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容易生气的人惹到恼火,何似觉得这也算是自己的一项本事,为此暗戳戳地开心了好一会儿,开心完了再跑到叶以疏面前装乖巧。
“小叶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何似谄媚。
叶以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随便。”
何似戳着下巴出主意,“那吃......”
话一出口,叶以疏打断,“餐厅。”
何似懵逼,“啊?”
这个点的餐厅只剩下残羹冷炙,没有油水,没有肉,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叶以疏假装没看到何似的嫌弃,兀自指着挂在衣架上的包说:“饭卡在钱包里。”
何似憋屈,“好......吧。”
拿了卡,何似屁颠屁颠地跑去打饭。
脑子里不停问候把她害得这么惨的熊男人!
说来也是那只熊的不幸,何似打完饭回来经过急诊,竟然看到熊热得中暑,正在输液室挂水。
何似和熊对视一眼后,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经过。
走了几步,何似退回来,趴在输液室门口,挡着嘴小声说:“让你惹她生气,现在报应来了吧。”
熊,“???”
他做了什么?
他明明在认真发传单,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拉去疯跳广场舞,跳完舞还要收到一条‘你不行啊’的恶意差评。
差评也就算了,他放在垃圾桶上的传单还被捡破烂的捡走了,人也终于在剧烈运动之后光荣中暑。
这一系列的悲剧难道只能总结为报应?
那么,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才会受到如此惩罚?
熊生黑暗的熊坐在输液室越想头越晕,人生光明的何似坐在叶以疏办公室美得冒泡。
何似拎着餐盒回去以后,灵机一动,把跳舞的前因后果颠倒成她不忍心拒绝一个顶着烈日暴晒的打工小孩的邀请,陪他跳了一支舞,让他拿到了双倍工资。
叶以疏听完心疼不已。
这种穿人偶服发传单的工作何似以前也做过,还热出了一身痱子,叶以疏一直记得何似难受得整晚睡不着的样子有多可怜,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止生不起气,甚至为了表达歉意亲手喂她吃饭。
何似也真是把不要脸的精神学得炉火纯青,叶以疏的饭都喂到嘴边了,她还要哼哼两声表达心情,一顿饭吃得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饭吃完没一会儿,叶以疏被电话叫走,何似一个人没了兴致,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打游戏。
正打到关键时候,小胖的电话来了,何似一个激动,手机脱手砸在了脸上。
那种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何似坐起来接通电话,一出声吃了小胖的心都有,“说不出来个正当理由,我放何七七咬死你!”
小胖一身肥肉狂抖不止,“老大,不用你放,你闺女现在正在咬我,还有她媳妇......啊!疼!”
小胖的哀嚎太刺耳,何似拉远手机,龇牙咧嘴。
等最刺耳的部分过去,何似重新将手机放在耳朵边幸灾乐祸,“不都说了那是你祖宗,你没事干嘛惹她?”
小胖欲哭无泪,“老大,做人要凭良心。你为了送叶医生上班抛弃我祖宗,我一个外人不辞辛苦地替你把她和她媳妇送到学校,现在还要受这些莫须有的伤害,你的良心过意得去?”
何似,“过意的去,过意的去。”
小胖的头已经撞在了墙上。
怕小胖被欺负得对人生绝望,何似好心询问,“你又怎么何七七那货了?”
小胖哭诉,“我当然是把她当爷爷供着啊!这回真不是我的毛病!”
“嗯哼。”
“我祖宗她媳妇今天不是来陪读了么,结果因为智商太高,知道得太多伤了老师的自尊,老师一不小心批评了她一句,真的只是不小心,谁知道我祖宗当场就火了,直接大闹课堂,你都不知道那画面有多震撼!我在她面前虽然没什么地位,可好歹也是揣着你的脸来送人上学的对不对?势必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阻止形势持续恶化是不是?”
“继续。”
“我被当成了帮凶。”
“活该。”何似落井下石,“现在怎么样?控制住何七七了?”
“嗯,花花一个害怕的眼神飘过去,我祖宗立刻认怂。”
“这不挺好的么,你还给我打电话干嘛?”
“好什么好?”小胖长叹,“园长说他们的庙小,容不下我祖宗和她媳妇这两尊大佛,让我立刻马上把人领走。”
“那你就领回家好生伺候着呗。”
小胖疯了,“老大,今天是两个啊,伺候一整个下午啊,你是想让我被她们折磨死?”
何似,“不。”
小胖欣慰,“我就知道我们老大最有良心!”
“不是一下午,还有一晚上。等小叶子下班,我要带她去约会,保守估计十点以后才能去接她们。”
小胖吐血而亡。
老大的脑子到底有什么泡啊?来历不明的小孩都敢留?
重点是留就留了,做妈的讨好闺女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最后当牛做马的总是他……?
刺激完小胖,何似挂了电话继续坑队友,坑完了再戴上口罩跟在叶以疏身边‘保护’她。
之后一整个下午,手术室门口都有一个戴着口罩,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疯狂乱跳的何似在盯梢,吓得往来进出的护士各个花容失色。
叶以疏也经过一次,一眼就瞧出来众人口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何似。
何似那时候正坐在一边打游戏,认真得对外界环境没有丝毫反应,叶以疏有意靠边走的时候,她还非常礼貌地侧过腿给叶以疏让路。
叶以疏心念一动,趁没人关注快速勾了勾何似的下巴。
何似玩得投入,被人打扰火大得不行,抬起头就要嚎,看清楚不远处熟悉的背影是谁时立马变成惊喜。
“小......!”何似要喊人,话刚出口被正准备进门的叶以疏阻止,“嘘!”
何似立刻捂住嘴巴,笑眯眯地目送叶以疏进去手术室。
小插曲结束,何似心波荡漾。
眼珠子转了转,揣着手机跑路。
晚上六点,叶以疏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办公室。
何似晚她一步。
“阿似,你去哪儿了?”叶以疏抿了口水,嗓音干涩。
何似把两个购物袋放在办公桌上,兴冲冲地从里面拿东西——一件粉色碎花长裙,一双小白鞋,几个精致的头饰。
叶以疏走过去,拿起裙子在何似身上比了比,“阿似,这种风格不适合你。”
何似更适合简单一点的短袖短裤,看起来阳光又活波。
“嗯嗯嗯!”何似两眼发光,“这是给你买的。”
“......我?”叶以疏疲累的脑子停止工作。
反应过来何似说什么,叶以疏连声拒绝,“不行,我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不合适,不合适。”
何似不听,兀自把衣服放在一边,跑去脱叶以疏的衣服。
叶以疏端了水杯,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一时不慎被何似钻了空子。
何似的手摸上叶以疏腰带时被她慌忙拦住,“阿似,别胡来,外面有人。”
何似停下动作,眨眨眼,“帮你换衣服而已,怎么就胡来了?况且,我有锁门,来人也不怕。”
叶以疏推拒,“我没说要穿你买的衣服,不用换。”
“喂,咱俩晚上可是要去约会的,你觉得你穿一身军装走到哪儿哪儿都要被人围观合适吗?”
叶以疏心里着急,根本不知道何似在说什么,“约会?我怎么不知道晚上有约会?”
何似龇牙,“我下午刚决定的。”
“阿似......”叶以疏拿何似没办法,妥协道,“我的脚还有些疼,不能多走路,改天再去行不行?”
何似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放心,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
“先换衣服,等会就知道了。”
说完,何似抢了叶以疏的水杯,动作麻利地替她换衣服。
约莫十分钟后,何似把叶以疏推到了衣帽镜前。
叶以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阿似,这,这是我?”
长至脚踝的裙子把叶以疏清瘦,高挑的身姿尽数彰显。
干净的小白鞋藏在裙摆下面,半露半遮,很像年轻俏丽的姑娘在恋人面前尽力掩藏她的羞涩。
叶以疏难以置信。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婉,清丽,不缺雅致,又不会太中规中矩的自己。
何似站在叶以疏身边,歪着头,和镜子里的她对视,“漂亮。”
何似向来不会吝啬对叶以疏外貌的夸奖,这些话叶以疏早就听习惯了,可像今天这样换了装束,换了环境,用那么认真正经的态度说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见。
感觉很奇妙。
叶以疏不自然地抬起手,将垂在脸侧的发丝夹在耳后,低声说:“阿似,我的年纪不适合穿成这样。”
“不会,很好看。”何似转过头,闪着亮光的眼睛看进叶以疏低垂的眸子,“确认过眼神,小叶子就是漂亮的小姐姐。”
叶以疏不出声,脸颊上浮起淡淡红晕。
“小叶子,蹲下来一点点。”何似拍拍叶以疏的肩膀,弯弯的眉眼里藏不住喜色。
叶以疏扶着桌沿,顺从地伏低身体。
何似站在叶以疏身后,十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小心,温柔。
“小叶子,还好你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不然头发都留不住。”
“嗯。”叶以疏微微扬起唇角,笑意快速传到藏了一汪清水的双眼,“阿似,你说喜欢我留长头发,这些年我都没有剪过。”
何似被取悦到,乐得哈哈大笑,“呀,不愧是我媳妇儿,听话哦。”
叶以疏慌张的视线不知道往哪里躲,“阿似,你别这么说话啊。”
“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何似已经替叶以疏绾好了头发。
大半垂在肩头,随意几缕编在一起绕了几下用卡子卡在脑后,再加以素色发饰装点,美得何似有些后悔,更多的是兴奋。
宝贝被据为己有,那种感觉比上天还有吸引力。
“搞定,出门!”何似牵着叶以疏手,兀自兴奋,“我要吃大餐!”
叶以疏侧过身体,下巴碰了碰何似的脑袋,“m记?”
何似瘪嘴,“小叶子,能不提m记了吗......?”
“好,不提,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
何似扶着叶以疏,和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出挪。
一路上,何似和叶以疏碰见了很多熟人,每个看见叶以疏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搞得叶以疏越来越对自己今天的打扮没有自信。
反观何似,戴着口罩,笑得格外嚣张。
走到门口,何似把叶以疏扶到没人的地方站好,叮嘱她,“我去拿个东西,你站着别动。”
叶以疏好奇,“拿什么?”
何似回了两个字,“秘密。”
何似回来得很快。
叶以疏这边刚数到56,她就已经逆着人群往过走了。
何似身边多了一辆自行车,阳光打在慢速转动的辐条上,折射出亮眼的光。
等何似走进,叶以疏不确信地问,“这就是你要拿的东西?”
何似扬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叶以疏只有惊,没有喜,“阿似,我从来没见过你骑自行车。”
何似不乐意了,“损人不带你这样拐弯抹角的啊。”
叶以疏忍笑,曲起的指关节蹭了蹭嘴唇,“嗯。”
“嗯?!你这什么态度!”何似炸毛,“不识好歹的女人!”
何似气呼呼地坐上去,一脚撑着地,一脚踩着脚踏。
“上来。”何似说,硬邦邦的语气像命令,又像赌气。
叶以疏停在何似气呼呼的背影上的目光投向前方。
人这么多,万一撞到谁怎么办?
久不见叶以疏动作,何似扭头,凶巴巴地威胁,“再墨迹,我就把你一个人扔这儿喂狼!色狼!”
叶以疏靠着玻璃墙壁没说话,但微微扬起的眉梢让柔和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活力。
何似心痒。
裙子不脱也能那什么吧,要是......
“呸!”
饱暖才思□□,你这还没吃呢,惦记个什么劲儿!
何似鄙视自己一闪而过的邪念。
叶以疏不知道何似的心思,只觉得她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懊恼的表情是一出独角大戏,即使没有台词,也演得投入,她这个观众呢,看得津津有味。
看够了,叶以疏往前挪了两步,手搭着何似的肩膀提醒她,“我要上去了。”
何似立刻握紧把手,正襟危坐,“上!”
叶以疏小心翼翼地坐下,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正纠结着,何似忽然用力一踩,车子歪歪扭扭地朝前滑出。
“啊!”叶以疏受到惊吓,为了不掉下去,本能抱住身边最可靠的东西——何似的腰。
何似奸计得逞,大笑,“哈哈哈!小叶子,你抱这么紧,我怎么喘气儿?放心,放心,我的技术好着呢,刚才就是让你体验一下心动的感觉。”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叶以疏恼怒地捶打何似后背,顺便凶她,“你怎么这么坏啊!”
何似缩了下肩膀表示害怕,说出来的话却依然还在找打。
“小叶子,你这挠痒痒似的力气打得我两腿发软,还有娇嗔的声音,‘啊,你怎么那么坏啊’,真要命!”
“阿似!”
“哈哈哈哈!”
“......”
最熟悉的地方,穿上最陌生的衣服,身边是最喜欢的人,耳边是最动听的笑,这一刻,叶以疏忽然不想矜持了。
叶以疏侧过头,看着何似充满朝气的侧脸,轻声说:“阿似,我想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