让那蛊虫钻进自己身体中去。他没答话,便听见对面一道平和的声音。
白秋令抬手拦了唐昀,轻声又道:“这是碧心门的公子,切勿——”
“我叫江月辉,怎么,想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
不知为何,江月辉听着白秋令那分外熟悉的声音就心烦意乱——原是觉得那人只身形有些相似,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连声音都和家里那人这样像,一时之间烦躁不已,手下重了几分,那蛊虫差点教他捏死。
唐昀又将折扇打开了,白秋令见势不妙,拦在他身前的手改为抓着他的手臂,这一举动让江月辉看在眼里更是百般不悦,他也失了耐心,趁着唐昀偏过头与白秋令说话之时,终于是将手中蛊虫朝着唐昀飞了过去。
他动作极细,却还是让白秋令识破。
白秋令闷哼一声,只觉背心一阵酥麻,紧接着全身筋骨就像麻痹了一样,忽然倒在了唐昀怀里,唐昀疾呼一声将人接住,“秋秋!”
江月辉也愣住了,他原是想把这蛊种给唐昀,让他乖乖给自己认个错道个歉,给他点颜色瞧瞧,哪想到他身侧的人动作会这样快,直接跨了半步挡在了面前。
他动动嘴想解释,唐昀的扇子却已朝他飞了过来。
“你下了什么毒!”
“我——我没有下毒!”
江月辉动作极灵敏,他一手抓着手腕,捂住那银铃铛,一边左右躲避着唐昀气势汹汹的折扇。
唐昀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就算是抱着那白衣人,也是快得让他无暇解释,只得一路退避出了酒楼,将“战场”转移到了外面街道中间去。
“你到底是谁啊!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下毒!”他退到墙根下已是避无可避,眼见唐昀的折扇又朝自己飞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得伸出右手去扯边上的布匹挡了一下。
他右手这么一动,银铃铛便叮铃作响,几乎是同时,唐昀怀中的白秋令闷哼一声,忽然伸手在唐昀手臂上掐了一把,声音颤抖咬牙道:“不、不是毒......这是,这是蛊......”
趁着唐昀侧耳听白秋令说话的空档,江月辉终于得空喘口气,他靠在墙上手掌撑着膝盖,才歇了这片刻,那扇子就又朝他飞了过来。
他哀叹一声:“怎么还来啊!”
饭没吃成,他饿得力气也全无,一路被唐昀追回了宿宁堡,再往西便是碧心门了。他一边害怕闯了祸惹江眠不高兴,一边又隐隐期待看到江眠大发雷霆的样子——起码还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想来也不算亏。
他需得停在这里和一路玩命追他的唐昀打个商量,可唐昀压根不听他解释的话,情急之下他只好再次摇了摇手腕。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传进白秋令耳中却成了索命的长调,他眼疾手快抬手拉住唐昀的手腕,唐昀听得背后痛苦的喘息,刚扔出去的扇子又打着旋回到手中。
江月辉腕上的银铃铛不响了,白秋令身上也不麻了,他胸中一口气喘匀手却还没放开唐昀,几根手指扯住他的衣服,断断续续问道:“你、你给我下了......下了什么蛊......”
“早听我说不就好了,累死我了,呼!”江月辉紧绷的神经都松下来,他一手扯着衣领,另一手动也不敢动,看唐昀护着白秋令的样子忽然心生一计,于是笑道:“咱们不打不相识,不如——”
“你若是敢耍花样,我便将你碧心门拆了!”唐昀将折扇别在腰间,两手扶着白秋令,等他呼吸正常了许多,又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白秋令朝他摆摆手,张张嘴回以“没事”的口型,便靠着他休息。
江月辉是越想越欢喜,眼下江眠不在,先将两人哄着,留在门中等他回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这蛊我可花了两年时间才养出来,用在你们身上那可真是浪费至极!”
说来江月辉也是十分恼怒的。本来蛊虫刚进去的时候还能以内力将它逼出来,可唐昀不听他解释便追着他打了一炷香,那蛊虫真的入了体,就异常麻烦了。
不过办法他还是有的。
他小心翼翼将银铃铛从手腕上取下来,一边装进锦囊里一边解释道:“这蛊虫入体时间太长,只能等我哥回来解,不过你们放心,只要铃铛不响,就没事。”
唐昀皱眉反问:“若是它响了呢?”
江月辉有点难为情,他要怎么和唐昀说这是他为了搞定江眠,静心养了两年的情蛊呢?这也罢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旦铃铛响起来,这蛊便和春 | 药相当,定要发泄了心中欲 | 念才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