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了声,并未往下继续说。
“言什么?”荀诩目光咄咄逼人。
“要我唤你名字作甚,小意才不要叫你如愿。”谈秋意难得耍起了小性子,露出荀诩从未见过的一面,与往日形成了鲜明对比
信手一勾,她解了系床帏的珠链。灯盏之光有所削弱,小小一张檀木床之内便更为昏暗了。谈秋意体型本就属于纤细薄瘦的类型,而荀诩虽是清瘦高挑,却是实打实抵得上两个她。
谈秋意一埋在他颈肩,就好似将整个人揉进去一般,荀诩的一半衣诀就能将她遮住大半。
“你的耳朵好红,可以借我摸摸吗?”她双眼迷离,双颊之上是烂熟了的醉日海棠,靡靡之色晃人心神。
荀诩淡色薄唇微抿,转头避开她那打翻蜜罐似得爱|欲目光。可却是将整只耳朵暴露在她视线中,任由谈秋意双眸肆意调弄。
颈项间没了衣物遮掩,在落雪寒夜中有些冰凉。然顷刻不凉了,荀诩只觉得颈项处愈发滚烫灼热,胸腔处亦是莫名起伏的越来越大。
谈秋意的呼吸落在了他的颈项处,此外,她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耳尖处。
热流一阵一阵拂过皮肤,携带的温热湿气驱散了那处凉意。他不知谈秋意此时是否是充满迷恋的神色,盯着他耳尖;又或是满心好奇,似是瞧见新奇玩意儿的稚龄之子心理。
脖间的热意令他心神不宁,耳处视线又催生出一股隐秘的危险。
“我可以咬一口吗?”谈秋意小声喝气道。
她一双眸子清亮倔强,现在因着不小心吃醉酒带了点恳切迷蒙,声调更是甜软绵绵,似是也化成了整个大荆最是闻名的荷芙醉,金樽甜酒还倾心。
一饮难忘怀,二饮把颜欢,三饮还倾心。
思忖下如此场面实在不合礼数,荀诩指骨分明的手从袖中缓缓掏出玉笛。
“唔……”谈秋意忽而闷哼一声,额间冒出细密薄汗。
荀诩视线寻过去,才是发现原来对方醉酒厉害,竟是无意识间用断了的右手撑了下床榻。
见状,荀诩攥紧掌心,随后将玉笛物归原位,放弃了原先的念头。
他欲言又止,一双墨笔描就的清冽双眸含带了复杂之色,“谈姑娘就这般喜欢远在堰州的那人?”
“可以碰一下吗?”
谈秋意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退而求其次,咬不成便欲摸。
她从荀诩侧颈间抬首瞧他,更是软了点态度,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好想知道你的耳朵,为何与小意的不一样。”
荀诩瞧着她忽而就懵懂、不谙世事的模样,还一脸纯真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沉寂了许久,一手屡次抬起又放下,在强力推开与放纵对方肆意行事间犹豫。
最后他声线紧绷,道了声:“嗯。”
这一声过后,便是再度别开那张清冷天仙之脸,他彻底妥协下来,望她得逞这一愿便安分守己回去歇息。
不同醉鬼一般见识。
谈秋意如愿以偿,笑得欢快,她小心翼翼伸出左手,朝那形状姣好的耳处探去。
方一触碰上,荀诩就吸了口气,被谈秋意的手冻得不轻。
“小意不是故意的!”
谈秋意霎时惊慌失措起来,唯恐吓跑心上人,她说着便将自己的左手贴在面上。一经接触颊上滚热暖意,她喟叹一声,随后将左手放下,再行俯首朝掌心处吹气。
两人距离极其之近,故而裹挟着体温的气息透过了她纤细的指尖,吹拂在了荀诩的面上。
一阵浅淡果酒香气袭来,伴着女儿家的暖香,是将将闻过不久的荔枝苦楝花香。
谈秋意迷蒙的双眸滑落一抹笑意,眼尖地瞧见了荀诩倏而握紧了的拳心。
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将好不容易捂暖了的手指轻搭在他耳边,语调绵长而软:“可有好些?”
荀诩未转过头正面回她,而是就者侧脸的动作,清冽目光没有着落,闻言含糊地“嗯”了声。
不做反抗挣扎,亦是如此纯情模样,看来是未经人事啊。
谈秋意埋低头颅,面色藏在昏暗处,嘴角微微勾起。她猛然伏低了身子,含住了他的耳尖。
“唔……”荀诩修长俊眉轻蹙,闭上了那双寒潭目。
谈秋意轻轻含着,眼眸却是瞥向身下那人不住颤动的眼睫,亦是注意到他紧紧攥起的手。
那是一双间于少年感同成熟男人之间的手,薄薄一层冷白肤肉之下,覆有蕴藏着无穷尽爆发力的根根青筋,五指修长若玉雕,骨节分明。极致的白与极致冷青色调相撞,流畅的手指线条与微突泛玉泽的骨节相融洽,无名中携带了情与色,欲与念的气息。
意料之外的羞赧呀。
谈秋意双唇边含笑侧目瞧他,见他振翅羽睫之下,那双霜雪眼眸在皮下同样不停颤动。
她伸出左手扶住他后脑,纤细五指轻轻插进荀诩已然散乱了的绸缎墨发间,指腹摩挲发根间,触碰到了点点湿润。
差不多了,再过分点,他就要受不住了。
今夜便到这吧,他们来日方长。
谈秋意面色绯红姝丽到同她水润朱唇一般,眼角眉梢皆是含了情,贝齿开合间便是咬了下去。
“够了!”
荀诩面上愠怒,睁开双目,里面潭冰破裂,夹杂了点火星子。
他在谈秋意醉醺醺的目光中,再度闭眸又睁开。目光迅速恢复冷冽,狠下心来手朝她后颈一劈。在她进一步过火行为之前,荀诩无奈还是将她给控制住了。
随即,谈秋意彻底昏迷过去,软软地伏在他衣襟上,有如一根鸿雁羽毛般轻,没什么重量。
人倒在他这里,又是将他错认,那就绝不能放任谈秋意继续留宿在这。无需思索,荀诩便决定权将她送回去。
如何送,那亦是问题。宫宴那次是昏睡不醒,此次是醉酒误事,行为大胆到叫他心惊。
思罢,荀诩仍旧选择了同那次一般,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搂过她纤薄的肩背。
层层叠叠的厚裳之下,掌心的触觉还有谈秋意过分曼妙玲珑的身子骨。
分明在女子中尚算高挑,可窝在他怀中时又如此柔若无骨,娇小万分。酥腰堪堪盈盈一握,一手便能掌控,双腿细长匀称,搭在他手心里轻易被禁锢住。
荀诩仅用双臂两掌,就可以将谈秋意整个包裹起来,叫怀中人牢固的被拢在他胸膛之前,衣袍紧紧相贴。
踏过门楣,荀诩向谈秋意的房间走去。月色下,他好似听见掌中人发出隐隐约约啜泣声,细一听又好似是些微不可查的呢喃之声。
可是又做噩梦了?
荀诩毫无察觉的自行微微皱眉。
两次在他怀中,两次睡的并不安稳。
她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荀诩的目光直直落在怀中人身上,从谈秋意在月色下泛着南海黑珍珠光泽的如瀑青丝,到阖上的那双欲而勾人不自知的眸子,复到秀气挺翘的鼻子,以及糜烂朱色的润泽丰唇和小巧精致的玉白下巴。
视线再往下,是修长优雅的脖颈,和乳白内衬隐约印透出来的两段纤长玲珑的锁骨。
荀诩狭长的冷眸微有凝滞,脚步顿了顿,立至颈项间的月白高领之下,那藏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
直至别开目光,才算一切恢复如常。
他将谈秋意送回房间,便一人独行离开了。
荀诩甚至没有忘记,在她屋内的碳盆之内添上少许青碳。既可叫她夜间不必受冻而醒,又不必整夜嗅着碳味而眠,伤了身子。
唐唐安绛王,竟还是个这般细致体贴人的性格?
谈秋意从榻上悠悠转醒,长睫之下的双目清醒异常,亮意惊人,哪里还有先前那种醉酒后神志不清的模样。
她是存了故意挑逗他的心思,却也知晓不能越过那条线,不能一来便是过火行为,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她只是肖想荀诩手中暗握着的权势,宵想窃夺宁寰姝这位竹马白月光的人罢了。
还需得有个外力契机来促就下才是,谈秋意深觉,沧州这一行便不错。
屋内隐秘之处传来阵宫铃之声,那是谈秋意定下的暗号,表明在征求她意见开口的意思。
“阿尧,你不必一直藏匿起来的。”谈秋意叹口气,“你是我手下无错,可我并非是要你做见不得人影子。”
阿尧蹲在房梁之上,身轻如燕,闻言,语气犹带少年盛气道:“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我整日出现在主子身边,难保不叫有心人惦记着说些闲话,到时候辱了主子的清誉怎么办。”
“那你自可以谈府小厮形象出现,岂不是名正言顺可出现在我身边?”谈秋意漫不经心睨他。
阿尧挠挠头,“主子将我从是乞丐堆里捡出来,又是花上数不尽的银两为我寻医治病……”
他双目渐渐发红,“若不是主子,我恐是会死在那个雪地里。主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对,就是我的亲阿姐,我便想一直待你好,也可以有本领护着你。”
是啊,前世他确实差点死在了那一刻。
谈秋意忆起前世阿尧已经成为她身边的副将之时,曾同她交心说过自己苟延残喘留了最后一口气,最后辛得一农户相救。可农户人家亦是毫无法子,只能灌些粥药,用棉被裹着他。
普通赤脚医生自是不行,若是寻个名医手头又是极为紧凑。
故而,阿尧他自己挺了过来。可往后便是留下了病根,双腿在寒冬之际,痛不能行。前世最后,他亦是丧命于这一缘由。
遗憾,只有一世就好,这一世好在尽早做出了弥补。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