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离开,叶以疏和何似一个站在门口,一个靠着门框,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送完人的小胖回来看到这副画面,叨叨不止的嘴巴终于消停。
现在这是要爆发世界大战了么?
先是小祖宗何七七因为媳妇儿被强行送走放了狠话,以后和老大势不两立,连母女关系都要断绝,虽说她们本来就没有母女关系,可断不断的话一说出来,还是有点瘆人。
再是叶医生,知道小祖宗的亲妈叫卓欣时那表情,妈呀!
小胖打了个寒颤。
大的大,小的小,怎么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犹豫了一会儿,小胖鼓起勇气朝两人走过去。
“老大?”小胖虚抹一把冷汗,提醒何似,“七七怎么办?她现在在我房间,自从你把花花送走就一直哭,超级伤心。”
何似懒懒的倚靠姿势动了下。
小胖以为何似要去看何七七,暗戳戳地为轻松化解一场大战的自己点赞,谁知道,下一秒何似就戳破了他的美梦,“去,看好何七七,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丝,你明天提头来见。”
小胖只想对这个不负责任的妈说一声‘呵呵哒’。
脑子一转,小胖又觉得没何七七掺和,叶以疏说不定就能心平气和的和老大谈事儿,这情人之间啊,最怕隔阂,有心事立马摊开了说才是正理,拖久了,拖出来的都是误会。
对,肯定是这样!
好机会必须留给自个老大,至于何七七那个破罐子就让他这个能工巧匠去修补好了!
做完心里艰建设,小胖麻利走人。
走进房门,小胖后悔了,他的房间哪儿还有一点人样!
生起气来的何七七,战斗力简直匪夷所思。
看到小胖,何七七随手抓起他买回来一次也没穿过的戏服擦了把眼泪,然后愤愤地指挥小胖,“你去把何似叫来,我要和她正式断绝关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生死由命!”
小胖的手伸在半空,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何七七糟蹋,心疼的要死,可表现在表情和行动上还要狗腿地哄人,“美啊,你先别哭,你妈我老大正在和叶医生说很重要的事情,等她们说完了,我马上去帮你叫她。”
何七七的哭声停了一下,“何似在和小叶子说什么?”
“不......”知道。
话到嘴边,小胖改口,“吵架,她们在吵架。”
何七七彻底不哭了,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出冲。
小胖赶忙拦住何七七,紧张地问,“美,你要干嘛?”
何七七仰头,满脸愤怒,“我要去帮忙!”
“帮什么忙?”难道是怕老大挨打?
这么一想,小胖放心了。
他就知道老大教女有方,关键时候一定知道担心她。
不错,不错......
小胖满意地点头,下巴刚仰起来受到何七七一记致命重击。
“帮小叶子打何似那个坏蛋!”
“啊?”小胖懵逼,反应过来大喊,“不行!啊!好疼!”
在何七七的强势踩踏下,小胖本就薄弱的战斗力告罄,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却无能为力。
何似的房间和小胖是斜对门,何七七一出现,何似就发觉她的情绪不对,身体转了个圈绕到门里,在何七七闯进来之前把她锁在了外面。
何七七的怒气值爆表,对着门板连砸带踹,嘴里还振振有词 ,“何似,你出来!我们单挑!你快出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接受我的挑战,一个是认输!你别躲在里面,快出来啊!”
里面的何似对何七七的咆哮置若罔闻。
何似兀自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新换的床单,觉得手感不错,顺势躺了下去。
叶以疏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小叶子。”何似突然开口,“你说花亦和何书珊是什么关系?他说的话我们毫不犹豫地信了,可万一信错了怎么办?我刚才应该问一下他是怎么和何书珊牵扯上的,可是......”
花亦说‘我想她了’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很明显,明显得她们无法忽视他的言外之意——想她了,想见她了。
何似看着天花板,飘忽的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小叶子,一晚上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如果花亦说的是假话,那我们现在还有机会弥补,晚了就没可能了。”
叶以疏走到了何似身边坐下,握紧她的手,“阿似,花先生今晚出现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后来也有过怀疑,但他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彻底放下芥蒂。”
“他说什么?”
“花先生让我信一次人心,以他妻子的亡魂发誓。”
“......”
何似转过身,侧躺着,反握住叶以疏的手,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那就,信吧。”
叶以疏,“嗯。”
对话结束,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何似非常不喜欢这种小心翼翼地感觉。
何似放开叶以疏的手坐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小叶子,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叶以疏转向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怕一开口就会对何似发火。
“有话直说。”何似被眼下的气氛搞得难受,说话语气不怎么好。
她们之间是隔了六年,隔了说不清的恩怨纠葛,可她们依然还相互喜欢。
这种偶尔出现的小心谨慎让她陌生,不喜。
“阿似......”叶以疏低着头,温如水的嗓音被搅乱,“我的脑子很乱,想问的问题很多,你让我想想,想想应该先问哪一个。”
何似蹙眉,“小叶子,你怎么了?”
何似的手触上叶以疏肩膀时,她本能发抖,这一反应让何似的担心更加严重。
何似强行掰过叶以疏的肩膀,迫使因为身高优势,即使低着头也不能完全躲开的她和自己对视。
叶以疏眼底交织着风雨,和何似认识的那个总带着笑,说话慢慢悠悠的女人截然不同。
“阿似,我和丽姐在办公室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风雨动荡了心神的时候,叶以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何似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骗一骗就过去了。
叶以疏一直很好哄。
暗自吸了口气,何似义愤填膺地说:“听见了!听见你扭伤脚的过程差点气死我!要不是这样,我第二天干嘛跑去医院陪你一整天?!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我跟过去,万一花亦被逼得没办法闯进去诊室,你怎么办?”
何似打了个寒颤,后怕地搓搓肩膀,“还好疼你如我不顾一切地跟过去了,否则,后果不敢想啊。”
何似的动作太夸张,叶以疏克制不住想笑。
努力牵动嘴角也笑不出来时,叶以疏才发现笑竟然也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除了这些还有吗?”叶以疏问,紧张不加掩饰。
何似疑惑,“还应该有什么吗?”
叶以疏急忙摇头,“没了,没了,就这些,只听到这些就好。”
何似忽然凑近,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说:“小叶子,你有事情瞒我。”
叶以疏看着何似,表情虽不自然却很轻松,“你别瞎猜,没有的。”
“嗯?”何似两手环胸,显然不信她的话。
“真的。”叶以疏正襟危坐,只差发誓。
何似坐回去,不想让她继续为难,妥协道,“真的就真的,我又没说不信,干嘛搞得怎么严肃?”
叶以疏没回答,心里却在感激何似的不追问。
听到了何似肯定会很难过,听不到,就只有她一个人心疼。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叶以疏的情绪再次绷紧。
何似正在为自己安全瞒过叶以疏开心,一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直到叶以疏带着颤意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侧,
“阿似,七七是谁的孩子?”
何似随意放在身侧撑住身体的手猛然收紧,平整的床单被攥出褶皱。
“她,何七七不是我女儿。”何似词不达意。
叶以疏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发丝,勉强笑了下,“那她是谁的女儿?”
何似说不出来。
不敢说。
“小叶子,你赶紧洗漱一下休息吧,我去看看何七七。”害怕叶以疏继续追问,何似挪到另外一边下了床离开,步子很急。
叶以疏能感觉到何似的动作,落在地上的视线逐渐移过去,从她焦急的步子一直挪到微微佝偻的脊背。
“阿似。”何似握住门把手时,叶以疏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对不对?”
叶以疏低缓的声音将何似伪装的平静撕碎。
现在只是按下门把,拉开门板的力气她都使不出来。
身后,叶以疏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何似。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叶以疏一向温和的声音稍显急躁,“我哥哥年纪轻轻没有了,姐姐一离家二十几年,我,我没有做错事,可父母却不得不因为我被人处处议论。
他们生我们,养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本该在儿女的侍奉下颐养天年,可我们带给他们的只有生离死别的痛苦。
阿似,他们的年纪不小了,有生之年也不过是希望我能幸福,希望姐姐有一天想通了再回来,可她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甚至连她的墓地都在万里之外!我呢,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父母期盼的幸福到死,我都没办法让他们看到!
我们三个儿女,没有一个人真的孝顺。
阿似啊......”
叶以疏身形不稳,紧抓着何似身后的衣服才能勉强站立,“阿似,如果七七是姐姐的女儿,那她会代替我们三个成为爸妈最后的希望,你应该懂的,应该懂的啊,可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说到最后,叶以疏的声音里藏不住委屈和失望。
何似背对叶以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声音犹如利刃,刺痛的何止是何似的心。
“小叶子,我不是故意的。”何似小声说。
理由没有任何说服力。
叶以疏矛盾。
一边是生养她,因为轻信谣言和别人一样误会她而内疚多年,如今小心翼翼地等着她偶尔回家的父母,一边是她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爱人,该怎么做才能不走到二选一的局面?
她不想怪何似瞒着他们的,可如果不怪,要怎么和每天在人前若无其事,人后郁郁寡欢的父母交代?
“阿似,你说个理由,说了我就信。”叶以疏语无伦次,“如果实话太难听,你就编个理由,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信你有苦衷,哪怕你说忘记都可以,阿似,你说,你说啊!”
何似虚握着门扳的手收紧,因为极力克制,脸侧柔和的线条被灯光打得异常清晰。
叶以疏抓紧何似的衣服,祈求,“阿似......”
何似低下头,视线模糊了眼前的花纹。
“我忘记了。”
“......”
“忘记告诉你。”
叶以疏慢慢放开何似,笑容从唇角快速晕开,“好,我信。”
何似在叶以疏的笑声里心如刀割。
信了就好,信了就不会把她在国外那一年的事牵扯出来。
欣姐看到的是一部分,没看到的是绝大多数,那些荒唐的事,连她自己都嫌弃,怎么可以被心疼她,喜欢她的叶以疏知道?
对,不能知道。
何似转过来,背靠着门板,不自信地问,“小叶子,你还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以疏装出来的笑僵了一瞬,随即靠近何似,在她惊慌的眼神下贴近她,撩拨她,占有她。
然后,沉迷于她。
于是,那些最开始知道真相时才有的激动和怨愤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