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拖鞋都来不及换,心急火燎得冲出了寝室。此时天边阴云密布,雷雨轰隆不止,一如我焦急的心情,心头布满乌云。
我倒是不担心袁娇的存在,我只是急着去看看叶知秋。这段时间他总废寝忘食得呆在实验室,有几次深夜一两点还没睡,我只好逼他说“你不睡我也不睡”,他无奈放弃熬夜,前两天又陪我去了趟山上,秋夜阴冷入骨,他怕是着了凉。
想到叶知秋最近有些苍白消瘦的脸,我越发着急,穿着拖鞋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医大。此时周遭开始风雨飘摇,豆大的雨点哗哗落下,人们四下捂头找地方避雨,我却顾不得浇在脸上的雨水,即使视线有些模糊,外套已半湿,我无暇折回去拿伞,径自奔跑在雨中。
雨一直下,越来越大,雨水汇聚成或大或小的水洼,我也全身湿透,却不顾一切只想见到他。离A医大还有大概二百米时,我跑得太急,又穿着宽松的拖鞋,结果拖鞋跑飞了两米远,孤零零得躺在泥土上。这双棉质拖鞋是我和叶知秋后来去买的又一双情侣拖,适合天冷的时候穿,他无条件满足了我在高复时的愿望:陪我一起卡哇伊。
我置身于雨水的世界,冰冷的水不放过我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我浑身瑟瑟发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赤着脚转身回去捡拖鞋。慌乱走过高低不平的水洼时,我一时不察,只觉得脚底下触到了什么尖硬物,随即感到凉凉的刺痛,我惊呼“啊”,痛得蹲了下来,抬脚拨开袜子一看,倒抽一口气。
脚底有道刺目的血口子,鲜红的血正汩汩往外流,随即红色被自天而下的雨水染开,血色一片。我不知道水洼下刺伤我的是钉子还是玻璃,我捂着脚痛得紧皱眉,弯腰捡起拖鞋,瘸着腿一步步艰难得向医大走去。
周遭人影稀疏。走了两步我蓦地停了下来,雨水浇醒了我迷乱的大脑,我开始正常的思考起来。我现在一身狼狈,脚还因为见叶知秋受了伤,要是被他看到,只会越加心疼我。我这样的行为太孩子气了些。我抿紧了冰冷的唇,咬了咬牙,转身就想往回走。
此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拿出一看,是叶知秋打来的。
我本不该接他电话的,可是此刻我站在空无一路的马路墙边,淋成了落汤鸡,脚底的血滴在大地上,顺着雨水悲伤流走。此时此刻,我是如此脆弱,我想听他温暖的声音,低低喊我一声“桃花”,让我知道,我所有付出的爱都值得,值得我勇敢。
我踟蹰了几秒,终于接起了电话,“喂?”
叶知秋的声音有些嘶哑,更有几分焦急,“桃花,你在哪里?”我抬头看了眼漫天的雨水,水正滑过我的嘴角,尝起来凉凉的,“我……我在寝室。”他听出了不对劲,“不对,你在马路边是吗?我听到汽车声,带伞了吗?”我犹豫了一会儿,老实说道,“没……没有。”接着我沉默了。他在那头更加焦急,“桃花你在哪里?你摔跤了对不对?”他的焦急让我如此迷恋如此奢望依赖,我再也压抑不住,卸下伪装的坚强,哭着说,“叶知秋我的脚割伤了。”“桃花你在哪里?”电话那头开始有些吵闹,有个尖细女声惊呼“呀,叶知秋你干什么?”我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怯怯得报了方位,他最后嘱咐我,“站着别动,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雨有些小了,站在一片雨雾中,我揉了揉迷蒙的双眼,只觉得脚底的疼痛已经麻木,双肩环抱着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尽管全身寒冷,可心上却又团火冉冉燃起,那团火焰名叫叶知秋。
呆站在透明的雨帘中,我明了了,我和叶知秋是各自的火把,我愿意为他燃烧全身,他亦愿意为我烧尽所有。
痴痴望着远方的天空,雨水将我淋个畅快,身边有个急促的脚步声踏水奔来,我转头望去,雨帘中,身着黑色外套的他冒雨向我狂奔而来,雨水亦浇湿他黑色的发,发烧的他为了我,在雨中狂奔。
我内心涌上一股激流,全身热了起来,忘了谴责自己的孩子气和不懂事,只是愣愣得站在原地看着他,流出了眼泪。
他喘着粗气,全身也已淋湿,脸却十分苍白,眉眼间透着焦急。他细细得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察看了我的脚上的口子,“脚怎么样了?”我呐呐得小声说,“我没事,一点小伤。”他抬起头静静得看我,黑色的眼掩不住对我的担忧,下一秒,我一把被他拉进了怀里,他,紧得抱住了我,“下一次不可以这样乱跑,我没事的,知不知道?”我也紧紧双手环住他,感受他滚烫的气息触碰我冰冷的皮肤,“你生病了不可以不告诉我。”我满足得笑了笑,“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陪你一起生病。”雨中,他轻轻笑笑,低头吻我湿润的额头,“你那么笨,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叶知秋背着我拦了出租车去医院,我们两只病怏怏的落汤鸡依偎在车上,彼此的手紧紧握住,心亦紧紧贴在一起。我无意中瞥到他手背上青紫微肿的一个包,执起他的手仔细看,惊呼,“你的手怎么肿成这样?”他表情有些异样,悄然得抽手藏好,“没事,挂了盐水都这样。”
我们到了医院后叶知秋背着我包扎伤口,还打了破伤风针,我摸摸他滚烫的额头,知道他烧得厉害,可他却执意不肯让我落地,坚持安定好我以后再去挂盐水。我给尹甜孔子沐打了电话,请他们送身衣服给我俩换,他们不一会打的赶来,孔子沐一脸内疚。
叶知秋在医务室挂水的时候,袁娇又是送水又是递面,我的哥们孔子沐看不过去,把我召了来。之后见大雨迎头劈来,他只好告诉叶知秋我在赶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带伞。叶知秋急了,这才打电话过来。孔子沐后来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见过镇静的叶知秋这么狂躁过,他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针头,不顾自己39度的高烧,一头扎进了雨中,背影像是童话故事里手执宝剑的王子,一心营救心爱的姑娘。
孔子沐说,“桃花,袁娇那姑娘看得心都碎了,叶知秋真是太帅了。”
那时叶知秋已经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睡着,苍白的脸因为高烧,有着异样的红色。我轻轻柔柔得抚摸他那依然微肿的针眼处,内心澎湃,我回忆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时他一脸清冷得经过我的窗外,神圣到令我仰望,一日又一日,我被他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得向他靠近,再靠近。
而现在我们那么近,我幸福得握住他的手。
他醒了过来,温柔得看着我,看得我脸红心跳,我急急想挣脱开,他却已反手握住我,“脚还痛吗?”我摇摇头,微嘟起嘴撒娇,“打针好痛。”“知道痛就好,看你下次还乱不乱跑。”我看着他眼中的微波,敛了笑,“叶知秋……”“嗯?”“对不起,我总是闯祸……”“还有呢?”“我老是不听话。”“还有呢?”“我总是给你一堆烂摊子……”他沉静的眼含着笑,“命中注定我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命,我早认命了。”“真的吗?”“嗯,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说你会算命,预言我将来的另一半会让我离不开她,她不在时牵挂她,常常让我不得安生。桃花你当时就在打我的主意对不对?”我脸红了红,把玩着他的袖子,低头不敢看他,羞答答得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叶知秋叹了口气,状似头痛得抚了抚额头,“真糟糕,头一次知道自己是条虫。”我舞着爪子凑近他,“放心吧,我会温柔得吃掉你的。”他难得的邪恶冲我眨眨眼,“哈,谁吃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