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动静已过一轮,榻下两人仍旧停留在耳鬓厮磨,唇舌争夺之中。
谈秋意享受着雪肌被他伺候的快|感,两人均是衣衫半褪,紧密贴合,温热相触碰间,谈秋意体内的蛊虫一瞬得到安抚。
只是,她已是为他抚弄良久,荀诩分明亦是很有感觉,却迟迟不见他做出最后一步。
谈秋意强忍体内热潮,用左腕衣袖为荀诩揩去他颊侧一滴残血,激他:“你……若是不行,便去为我寻解药。”
荀诩撑在她两侧,微伏低头颅,气息比她还要紊乱。
观着她散乱三千青丝,和她满面潮红欲气满盈的美人面,荀诩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捋过她颊上濡湿紧贴着的秀发,“解药,有的。”
这一声再不复往日引以为傲的自持高华,满腔情|欲沙哑了声线。
都已经这般了,怎得还是如此不解风情?
她睁着水色迷离双眸,软声道:“给,给我……”
荀诩微不可查轻叹一声,“好,别动,我给你……解药。”
他说完这一句,便是从她身上半直起身子,如若不是头上有檀木绣榻以作抵挡,他恐是会直接站起,重又回归那副清风朗月仙子模样。
谈秋意便潮红着一张脸,仰头不解地瞧他从袖中拿出玉笛,拨开机关。剑刃倏忽朝他一臂划去,荀诩握拳间青筋蹦起,血流争先恐后从划痕中汩汩冒出。
“荀诩,你在做什么?”她差点暴露伪装,缠绻绵软的嗓音连带着都清亮了几分,险些脱离气音,叫上方的孙博景察觉。
“我的血有驱百毒之效,虽是不能根治你吸入的香毒,但可暂时压制,度过此次危机仍是尚可。”荀诩将流血的手腕凑近了她嘴边,眸色回冷:“此外,你并未想好,你有心悦之人,我亦是不愿乘人之危……”你还会受伤,他在心中接道。
谈秋意无端薄怒,未料到荀诩还有这招,可他先前分明就未打算暴露出来自己有这等本事。在她前世记忆中,更是从未得知过。
“伪君子……那你反应是如何来的……”
她一把抓过荀诩递过来的那只腕,两排贝齿狠力咬了下去,沿着他伤痕嵌入血肉,像是头次尝到荤腥的小兽,凶狠乖张,用并未成型的乳齿啃噬猎物。
“唔……慢些喝,不急。”荀诩轻哼一声,尾音撩人,垂目静静观她,一掌更是纵容地抚了抚她的青丝。
她偏不如他意。
谈秋意甚至于生出股暴虐感,产生了欲杀人的念头,可她知晓,眼前的荀诩尚不可列入名单,她对他还算有兴趣,她还等着对方乖乖诚服,亲手替她递刀及势力。
血液被她大口大口咽下,吞服入肚。她一边狠心报复于他,一边满意瞧他修眉微蹙,长睫轻颤的模样,俊美如玉之面起了薄汗,渐转苍白。
同她有些像了,这才乖。
体内的蛊略有平缓,蛰伏在血脉中渐渐停了动静。谈秋意好奇,荀诩究竟还藏有什么秘密。他这人,当真是似云若雾,拨开一层仍旧还不清明。
恰巧上方动静亦是停歇,棠素哭喊尖叫之声早已骤停。
谈秋意同荀诩皆是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屋内,经久不散。谈秋意回想起原先同棠素一起与她说话的那个婢女,忆起她说会见血的话,如今看来,并未有假。
孙博景这人,嗜好在床笫间凌|虐他人,再是回想先前他手下那群人激烈的反应,谈秋意便是明白过来,他男女不忌。因着面上他胎记,恐是有些心理扭曲,热衷于在样貌姣好之人身上发泄。
如此浓烈的血腥味,谈秋意猜测,那位棠素的婢女恐是凶多吉少。
“咣当”一声,阁门被人蛮力轰开,随手便是一声沉闷重物摔在地上。
“他走了。”荀诩如是告诉她。
“可那位姑娘似是凶多吉少了。”她回的这一声,语调平和冷静,甚至于冷冽接近荀诩。
谈秋意自喝下他的血后,体内逐渐平息,不过一炷香不到便是恢复如常。海棠之色从她细嫩肤肉上退去,就连指尖亦是如此,重回葱白凝脂玉色。
荀诩是眼睁睁瞧着她这般变化过来的,温香软玉主动离怀,娇声犹在耳边诉说呢喃细语。
他主动伏低点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不牢王爷费心,秋意自会处理好。”谈秋意连一丝目光都未施舍与他,将身下的鹤氅掷入他怀中,艰难地从榻下探身而出。
荀诩沉默,随她之后出来,罕见解释道:“孙氏一族并不简单,凭你一人是解决不了的。”
孙氏一族蛰伏百余年,隐匿在小小一沧州舒城,为的就是勾连沧州大小商业支线。再是由商僭越政坛,同沧州百官为伍,互换筹码,利益与共。孙氏一族恣意妄为又谨小慎微,懂得做个聪明人姿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为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其背后势力,远远不是她一人就能抵抗得了的。
“王爷怎就知我处理不好,未免也太过于小瞧人。难道王爷就是白二公子口中的那类瞧不起女子之人?”
“不是……”荀诩愕然,欲反驳。
谈秋意倏而抬眸看他,那双剪水美目满含讥讽:“我乃堂堂镇国大将军嫡女,我习武便是风雷乾坤在手,纵是男儿亦不堪一敌;我若是执笔谏言,便是挥斥方遒墨书以明志,纵是如王爷这般天纵之才,我亦不放在眼里。”
“今夜一事,王爷便当做未发生吧。”她眼中似有中香叫人看破不耻一面的羞恼,又似夹杂了为他拒绝后的屈辱愤懑。扔下这句话,猛地转身就要离去。
可谁知,背影却是晃了晃,摇摇欲坠起来。
荀诩冷淡面色一紧,身子比之大脑更快一步,瞬至牢牢揽住她腰身,“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我送你回去。”
谈秋意冷笑:“好啊,王爷好意,秋意自当谢恩领情。”
这话来得有些含沙射影,嘲讽意味着实浓重,荀诩俊眉轻蹙,敛下长睫遮住波纹微泛的眸子,轻声道:“今夜是我失礼。”
此话一落,他便是打横抱起谈秋意,不顾她惊呼慌不择路揽住他肩颈的左臂,纵身几步一跃,便是离了孙府。
不同于刚被谈秋意拉近暖阁之时束手束脚,荀诩几番动作下来,便是彻底暴露自己会武一事了。
她敛下眸中狡黠之光,沉溺于捉弄此人的愉悦中,不能自拔。
可惜,他暂时不肯动手,那就让她来好了
—
是夜亥时。
一轮骨平庸,身着麻裳之人露面于孙府,不见踪迹。
孙博景平躺于榻上,正在酣然熟睡中。
榻边有团蜷缩黑影,将头颅硬生生折成与身体相贴姿态,埋入腹部。那腹部有个黑黢黢大洞,恰好容一头颅。双腿反向折向脑后,不着寸缕。
这是那位名唤棠素的婢女。
孙博景凌|虐她,叫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便是将之抛在了阁外雪地之中,失了兴趣。
可他入睡之前忆起到嘴跑了的美味,勃然大怒。他嗑药嗑狠留下了一个毛病,情绪越是激动便越是容易起反应。于是,孙博景转而又迁怒于在他前去之时,照料谈秋意的棠素身上,揪着她半死不活的躯体,又是一阵逞凶,处以极刑。
事罢信手一扔榻下,恶趣味地将她摆成了这般姿势。
门扉“轰隆”一声,被风雪轰开。
“啧,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孙博景闭目皱眉,边伸手去探榻边梨花木架上的灯台,一边喊道:“来人,给爷在外边将门堵上!”
簌的一声,灯盏点亮.
孙博景睁眼,忽地惊悚万分枯坐在榻上。
他看清,榻边那本该蜷缩折叠,随时可供他享乐之人,抬着头睁着血目死死盯着他。
“啊——”他霎时毛骨悚然,一脚踹去将她踢出半尺之远。
棠素腹部本是止住的血块掉落,顷刻间,屋内绒毯血腥味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开,直至孙博景脚边。
孙博景细长的吊梢眼怒火高涨,“贱|人,死了还不安分!来人,给我将这晦气玩意儿拖出去喂犬!”
风雪卷风袭来,凉彻心扉,屋外一片静谧,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来。
纵是再愚钝,孙博景亦明白过来,事情有些不对。
“滴答滴答——”屋外似有雨落。
他眯起双眼,从枕下掏出一把镶金佩玉的匕首,扯了狐裘大衣披上,试探着朝屋外走去看情况。
片刻,孙博景瞪大双目,惊悚无言立在门前。
因着面前成排吊着一群人,奴仆无一幸免于难,皆被勒死悬于屋檐下。仿若成串简牍,又好似捕梦风铃,随着冷风霜雪悠悠荡荡。
血液流如瀑布,汇聚成河涌向孙博景脚边。此前随他进暖阁的那些下人,皆是面朝他而吊,双眼睁到极致流出血泪,青灰面目狰狞肿胀,紫红长舌垂至下巴。
“啊!”孙博景当下是彻底惨叫出声,声调惊恐到撕裂,瞬息间头皮发麻,双股战战。
“啧,闭嘴。”一瘦弱夫郎模样之人从他身侧幽幽出现,诡秘而又莫测,“大少爷原是这般没见过世面呀。”
“你,你是何人!竟敢 ,竟敢胆大包天至我府上……杀我奴仆!”
瘦弱夫郎拢了拢麻裳,边咳嗽边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志要,翻了翻,道:“书中自有恶魂锁,书中自有血海刀,书中还说,今夜……我该来此灭你全府。”
语毕,他歪头侧目,笑得纯善:“小生孟浪,特寻良宵造次,望孙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