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六躲在这角落里面偷听许久了, 他算是听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姓崔的死缠烂打秋雨!说不定秋雨就是因为被他纠缠才成绩退步了!
崔烈不欲和江一六过多纠缠。如今游北对他态度恶劣, 想必这江一六会受到影响,说不定江一六此刻为难他,就是游北授意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崔烈想了想, 再度露出恳切的态度对江一六说:“对不起。”
江一六却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哎,刚没看清楚, 是你啊,这不那个, 上次见过,叫什么来着……”
崔烈犹豫了一下,说:“我叫崔烈。我们在陈其年家里见过。”
“哦。”江一六的笑容消失, 冷冷地说, “你也没见学点好,专挑老子得罪。”
崔烈:????
江一六:你妈的,陈其年死缠烂打游北就算了, 反正游北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趁着还有人要的时候扔出去算了。结果你他妈又来死缠烂打秋雨?老子欠你们的啊?!陈家风水和老子八字相克吗?!
崔烈正要继续道歉,就被江一六使劲儿一拍脑袋,脑袋猛地撞到了墙上, 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老实点儿,打听清楚这儿谁是规矩。”江一六又抓着他的衣领朝墙上一推,然后冷酷地走了。
崔烈有点懵地看着江一六的背影,过了一小会儿才缓过来,在心底大骂:操|你妈的, 老子最近没搭理陈其年啊!
游北最近对放学回家这件事特别积极,因为他失去了在学校里面和陈其年的手机情缘,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陈其年面对面,导致陈其年严重不足,只能靠回家续命。这样一来,他出去浪的几率更低了,连寻常打桌球这些都不爱去了。
今天他听到放学铃声就立刻拎起书包,大步往教室门口走。
狗腿A好奇道:“北哥最近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哎,一六,问你呢。”
江一六呵呵:“跟他不熟。”
狗腿A:“你俩吵架了?”
倒是给我找出个时间来吵?现在他的时间表上还有我的位置?江一六在心中持续冷笑!
游北在校外小巷子被人堵住了。
他看着迎面围过来的几个外校痞子,神色不变,淡漠地移开目光,绕过他们继续走。
这群校痞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重新拦住他:“你什么意思啊游北?”
游北被他们围在中间,停下脚步,不悦地说:“让开,没空。”
“你都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你就没空?”带头大哥能被他气死。
游北敷衍地问:“什么事。”
连问句的语气都不屑于给,因为他对这群家伙有什么事情毫无兴趣,他只对陈其年今晚能不能一分钟做二十个俯卧撑感兴趣,他和陈其年打了赌,如果陈其年做不到,就要被游北按肩膀十五分钟,如果陈其年做到了,游北就要给他按十五分钟肩膀。
稳赚不赔!游北神志不清地想。
带头大哥道:“张俊是不是你小弟?”
游北没说话。
那人道:“他抢我兄弟马子不说,回头还把我兄弟打了一顿,这事儿怎么算?”
游北:“……”操,智障。
这事儿他不用问,也信了五分,因为这张俊是有点这毛病,仗着长得不错就到处沾花惹草,还仗着家里面有点钱横行霸道,在学校里面拉拢了一堆小弟。只不过张俊这人欺软怕硬,回头还是乖乖认游北这个哥。
然鹅,游北最近严重脱离组织,除了江一六之外基本没搭理过其他人,现在才知道张俊又惹事了。
上一次张俊绿了四中老大的表弟,差点就地失踪,还是游北去捞人的,回来发誓再不犯了,这才多久啊。
游北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了陈其年和朋友从旁边经过。
那朋友十分机灵,见这阵势火速摆出一副“我是隐形的我也是瞎的我更是路过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态度低头往前冲,可陈其年却好奇地看了这边两眼,因为游北被人堵在了中间。
带头大哥眉一皱,眼一横,瞪向陈其年,狠狠地吼道:“看什么看!”
好凶啊这人。陈其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其他外校校痞看着陈其年这斯斯文文的好学生样子好欺负,便起哄地嘘起来。他们常常这样,也没什么特殊含义,纯属发泄过剩的荷尔蒙,彰显自己的威风,以看别人慌张害怕的样子为乐。
可这次他们还没看到对方难堪的样子,就被游北揍了。
游北摁住两个人的脑袋砰到一起,又抬脚把一个人踹到树干上,接着冷冷地看向带头大哥。
校痞们一脸懵。
带头大哥也很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和游北没仇,甚至还一起混过吧打过球,关系在这个复杂的各校大哥圈里面算可以了,所以这次为了兄弟出头也没直接动张俊,想和游北来个先礼后兵,是给游北面子,也是忌惮游北,毕竟游北是出了名的凶。
可这还没说几句话呢,自己也没多强硬啊,游北今天脾气咋这么爆啊?赶上他心情不好?
游北还想动手,见已经走远了的陈其年还在回头好奇又担心地张望着,就改变了主意,只沉声道:“张俊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带头大哥从气势上弱了下来,也看出游北刚才揍自己小弟没使劲儿,犯不着纠结这个,便实力装瞎,掏出烟来递给游北。
游北接了过来,夹在指缝,却手背朝外一挡,没就对方的火,淡淡道:“说事。”
对方有点疑惑,却也没问,只说:“北哥,你的面子我肯定要给,不然我就直接找张俊去了,你说是吧?”
游北没说话。
带头大哥继续道:“但我也要服众的啊,那是我兄弟,这事儿我不给他出头,不给他讨个说法,以后谁跟我?你不信我都能去问张俊,这事儿是不是他不对,我兄弟腿都折了,现在还躺医院里。”
游北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说重点。”
带头大哥讪讪道:“北哥爽快!就三桌酒,张俊当众给我兄弟道歉,包住院费,外加四万营养费。”
游北:“公道。”
确实公道,毕竟出来混讲个义字,绿别人是大忌,张俊又是前科累累的纨绔子弟,游北也烦他这个臭毛病,平时都不爱带他玩。
带头大哥松了口气:“我就说北哥最好打交道,也是两个字,公道!”
废话太多了,游北更加不耐烦,说:“没事了?”
“这么久没见了,请你吃饭。”带头大哥热络地说。
游北冷酷地说:“没空。”
“怎么没空了?”带头大哥道,“北哥最近哪发财啊?最近出来玩都没见你了。”
“复习。”游北说,“准备高考。”
带头大哥:“哦,复……”他一怔,“啊?”
“张俊的事,我让,江一六,联系你。”游北嫌弃推开他,大步朝前方公共汽车站走去。
带头大哥一脸懵地看着游北的身影,半晌才道:“吃错药了?”
想了想,他也懒得管了,回头领着小弟道,“妈的,饿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他又愣了一下,目光盯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小弟问:“怎么了?”
带头大哥低头叼了根烟,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哦,没事,你们自己去吃饭,我这有个熟人,还有事。”
崔烈被人一路推搡到僻静的死角里,顶着墙,一巴掌扇到脑袋上:“妈的,你在这!”
他低着头,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地抬眼看向对方,眼睛里面不像在陈家人面前的忧郁和怯懦,只剩下了阴沉和仇恨。
带头大哥——秦天被他这目光激怒,二话不说先抬起膝盖朝他肚子上来了一脚。
崔烈抱着肚子,佝偻着腰,望着秦天的眼神仍然阴沉仇恨。
秦天是崔烈的表哥,他妈是崔烈他爸的姐姐,当年就看不惯崔烈他妈。崔烈他妈和陈其年他爸的丑闻出来后,秦天他妈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崔烈他爸面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怂恿着崔烈他爸带儿子去做亲子鉴定。
鉴定证明崔烈和他父亲是亲子关系,可秦天他妈仍然不甘心,继续挑拨。崔烈去他爸那里拿赡养费的时候,总能碰上隔壁的秦天他妈,轻则被那个女人极尽嘲讽之能事,重则被他那听信挑拨的爸打一顿。
有一次,崔烈他爸出远门,把当月的赡养费放在了那个女人家。
崔烈去要的时候,那女人把钱扔在了地上。
崔烈默不作声地蹲下去捡钱,那女人仍然喋喋不休地骂他和他妈,话非常难听。说到她自己激动的地方,一脚踩在了崔烈正捡着钱的手上面,使劲儿地碾了碾。
崔烈那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耳朵旁嗡嗡地响。
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被人给拉开了,而那个女人狼狈地倒在地上哭喊,满脸都是他挠出来或咬出来的血。
几天之后,崔烈在学校厕所里面被那女人的儿子秦天堵住了。
秦天的狗腿子把其他人赶了出去,只剩下崔烈面对他们。
……
重生前,初中两年和高中一年,崔烈的校园生涯都是在秦天的侮辱中度过来的。崔烈反抗过,可他若敢和老师说,就会遭到秦天更猛烈的报复。若他敢还手,秦天就会怂恿那个泼妇去崔烈妈那闹。
崔烈和他妈搬过无数次家,其中许多次都拜秦天他妈所赐。
直到秦天他爸工作调动,带着老婆孩子到了别的城市,崔烈才得以喘一口气。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活过来的,混乱,肮脏,丑恶,扭曲。
而本该和他一样的陈其年,却活得像温室中的花,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能不去嫉妒?
明明是同样的起点,凭什么自己就得生活在全世界的恶意下,四周只有发臭的潮湿霉菌,终年不见天日,而陈其年,却可以沐浴在阳光中。
这不公平。
“不说话?”秦天冷笑道,“老子有的是方法让你说——”
“我妈死了。”崔烈说。
秦天一怔,道:“所以?”
崔烈垂眸:“所以,我没什么能被你要挟的了。”
“唬老子?”秦天嗤笑,“你妈是死了,你不还活着吗。”
崔烈却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他反问:“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天刚要回答,崔烈猛地一拳揍在了他肚子上。
秦天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崔烈会这么做。在他的记忆中,崔烈是瘦弱的,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他不知道,崔烈后来学了打拳。一开始是为了发泄身体里面就快要爆发出来的愤怒,后来,就意识到了学这个的好处。
重生后的崔烈虽然身体不比后来强健,但他这段时间已经有意识在锻炼了,何况脑子里面记得学过的招式。
秦天反应过来时,已经挨了崔烈几拳,脸都肿了。他登时大怒,一脚踹向崔烈,把对方按在地上压住,一巴掌扇过去,崔烈的嘴角都出了血。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
另一边,游北快步走到公共汽车站,刚好来车,他随着人群上去,默默地站到陈其年的身边,脸上却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戴着耳机,望着窗外。
陈其年原本还没有发现,正和朋友讨论着今天学的一道大题题型,忽然他朋友的声音小到消失,眼神使劲儿飘。
陈其年奇怪地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本校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大北哥冷酷地立在那。
“……”
所以你们到底怕他哪里?
这个问题陈其年疑惑很久了。
就算不是现在这个游甜甜,只说平时学校里面那个面无表情的游大北吧,最多就是不好亲近,怎么也不用怕成这样吧?江一六还没事欺负一下普通同学,可游北从没主动欺负过人啊。
游北的余光注意到陈其年在看自己,听到陈其年说:“装什么酷。”还给了自己一个无比可爱的小白眼。
游北:“……”
在家里面的时候,陈其年经常嘲他装酷,就为了骗他多笑。
游北才不。
江一六成天嘻嘻哈哈,就跟个二傻子似的,他才不要沦为江一六那形象,嫌弃,非常嫌弃。
事实证明,二傻子是搞不到对象的,酷才有对象。游北缜密地如此推理,有理有据。
陈其年和游北的“恩恩怨怨”在学校里众人皆知,只不过大家的信息尚且停留在“陈其年倒霉和游北是邻居,倒霉地被爷爷奶奶逼着规劝游北,倒霉地这样得罪了游北,倒霉地遭到了游北势力的报复”。
此时,陈其年的朋友听到他嘀咕那句话,只当是陈其年和游北不对付下的恶意讽刺,疯狂地给陈其年使眼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的年!你这也太不怕死了!
他的年浑然不知黑恶势力可怕地天真无邪地回了一个“no problem”的眼神和OK的手势。
朋友:“……”
你醒一醒!并不ok!problem很big!
过去几站,陈其年的朋友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到站下车了。
陈其年看了看,没有其他学生了,便对着游北开始今日份的调戏:“说你呢,装什么酷,把我朋友都吓到了。”
游北例行装作不认识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陈其年正要继续,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只好选择先接手机。
正好车开了,陈其年一只手提着放了参考资料的袋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有抓吊环。
但是陈其年丝毫没担心自己会摔。
他也确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游北在他拿手机的时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抓着陈其年头顶上的吊环,另一只手握住陈其年身侧的后车车门处竖杠,大半个身体都挡在了陈其年的背后,几乎可以说是将陈其年圈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但车上比较拥挤,游北的神色极为冷漠,陈其年又专心在讲电话,因此在旁人看来,游北也不过是被挤得只能这么站了,并不会想太多。
陈其年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偶尔往后靠一点,就能够感觉到一个有力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只要游北在身边,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任何麻烦。
只是游北身体的温度有点高,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得到。
游北的心跳也很用力,在这吵闹的车厢里面都能够听到。
最终陈其年也只能听到那道心跳声了。
砰!
砰!
砰!
陈其年把手机放回兜里,抓住了身边的竖杠,手挨着游北的手。
游北默默地把手往下滑了一点,陈其年便也往下滑了一点,不依不饶,非得挨着他。
游北反正也不知道自己耳机里面在放些什么东西了。
他只看得到车窗上面倒映出来的陈其年的笑脸,干净又阳光,带着可爱的狡黠,眼睛亮晶晶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陈其年听到那道心跳声更大了,也更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但最初是想写北哥炫酷追陈其年,还想写陈其年非常软糯好欺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大概我也神志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