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只剩下新娘子一个人独守新房,新房里大红囍字也失了颜色。

“小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丫鬟念夏劝道。

“不要再叫小姐。”紫舒回眸看向她“叫我夫人。”

即便未曾拜堂,可她已经嫁给了他。

她和徐哥哥已经是夫妻。

念夏怔了怔,连忙点头“好的,夫人。”

紫舒在新房里等了许久,坐等右等都没见徐元思回来。

直到约莫半个时辰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

“夫人,少爷他被知府关进大牢了。”

紫舒皱眉,问道:“以什么罪名。”

“说是诱拐人口。”小厮立刻说道。

明显的欲加之罪。

紫舒听完,没有丝毫的犹豫,穿着火红的嫁衣一路直行来到了府衙,不少平日里熟识的街坊邻居也都跟在她的身后,有的纯属看热闹,有过交情的倒是出言规劝一二。

随着她离府衙越来越近,两侧跟了越来越多的人,一时间倒显得声势浩荡。

“咚咚”紫舒毫不犹豫地敲响了鼓。

手腕纤细,似是轻易就能摧折了去。

后堂的知府一听是徐元思那未拜堂的媳妇来鸣冤击鼓,还惹了不少民众看热闹,顿时感到了头大。

但头大也没法,只能硬着头皮摆出官老爷的架子升了堂。

紫舒盈盈一拜,跪在堂下。

“青天大老爷,妾身姓紫名舒。”她用手中绣着槐花的手帕擦拭眼角,发红的眼角滚出泪水,声音都有些哽咽“因为逃难来到了扬州,身世姓名俱登记在册,妾身自愿嫁与相公,何来他诱拐之说?”

像是无力承受一般,她抽泣一声“请青天大老爷做主,放了妾身的夫君徐元思,让他同妾身回去拜堂成亲。”

紫舒长得明艳动人。

如此这般哀哀哭泣,如弱柳扶风般惹人心怜。

明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知府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此间大事,怎可只听信你一人之词?他诱拐人口可不止是你一人,此事需得细细查明才行。”

“那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查明?”紫舒擦拭眼角,问道。

“需得去他原籍查明,这一来二去十天半月是少不了的。”

“可既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有罪,为什么要关在牢房?”紫舒问道“可否将他放回家中?你也知道妾身的相公为人忠厚,绝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伤天害理之事,再说……对方毫无证据,就是无端指控,要关也是关他们。”

知府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夫人当初命悬一线还是徐大夫救回来的。

但知道归知道,还是一拍惊堂木,“先行收押择期再审”将紫舒轰出了大堂。

外面的民众七一嘴八一嘴很快都听说了事情的原委。

一个个对紫舒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紫舒迷茫地在大堂外站了好一会儿。

“夫人你没事吧?”念夏扶着她,一脸担忧。

紫舒摇头,最后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朝一旁的牢狱走去。

可就算她使了银子只求进牢房看一眼都不行。

“他并非死囚,又还未定罪,妾身为何不能见一面?”紫舒不解地问道。

配剑的刀二还站在那里盯着守着。

又有上头的命令,衙役哪里敢。

只能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快走快走,案子没查明白外不允私见犯人。”

“差爷,求求你让我见一面我相公。”紫舒不肯走。

“不行不行……”衙役不耐烦,一个没注意手劲将紫舒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看得一旁的刀二直皱眉。

这般梨花带雨柔弱可怜怜,怎么可能是云禧姑娘?

她素来彪悍异常,不打得别人嗷嗷叫哭就是好的了。

“夫人……”半夏吓了一跳,赶紧去扶。

紫舒双眼发红地望着大牢的门,只能无奈转身离开。

看她一瘸一拐无枝可依的脆弱模样,一直跟在身后监视她行踪的刀一都开始动摇。

云禧姑娘的英勇事迹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经历过。

那真真是翻墙上瓦,有仇必报的主,怎么可能是如此这般柔弱可怜?

他回到客栈,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完后,刀一忍不住问道:“少爷,她真的是云禧姑娘吗?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天差地别的性子。”

正在写字的萧慎敬半晌没说话。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挽袖收笔,看向刀一“给刑诏传话,重新给朕调查当初永安郡主被劫一案。”

“少爷,你是怀疑跳崖是提前设计的?那她真的是云禧的话此时就是在……演戏?”

话音一落,刀一头皮狠狠一麻。

盯着自家主子此时的眼神,他二话没说立刻转身,赶紧退下。

跳崖是假,将所有人玩得团团转是真,还逃得远远的不说,如今还想蒙骗当今圣上?

嘶……

此时刀一倒觉得紫舒千万不要是云禧姑娘,这件事对所有人都更好一些。

否则……以陛下这些年越来越越阴晴莫测的性子,不知道云禧小姐最后会面临怎样的雷霆骤雨。

紫舒回到徐宅,在新房坐了一会儿,又红肿着眼吩咐厨子做了几个徐元思爱吃的菜。

中午她将饭菜送到了大牢外,让狱卒帮忙送给徐元思。

虽然不敢收银子,但狱卒痛快的答应了。

紫舒慢慢走到一旁的刀二的面前。

刀二身体下意识地紧绷,防备她的出手。

结果没想到她居然……弯腰福了一礼。

这可把刀二吓倒了,手忙脚乱赶紧回礼。

没办法,紫舒和云禧小姐实在是长得太过想象。

云禧小姐见到他一般都是直接动手闯淮陵王府,哪里会跟他行礼。

紫舒站直身子,垂眸,柔顺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家少爷住在何处?”

刀二这时才突然明白了自己哥哥的话。

立刻说道“我带你去见我家少爷。”

福来客栈开在东市,是方圆百里最著名的皮市街。

商人多,自然人流就大。

此时即便是午时,也依然不少人在叫卖。

当刀二带着紫舒出现在皮市街头时,客栈内的萧慎敬就已经知道了。

别看他只带着一个书童两个侍卫,可周围十里不知道有多少乔装的暗卫跟随保护。

而萧慎敬斜靠在贵妃榻上,兀自看着手中的书卷,连眉眼也未抬一分。

似是毫不在意。

到了客栈外,紫舒将念夏留在了外面。

在她耳边细声细语地叮嘱道“若是我半个时辰还未出来,你去找王大娘一起去报官。”

虽然知道官府靠不住。

但王大娘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认识人多。

只要事情闹大,即便是知府也要考虑一二。

想到这里,紫舒苦笑一声。

面对强权,普罗大众除此之外又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她牵起裙摆,慢慢走上了木梯。

刀二在门外敲了敲门,说道:“少爷,紫舒小姐想见你。”

萧慎敬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没听到回应。

刀二正想再禀报一次,刀一立刻把这二傻子拉走了。

二傻子还不乐意,兀自说道:“哥你拉我做什么?紫舒小姐她……”

“闭嘴吧你,就你多事。”刀一忍无可忍,真想给自己这个傻不愣登的胞弟一棒槌。

刀一刀二离开后,这条长长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

四周的客房好似都未曾住人,显得格外的空旷渗人。

紫舒抿了抿唇,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才终于敢去敲门。

这次,从里面传来了萧慎敬的声音“进来。”

窗棂间漏进的残阳将紫檀笔架拖成长剑状的影,正钉在案头那封未盖章的刑部密奏上。萧慎敬屈指叩了叩"秋决待核"四字,惊得砚台里半干的朱砂震起细尘。

恰在此刻,门被一双素手缓缓推开。

萧慎敬兀自看着手中的秘奏,头也未抬。

“公子……”紫舒明显有些怕他,进屋后,站在门口不肯再近一寸。

萧慎敬终于抬眸,缓缓看向紫舒。

四目相对,紫舒的视线像是受惊一般,撑不住地看向别处。

“云禧。”萧慎敬的视线却分毫不退地盯着她“你可听说过,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紫舒绞着手帕“公子,妾身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还请你放过妾身的夫君。”

“夫君?”萧慎敬冷笑了一声。

鼻腔喷薄的笑,带着十足的讽意。

“你和他还未拜堂,何来夫君之说?”

紫舒抿了抿唇,强自镇定地说道:“即便未拜堂,妾身亦视他为夫,他亦视我为妻……”

朱砂在密奏上溅出血。

“云禧”萧慎敬攥紧手中的毛笔突然打断了她,

紫舒明显被吓到了,双肩俱是一抖。

“你可知……”他眉眼压得很低,有了几份明显的不耐地问道“欺君之罪,罪不容赦?”

“欺……君?”云禧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盯着她这般柔弱不堪的模样,萧慎敬突然觉得格外烦躁。

熟悉的杏眼里没有爱意没有欢喜,只有害怕和恐惧。

而云禧胆大包天一身反骨,永远不可能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