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鸢失了兴趣,整场活动犹如提线木偶,汪桐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好在大家都了解她,打从一开始就没给她安排什么难事。
开幕式上,沈斯弈在台上讲话,主办方一开始想让虞鸢也上台,毕竟他俩的cp正火,但虞鸢实在不在状态,汪桐替她回绝了,只在决定只在最后几分钟上台合影。
汪桐去忙别的事,交代虞鸢站在台下等主持人叫她。
她不想见人,如果情况允许虞鸢想立刻回家,隔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方式,只好挑个能看见台上的情况,却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出现了一个男生,一副学生模样,脖颈上挂着志愿者工作证,约莫是艺术学院推荐过来当志愿者的学生。
那男生大约以为虞鸢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自然的和虞鸢搭话。
虞鸢并不理他,他自顾自说了一些,然后突然感叹道:“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啊,只要长得好看,无论画成什么样都能火。”
“你看底下坐着的那些女生,有几个是为看画来的?”
他其貌不扬,带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穿着打扮正常,未见有一点可取之处,说话的时候表情自带三分嘲讽,颇有一种“世人皆醉他独醒”的高人姿态。
又打量了虞鸢一番,没看见她有工作证,前几天布展的时候也没看见过她,猜想也是来看脸的女生,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鄙夷,但又觉得虞鸢实在漂亮,不忍离开。
故作高深地问:“你不是美术学院的吧?”
虞鸢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我就随便问问,”男生道,“你来画展干什么呀?”
“炫耀化妆和打扮吗?”
他大约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幽默的玩笑,很满意的笑了几声。
收声时见虞鸢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只关注着台上的沈斯弈,心下觉得有几分恼怒,可能觉得自己好心和虞鸢搭话,虞鸢却不识抬举,再次开口说:“他有几幅确实画的不错,但是国内比他画的好,名气却没有他大的人多的是。”
“你也比他画的好吗?”虞鸢终于肯搭理他了。
“我……”男生哽了一下,“审美是主观的,我未必比他画的差,只是缺少一些机会。”
说到这儿他又故作幽默的笑了一下,“和一些女粉丝。”
“哦,那你有男粉丝吗?有多少呢?比他多吗?”
“……”
男生不说话了,虞鸢继续道:“看来男粉丝也不懂你的艺术。”
两个人的交谈已经有几分火药味了,男生面子上挂不住,有点生气,但又大男子主义的想不和女生一般见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他最厉害行了吧?”
虞鸢信奉“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喜欢去左右别人的想法。
他都这么说了,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假话虞鸢都不打算再继续和他争,但偏生他自己又过不去,没安静两分钟就无奈地感叹道:“唉,难怪国内艺术风气这么差。”
“为什么这么说?国内艺术风气差具体表现在哪里?”
把个别现象扩展为集体现象,把个人矛盾上升为集体矛盾,然后开始批判,开始谩骂。
换个人也就算了,但虞鸢从小就爱问为什么,人们总是说些意味不明、模棱两可的话,虞鸢不懂,她总想问清楚。
“啊?”男生惯用这种语气体现自己的高深与清醒,但是在虞鸢之前没有人追问过,他愣了几秒,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追捧长得好看没实力的画家呗……”
“是吗?那除了沈斯弈之外,国内还有哪些长得好看的画家受到了追捧?”
男生脸涨的通红,强词夺理:“就他一个还不够吗?再多几个我都不敢想风气得变成什么样!”
虞鸢看着他,她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争论,很多交谈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她今天心情格外烦操,这人又跟只苍蝇似的,一直烦她。
“我记得国内艺术生要考文化课的,你就算高中没学过理科,初中应该学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一个考点是多次实验避免偶然性,你如果只能找到沈斯弈一个例子,是怎么确定你的结论一定是正确且普遍的呢?”
“再有,从刚才我就好奇,你总是说女生们不是为了看画来的,这个结论又是从哪里来的?你做过调查了吗?样本容量又是多少呢?”
虞鸢语气平缓的问完所有的问题,抱着求知的态度静静等待着男生的答案。
虞鸢小时总爱刨根问底,即便是李叙也常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李叙无奈地告诉她,如果对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连续问三个以上的问题,很容易让别人觉得不舒服,进而变得不耐烦。
李叙才说完,虞鸢就说李叙骗人,因为她经常连续问李叙好多个问题,但李叙从来没有生气和不耐烦。
“那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傻瓜。”李叙轻轻点了虞鸢鼻尖一下,笑的温柔。
在等待男生回答的漫长时间里,虞鸢无聊地想起了李叙,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对方的答案,她只是想让对方生气而已。
果然,男生紧抿双唇,恼羞成怒,刚才装出来的大度、轻松一扫而空,像只跳梁小丑一样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逻辑混乱,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叫张锋,是大三的学生,在学校里成绩到也还不错,自视甚高。
他见虞鸢长得漂亮,又一个人站在角落,就主动上前搭话,原先只是想通过贬低旁人卖弄一下自己,往常也经常用这一招,别人也未必没看出来,只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没想到今天碰上一个较真儿的。
慌不择言,又说了几句骂人的话,本想激怒虞鸢,虞鸢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你真可怜”。
张锋更气了,正想跳起脚来骂人,身后忽然传来几道声音。
“张锋,别丢人了好吗?我们都看你半天了,错了就错了,道个歉完事了,别在这儿当小丑,丢我们学院的脸!”
他们学院的志愿者不止来了他一个,大家忙完自己的事都想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他平日里又爱偷懒,又爱故作清高指点江山,早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跟nt一样,回家自个儿玩不行吗?非要出来惹人烦。”
“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怎么就不看看自己?你有啥拿得出手的啊?我看着你都害臊。”
“小姐姐,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就当他是个屁!”骂的最狠的短发女生安慰虞鸢。
“就是就是,小姐姐你真好看,比明星还好看!”
见虞鸢一直看着台上的沈斯弈,有人道:“你要他的签名吗?我前几天要了好多,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忍痛分你一张。”
“过了分啊,见色忘友!我都求了你多久了你都不给我一张……”
“不过小姐姐你真的好好看,”说着又仔细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都快进到套近乎了?”
“不是,我说真的,真的好眼熟,该不是真是明星吧?”
几个活泼的学生七嘴八舌,火力从攻击张锋逐渐跑偏到虞鸢是不是明星上,虞鸢听着他们一人一句,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忽然听见台上有人叫她。
“麻烦让我一下,”虞鸢打断站在她面前兴奋地猜她身份的女生,“我要上台了。”
“啊???”
一众志愿者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就看见虞鸢走上台,站在沈斯弈旁边。
“我靠!”
“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这还要你想?我们都知道了!!”
……
枯燥乏味的开幕式总算结束,倒是还有一些vip客人,画家会亲自陪他们逛展,但虞鸢向来是没有这个流程的。
沈斯弈已经去了,虞鸢正想早退,汪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呃……你……”
“?”
“你拿了人家包那个人你还记得吗?叫陆栖那个。”
虞鸢皱着眉头:“怎么了?”
“你陪他逛逛吧,”虞鸢还没问为什么,汪桐先发制人,“你还敢问为什么!要不是你私自收人家东西,怎会到这一步?!我千求万求人家才答应原谅你,就只要求让你陪他逛个展,你敢说不,我就从你家楼上跳下去!”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虞鸢再走就真的不是人了。
陆栖穿的一如既往的骚包,风流浪子四个字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一见虞鸢嘴角就勾起一个迷人的笑:“好久不见,虞小姐。”
虞鸢只想着早点结束,“嗯,走吧,不是逛展吗?”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少废话快滚了。
但陆栖也不恼,他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轻易到手的反倒没兴趣了。
像是看不见虞鸢眼里的催促,慢悠悠地跟在虞鸢身后,忽然停下,“虞小姐,这幅画我瞧着挺有意思的。”
“您创作的心路历程是?”
“没有,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那这一副呢?沈先生虽然与虞小姐师出同门,但风格却大相径庭呢。”
“有什么奇怪的?他是他,我是我。”
汪桐跟在他俩身后,虞鸢每说一句话汪桐的眼睛就跳一下,他以前是真烦虞鸢装聋作哑,现在无比怀念那个哑巴虞鸢,他已经在心里把虞鸢骂了一万遍了,他是真想撕烂她的嘴。
陆栖却一次一次被虞鸢明显敷衍的话逗笑,像是要故意拖延时间一般,几乎每一副画都停一下问上两句,汪桐已经面如死灰。
总算走过一个拐角,沈斯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虞鸢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那人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李叙似乎有所察觉,在听人与他介绍的间隙忽然偏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虞鸢浑身僵硬,双腿像灌了水泥。
“虞小姐、虞小姐?”陆栖站在她身侧一两步叫着她,见她动也不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李叙已经收回视线,冷漠转身。
虞鸢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想要来拉她的陆栖,朝着李叙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