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穆臣在你那吗!”

“过年好啊伯母, 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啊?”陈幺笑盈盈地问, 也不回答穆母的问题, “给我拜年可是要给红包的。”

穆母知道她油盐不进, 只好拼了老命忍住内心焦虑,好声好气地又问了一遍:“陈幺,穆臣是不是在你那边?你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他刚才突然从家里跑掉了, 我打他电话怎么都不接——”

陈幺心想我看起来像是做慈善的吗?她从茶几上摸了颗桂圆慢条斯理地单手剥开, 咬了一口才回复:“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在我这里呢, 大过年的, 伯母怎么就不想我一点好, 净给我找麻烦呢?”

“陈幺!”穆母都要哭了,“你告诉我, 穆臣到底在不在你那啊!”

“那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突然从家里跑出去啊,你们吵架啦?为什么吵架?是不是为我?”

陈幺可能比穆母这个当妈的都更了解她的儿子, 穆臣是个非常孝顺的人, 穆母一个人拉拔他们兄妹俩长大并不容易, 春节在华夏又是非常重要的节日, 能让穆臣大年晚上从家里离开,肯定是天大的矛盾。而除了自己,陈幺想不出他们一家人之间还有什么好吵的。

穆母却不愿意说, 她不想让陈幺得意, 就随意扯了个谎:“……就是一点小事, 跟你没关系。”

“这样啊。”陈幺表现出一副我相信的样子,“那既然是小事肯定也不用问我他在哪儿了呗,再见。”

干脆利落地就挂了电话。

穆母又开始疯狂打过来,陈幺等到第三个的时候才重新接,微微笑:“现在伯母会告诉我为什么吵架了吧?”

穆母磕磕绊绊不是很情愿地承认了,穆臣知道了当年的事。陈幺并没有多么惊讶,也完全没有要体谅穆母帮助穆母的意思,她只是笑得更开心了,她就知道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倒也好,很多事情都可以提前做了。“那怎么办呢伯母,我也很困扰啊,我能帮助您做点什么呢?”

听了陈幺的话,明知道那是虚伪的,可穆母心底还是止不住生出希望:“让穆臣回家,好吗?让他回家,我跟小芙都不能没有他。”

陈幺很快就拒绝了她:“不好。”

她站起身,准备去迎接自己最忠诚的仆人。“现在他是我的了。”

没有什么比抢走一个母亲的孩子更能让她痛苦,她的报复是钝刀子割肉,疼到骨子里。“当然,伯母可以放心,等到您死了,穆臣还是会去参加您的葬礼的。”

说完陈幺再一次挂掉了电话,她止不住嘴角的笑,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蕴含着无尽的希望与期盼。原本以为还要再花一段时间呢,陈幺都计划好了,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把穆臣吊的欲罢不能时,她会受到穆母的压迫与排斥,把穆臣抓的更牢靠,到时候得知真相的穆臣肯定无法再面对他的母亲跟妹妹。

之所以选了那么迂回的手段,就是不想让穆臣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算计的,陈幺当然是无辜的!可现在穆臣居然知道了,是谁助攻?陈幺简直想给对方上柱香感谢一下。

等了好一会穆臣都没出来,陈幺推开浴室门一看,合着还站那儿演石头呢!身上的衣服已经湿漉漉的了,浴缸的水也冷的差不多了,陈幺皱眉,“你干什么呢,不是让你泡个澡的吗?”

穆臣的反应就是呆滞地拿眼睛看她,茫然无助,像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徘徊在被抛弃的地方,等待有朝一日抛弃他的人会回来,再跟过去一样抱住他,把他带走。

陈幺一直都觉得穆臣过于浪漫,她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生气了,还要赶你走。”

这回穆臣终于动了,陈幺纡尊降贵又给他换了水,心里都记了账,可惜的是没有穆臣能穿的衣服,她就把自己之前买的一个出名的中性牌子的运动套装给找了出来放在浴室门口,穿在陈幺身上肥大宽松的衣服,到了穆臣身上紧绷着,还是小了。毕竟这个牌子只是做中性风而不是男性风,尺寸都是以女性为参考。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闹什么脾气了吧。”陈幺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穆臣指了指,这是让他也坐下来的意思了。

穆臣有点失魂落魄,他始终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陈幺又问他:“你不敢看我?”

几秒钟后,穆臣闷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真的愧疚到了极点。

陈幺眨眨眼,突然道:“其实你也不用怪你妈,严格说起来,她也不是真正的凶手,要不是她,也没有今天的我。”

穆臣听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话,心里却知道完全不是这样。他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说:“对不起。”

“跟你又没关系。”陈幺笑笑,压根没把这句道歉当回事,道歉能让死人活过来吗?要是不能,就别这么虚伪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妈居然会告诉你?”

“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查到的。”

“你查到的?”陈幺半点都不信,“你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查到?那你有没有查到我让你查的消息?”

她还是聪明,让人在她面前一句谎话都说不出来。“暂时……还没有。”

他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人,就加重了语气:“还没有。”

“你这话说的矛盾啊,要是你真是在查那人的途中查到的,就说明那人跟陈默就是有关系。要不是,就肯定有人告诉你,那人绝对不是你妈,那是谁?穆臣,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漂亮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有一丁点的情绪不对,就会立刻被看穿。穆臣向来知道陈幺聪明,他也不想狡辩了,反正就闭嘴什么都不说,绝对不会告诉她。

陈幺被气笑了,她敲了敲穆臣的脑门:“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了什么?陈默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了?”

穆臣总觉得有坑,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跟我说吧?”陈幺不敢置信地瞪他,目光满是失望,“我做错什么了,重逢以来,你先是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恨我,还掐我,现在又说对不起我要补偿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吗,给根棒棒糖就能哄好?”

穆臣怕她生气,拉住了她准备离开的小手,陈幺眼底得意一闪而过,再跟穆臣对视时就只剩下委屈了:“陈默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这样对我,不跟我说实话。”

“……对不起。”穆臣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磨砂纸粗粝又难听,陈幺把自己的水杯交给他,看着他喝了几口,才继续盯着。

“你对不起我什么?真正对不起我的人又不是你。”

穆臣眼眶发酸,干涩的厉害,他觉得脑袋一阵又一阵的抽痛,痛的他几乎无法自控。

他什么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他全都知道了。

哪怕曾经占据了陈幺男朋友的身份,穆臣也清楚地知道,在陈幺心里没有人能跟陈默相提并论,那是陈幺的光,是陈幺变好的药,也是让她开始热爱这个世界的希望。

陈默、陈舟、陈幺,他们是三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彼此却相依为命的人。穆臣第一次见到陈幺,就是她蹦蹦跳跳地跟着陈默一起来学校处理陈舟跟同学打架的事。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女孩好漂亮啊!

她看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动人极了,仿佛满天星河都落在她的眼眸中,穆臣看得出了神,抱着作业撞上了门,少女就扑哧一声笑了,当时穆臣脸红的能煎蛋,匆忙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现在,穆臣都不知道陈幺从何而来,陈默对外宣称这是他捡来养的小孩,都是社会上的小混混,陈舟打架比谁都厉害,陈幺坑蒙拐骗偷样样都来,两个劣迹斑斑的少年少女,只有在陈默身边才显得乖一点。

陈舟特别聪明,回回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是穆臣最大的竞争者,陈幺不上学,每天就四处打打工,陈默就不一样了,陈默收保护费。

他们家住在破旧的居民楼里,基本上没有人敢靠近,惟独穆臣。

靠近了,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奇怪又温暖的家庭。

但就是这样一个家庭,毁在了穆臣母亲跟妹妹的手上。陈默死了,陈舟陈幺一夕之间不见踪影,穆臣找寻多年也得不到任何有关陈幺的信息,如果不是她进了娱乐圈出现在世人眼前,穆臣想也许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再见她。

也因此,穆母非常不喜欢穆臣跟陈幺走得太近。

那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家庭”,好孩子都能被带坏。他们家穆臣是好学生,要考大学的,成天跟那种社会上的小丫头混在一起算什么?还有那个陈默,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吊儿郎当的,成天街头巷尾的窜收保护费,听说还做些脏勾当,也不知陈幺在他身边都学了些什么脏东西。

脏死了,只会把穆臣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