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送完方糖回来,姜丽还在1301门口站着,很明显是有事想和她说。
何似走过去,轻轻拉上门,叫了姜丽一声,“姐姐。”
姜丽点点头,笑容平和,“今天过得怎么样?”
何似低着头,乱飘的视线不敢和姜丽对视,“还好,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后来,后来......”
后来满脑子都是陶挽的事。
姜丽没在意何似的吞吐,语气如常,“我下个月走,能不能提前跟你和以疏预约一天时间吃顿便饭?”
“走?”何似猛然抬头,“走去哪儿?”
姜丽恬淡的笑里带着绵长想念,“去找陶挽。”
“不行!你不能去!陶挽已经......”
真相几乎脱口而出,还好何似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不过,敏锐如姜丽,还是有所怀疑。
姜丽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地问,“何似,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啊?”何似抓抓头发,不让情绪泄漏,“我的意思是陶挽既然答应你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要相信她。”
“只是这样?”
“当然!”何似拍着胸脯保证,“我的感情经历可是非常丰富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何似的保证并不能打消姜丽的疑虑,但毕竟才相识,她也不好多问,于是,话锋一转回到刚才的问题,“吃饭的事没什么问题吧?”
何似顿了下,声音轻缓,“你还是准备去找她?”
姜丽摇头,笑意填满嘴角,“经你刚才那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自己太冲了,我和陶挽一起长大,她的性格我了解,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事就一定会兑现,反而是我一声招呼不打就冒然过去,说不定会打乱她的工作计划,她很爱那个工作,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何似脸上笑着,心里比千刀万剐还疼。
“姐姐,如果陶挽一直不回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会,39年,一半的生命都已经等过了,为什么不继续等下去?”
何似说不出来让姜丽忘记的原因,只能背着真相点头,“应该等的。”
“嗯。”姜丽笑容更盛,“那吃饭的事?”
何似扬起脑袋,明艳脸上看不出来一丝异样,“姐姐,时间随你约,我就是在外星也会飞回来的!”
“那我确定时间了再通知你,以疏那边麻烦你转告一下。”
“好!我一定会转告她的!”
“嗯,快进去吧。”
姜丽说完转身往回走,何似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嘴巴张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陶挽的事......还是算了吧。
姜丽离50岁只剩下11年,这11年就让她用那个约定圆一场美梦好了。
人活着总需要一点希望。
何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后回了屋。
屋里的气氛甜腻到让人发指。
“花花,你想不想吃小鱼饼干?”
“花花,给你吃黄桃罐头。”
“花花,这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脆脆棒,送给你。”
“花花,你会不会洗澡?我可以帮你。”
“花花,我有很多漂亮衣服,你想穿哪件随便挑。”
“花花......”
何似来来回回从沙发前经过三次,何七七全程无视。
何似觉得很有必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内心戏,不然,她会被憋死。
何似光明正大地踮着脚尖挪到卧室门口,和叶以疏一起站在门边盯梢。
看不下去何七七狗腿的样子,何似小声吐槽,“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喜欢捡小孩的德性一毛一样。”
叶以疏对何似的碎碎念很是好奇,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阿似,你说什么?”
“没什么。”吐槽过后,何似心里的失落感油然而至,转身抱住叶以疏的腰,伤心地说:“小叶子,好端端的,我怎么有一种嫁女儿的悲伤感?”
叶以疏忍俊不禁,“七七才五岁,哪儿懂什么喜欢,你这悲伤来的没有道理。”
何似抬头,食指挠着叶以疏后腰,“我四岁就喜欢你了。”
叶以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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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因着何七七要伺候自家......媳妇儿?
何似窝火,“我生她,呸!我看她出生,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倒好,上半天学就给我捡回来个女媳妇儿!我敢保证,她们之间绝对不是真爱!”
何似说前半句时叶以疏还有点替何七七担心,等她说完最后一句,叶以疏直接笑了出来,“阿似,你到底是担心七七早恋,还是担心她被骗?”
何似叹气,“我当然是担心她把人小姑娘骗了,就何七七那满肚子坏水,万一劈腿,我怎么跟人小姑娘交代?”
“阿似,你真的想太多了。”
何似郁闷,“小叶子,你不懂,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种了很久的小白菜突然被人挖走了,你不止要担心挖白菜的人能不能用它做一道好菜,还要担心做出来的菜会不会把人吃进医院,影响我这个农夫的名声。”
叶以疏哭笑不得,“阿似,你哪儿来那么多歪理?”
“明明就是事实,怎么被你一说就成歪理了?不服!”
“好好好,事实,你说的都是事实。”叶以疏笑得纵容,“快点吃饭,你一会儿去工作室的时候捎我一下。”
“捎你?”何似塞了口包子,愤愤难平,“你还惦记那些病人呢?”
叶以疏将剥好的鸡蛋放进何似盘子里,语气舒缓,“不是惦记,是责任。”
“切!你是我老婆,对我还有责任呢!”何似忽然扔下包子,越过桌面抓住叶以疏的衣领语气急切,“小叶子,你能不能请假?三天,不,一天,就一天行不行?!”
何似的动作太突兀,叶以疏没端稳牛奶洒在了手上。
何似瞧见了,当即朝叶以疏吹了声口哨,“我比牛奶甜。”
何似明明没说什么,叶以疏却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话一样,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抓住何似的手说:“阿似,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手。”
何似放手,跟在快步离开的叶以疏后面叽叽喳喳。
叶以疏被吵得受不了,一走进卫生间,马上锁住门把何似关在了外面。
何似摸着被撞到鼻子,一脸懵逼。
反应过来以后,一边嚎,一边拍门,聒噪的模样和何七七如出一辙。
知道劝叶以疏请假没有可能,何似只得亲自把人送去医院。
叶以疏进去以后,何似没走,而是换了装扮,在离她不远却不会被轻易发现的位置待着。
昨晚睡下以后,何似想了很多杜绝那个寄快递的人和叶以疏产生直接联系的办法,第一样就是偷走叶以疏的手机,可早上醒来,何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领花。
就像当初救她一样,叶以疏的职业注定她不能做个把私心和家事放在第一位的人,叶以疏的电话是很多人的救命草,拿走了,那些人可能就活不了了。
她可以自私,却不可以罔顾人命。
不能和外界断开联系,何似就只能尽量让叶以疏不脱离自己的视线。
有她在旁边守着,至少能在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况时,确保叶以疏不受伤害。
“这位先生,你是几号?”后方有声音传来。
何似侧侧身体看过去。
叶以疏的诊室门口,一名带着帽子的男人在和护士僵持。
“先生,刚才进去的是9号,你是几号?我帮你估算一下时间。”护士询问。
男人低着头不吱声,径直朝里闯。
“哎!先生,你不能进去!”
眼看着男人马上要碰到门把手,何似迅速跑过去,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秒抓住了他的手腕。
何似靠近男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是病人。”
男人的帽檐很低,何似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说完话后猛然收紧。
这个反应让何似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是昨天在住院部袭击叶医生的人。”
何似的语气太肯定,如果旁人能够听见,一定会以为她亲眼看到了昨天在住院部发生的事情。
男人似乎也有些诧异,本能地抬头看向何似。
两人对视,何似心惊。
她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到慌张和沧桑。
这种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名声在外的医生下狠手?
只是这一瞬间的松懈,男人已经挣脱何似的束缚逃跑。
何似立刻追上。
男人凭借身体优势,跑得很快,但何似也不是吃素的,她在战场上扛着相机跑了那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力和毅力。
一直追到尽头的安全通道出口,何似拦住了男人,也做好了和他硬碰硬的准备。
然而,事实让何似诧异。
男人被何似拦住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动手,而是扶着帽檐想从她身边离开。
何似往旁边侧了一步,挡在男人面前,“打伤她就想跑,没这么便宜的事。”
男人拉低帽檐,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你跑什么?”
“我,我怕检查结果不好。”
“是吗?”何似拿出手机,点开,“叶医生是脑外科权威,只要是没被判死刑的病人,到了她那里就还有一线希望,不巧,我和她熟得狠,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只会一声?”
“不要!”拒绝脱口而出,男人也因为着急抬起了头,整张脸被何似已经打开的相机完整收录。
这张脸,她好想在哪里见过。
只一下,何似便收起了手机,假装无奈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
何似上前一步,表情冷冽,“请你记住,叶以疏是医生,她以前救过很多人,听清楚了,她,以前,救过很多人。”
男人一语不发,仓惶绕过何似下楼。
这次何似没有拦着,只是在他和自己擦肩而过时看了眼他露在外面的手。
果然,那里有被烧伤的痕迹,如果真的是他......
何似还没想明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何似拿出手机接通,“喂,方糖。”
电话那头,何似看着电脑屏幕上刚收到的视频脸色难看,“这人是谁?”
何似俯身,胳膊肘撑着楼梯扶手,“没有意外,他应该就是昨天在住院部找小叶子麻烦的人。”
“你怎么会遇到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就好。”方糖松了口气,不过一瞬,再次紧张起来,“人呢?抓住了?”
何似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没抓住就没抓住,人没事最好,你......”
何似看着空荡的楼梯,沉声打断方糖,“方糖,我见过他,很早以前。”
“?”
“小叶子救过她妻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