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放心,钱一定给您要回来,夜里天冷,您先回去吧。”
送走最后一个前来求助的乡亲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沐于归才稍稍有了一丝休息喘息的机会。
她走回办公室,闭上眼整个人往后一靠。
十几秒后又猛地睁开双眼。
明天要开庭的诉状还没修改。
思及此,她再也顾不上?休息,直接坐直身体,从堆满了的文件和卷宗的桌上?把键盘翻了出来,接着打开那份自己需要的诉状,开始修改起来。
“沐姐。”
又过了半小时,快十二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接着一个皮肤呈小麦色的男生走了进来。
“你还在工作啊?”他走到沐于归身边,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在桌子?上?,示意对方喝一口,“这都十二点了,你还不?休息?”
杯子里装的是他特意煮的奶茶,可沐于归却没时间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改完这份诉状就好了,明天早早就要出发开庭,今天都忙忘记了。”
男生这才想起她明天还有庭要开。
“可是你都好几天这样了,夜里天这么冷,你又总是熬夜,白天还这么忙,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男生明叫杜集,藏族名字格来,是吉祥的意思。
但一般都称呼他的汉族名字,因为他的父亲是汉族。
他本人虽然皮肤有些黑,五官却是少见的俊秀,一点不像这高原地区常见的长相,尤其是他性格开朗爱笑,因此在达江县这个只有几个人的司法局里,他格外引人注目。
一来是因为过于秀气的长相,二来是因为司法局里的几人都是有些年纪的,再沐于归来之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他都被这里的人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照顾着。
而沐于归来了后,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个孩子。
尽管沐于归比他大了六七岁。
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同龄人了。
尤其沐于归是从内地来的,本身也经常上网看手机,对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都有所了解,因此杜集非常喜欢和她一起共事。
而司法局的人也有心让杜集跟沐于归多学学,所以让他一直跟着沐于归,算是充当沐于归的临时律助。
沐于归来达江县的这半年,相处最多的就是这个性格开朗的大男孩了。
正因为相处的时间久,所以杜集对沐于归的感情比较深。
他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姐姐一样,时刻都关心着沐于归的身体状况。
毕竟援藏律师都是常年身处内地,而这里全是高海拔,氧气稀薄,就是很多来旅游几天的游客都有受不?了的,更别说沐于归这个自打第一天来就没正经休息过的人了。
上?个月沐于归就因为过度劳累而突发昏厥过一次,因此杜集这段时间更加关注她,每次她高强度工作时,都会来劝阻,叫她休息一天再干。
但完全没用。
沐于归根本就不?听。
说的多了,她反倒有自己的道理。
“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乡亲来咨询,开庭,调解,普法讲座都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休息了,那村民?们怎么办?你让他们找谁去咨询呢?他们很多都是跋山涉水地跑过来的,到时候来了一看我不?在,难道让他们第二天再来吗?”
“更何况我休息,法院不会休息,我不?去出庭,就视为撤诉。要是真的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乡亲们的期望?”
杜集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于是也不?敢再多劝,只能尽量劝说她晚上?早点休息。
可现在来看,就连这一点好像都做不?到了。
“沐姐,要不?然我来替你改吧?”
眼见她说改完这个诉状就可以休息,杜集就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沐于归闻言笑了一声,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你来帮我,到时候又把原被告写反吗?”
沐于归知道县司法局有心培养一个当地的律师,这样就不?用担心她随时会离开,因此她也很用心地教杜集。
可杜集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对法律方面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
先前沐于归让他练手写的一份诉状,结果连原告被告的名?字都搞反了。
好在不是真的开庭要用的,也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可整个司法局的人都知道了,偶尔用这事来调侃。
杜集自然知道自己先前的错误,于是听了沐于归的话后脸颊不?由地一红。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我知道你最近很刻苦,这样吧,明天晚上?要是不忙,我再教你别的。”
说完她就起身把对方往外推去。
“现在你快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杜集闻言不?死心。
“那沐姐你呢?要不?我还是等你改完了送你回去吧。”
沐于归摇摇头:“不?用了,我睡隔壁办公室就好。”
因为每天都很忙,而县里为她准备的住处离司法局有一段距离,沐于归为了节省时间,多数时候都睡在隔壁暂时无人办公的办公室里。
“啊,又睡办公室?你都已经睡了一周了……”
“好了,快走吧,你越是留着越是耽误我做事,我睡的就更晚了。”7
好容易把对方送出去后,她才重新坐回电脑前。
正准备再次修改诉状的时候,瞥见旁边那个保温杯,于是拿起来喝了一口。
浓浓的香味和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让沐于归在这寒夜之中也感受到了一些温暖。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从隔壁办公室醒来,把被子叠好,行军床收好,才赶紧收拾了开庭需要的东西,匆匆往法院赶去。
到地方后,却没能见到她的当事人和被告。
反倒是法官和?书记员见她过去忙催促她。
“沐律师快来。”
沐于归手中提着包,几步上前,看着眼前的摩托车有些愕然。
“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你那个当事人摔伤了腿,来不了了,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去他家里审理案件,让被告也赶紧赶过去了。”
沐于归闻言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要去巡回审理。
她来达江县这么半年,也碰到过好几回这样的事。
毕竟这里山高路远,很多村民?来一趟非常不容易,而且多数家里有老有小走不开,一般碰到这种情况,法院就会直接派人去现场审理。
之前印象最深刻的,是沐于归跟着法官和?书记员整整翻越了五座山,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才到了村民?家里。
好在这次的地方不是很远,也不?需要翻山,只要躺过一条并不?算宽的河流就行。
于是沐于归答应了声,就上了书记员的摩托车。
“张叔,这国徽我给您绑好了,您骑车的时候当心些,不?要弄掉了。”
出发之前,书记员还提醒了法官一声。
“放心吧,就是我摔了,也不?会让国徽出问题的!”
两人说了几句后,就嘱咐沐于归抓稳了,然后一拧把手,直接出发。
一路上因为没事干,三人于是聊起天来。
“沐律师,我听说下个月你就要回去了?”
在前面骑车的书记员问了一声。
“那是不是以后不回来了啊?”
“不?是的。”因为耳边呼啸的冷风,沐于归不?由地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只是暂时回去修整,过段时间还是要回来的。”
因为考虑到援藏律师身体适应度的关系,所以他们这些援藏的人,从上个月起,就陆续有人回到内地去修整,调养身体,然后过个半月一月的再回来。
在沐于归之前已经有两批先回去了,她是第三批。
前面领路的法院听了后笑了一声。
“幸亏还回来,不?然乡亲们肯定舍不?得你,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总是听见乡亲们夸你,还有说要给你送锦旗的。”
沐于归闻言也笑了:“那都是乡亲们太夸奖我了,我不?过做的自己本职工作罢了。”
书记员便道:“沐律师太谦虚了,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整个达江县连一个律师都没有,乡亲们受了欺负委屈,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因为没有律师可以咨询,一般人也就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再加上?人们本身都害怕官司缠身,因此法院接到的案件也不?多。
但这种情况从沐浴过来了之后就改善了很多。
从前乡亲们受了不?公待遇,都会往县政府跑,现在知道了有法律援助,就都往沐于归的办公室跑了。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书记员把摩托车停稳后,就忙跑到前面,去扶已经有些年纪的法官,然后把绑在对方身上?的国徽小心翼翼地拿下来。
“咦,这里是在施工吗?”沐于归看了眼前方,发现村口处有好些人来来去去,还有起重机之类的机器。
书记员和?法官走过来看了眼后便道:“听说是在修路。”
书记员显然知道的多一些。
“前段时间县政府不?是搞了个招标吗,准备给这个村修路。内地有个市的公司竞标到了,前几天就派了人来勘察地形了,今天看样子是准备动工了。”
沐于归闻言就顺口问了句是什么市。
“说起来也是巧,刚好就是沐律师你来的那个市呢。”
沐于归听后不由地一顿。
“……是有点巧。”
三人于是往村里走去。
边走书记员还边说着修路的事。
“我听人说,那中标的企业是个大企业,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有分公司,当时招标这事,没几个企业愿意竞标,都觉得吃力不?讨好,但偏偏就那个企业,不?管不顾的,一副不竞标成功不?罢休的样子。后来果然被他们中标了。”
书记员说着,还回想了下那个公司的名?字。
“……惠远路桥建设有限公司,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一说完,沐于归脚下步子猛然顿住。
……这公司,正是顾氏旗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我女鹅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至于小顾?
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