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可太有歧义了。
林欢心里分成了两派,左边的感性小天使叫嚣着,他说了不喜欢你和那个男的有交集,他肯定多少有点喜欢你。
右边的理性小天使恶狠狠把左边的感性小天使推开,嚷嚷道:“那他也可能只是因为是你曾经的老师,所以才不忍心看你傻白甜被人家骗。”
林欢定了定神,将两个想法都清出了脑袋。
她不敢自作多情,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一步步的小心试探,到头来只敢将苏诀的一句话权当长辈的关心。
被伤得太深,连看见棉花都会下意识觉得疼。
更何况,“不喜欢”虽然是苏诀的情感态度,往深了想,也存在着一种发乎情止乎礼的礼貌和疏离。
林欢心口有点堵,她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了过去。
等导航女声再次传出来的同时,林欢将车稳稳当当停在了苏诀给她的地址门口。
可能连苏诀自己都忘了,在几年前,林欢其实是知道他住的地方的。
苏诀从车上下来,弯腰扶住车门:“早点回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林欢乖巧点头,目送着苏诀的背影进了小区后,没花多长时间,目光便找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凉亭。
-四年前-
林欢背着书包,手上拿着一根冰棍,提前五分钟来到和苏诀约定的地点。
她穿了一条碎花长裙,刚刚及肩的头发扎起一个丸子头,发顶配了一个素净可爱的发卡。
背着书包的林欢,目光在整个小区里快速梭巡着。
不像传统的商品房小区,这个小区里的的植被和绿化是数一数二的好,踏进小区大门的那一刻,目之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绿油油。
那样的感觉,和进入半山的森林氧吧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平日里苏诀从未透露自己的住处分毫,外加上学生们只要有事情随时都能在办公室或者隔壁班教室找到他,因而学生们送给他一个“24小时战神”的美名。
林欢也从不知道苏诀到底住在哪里,也不敢询问这种明显越距的问题,大抵只知道他平时应该住在学校给老师提供的宿舍。
毕竟她之前可是在学校提供给老师们的宿舍楼下撞见过苏诀喂猫。
林欢走进小区路边的凉亭里,拿出了自己装在书包里的试卷,上面通红的70醒目又刺激人,林欢看了那个鲜红的尴尬数字,心中内疚得无以言表。
她看着凉亭外的绿植,如果不是这次又把数学考砸了,估计也不用占用苏老师宝贵的休息时间了吧。
林欢记得那天月考成绩出来,苏诀把她叫进办公室,拿过女孩死死捏在手里的卷子,认真看着林欢的每一道错题:“和之前相比有进步了,但是数学思维还是没有形成数学思维体系。”
林欢的头伴随着苏诀说一句话就往下低一点。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争气一点?”林欢默默地想,明明已经被老师这么帮助了,可是还是考不出对得起苏诀的成绩。
她一时难过地想掉眼泪。
预想中的批评没有到来,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望叹气。
苏诀看了眼头越来越低的林欢,心下一软,不忍心再苛责她。
进而从办公桌上撕了张便签条,在上面写下一行字迹。
林欢接过纸条,看着上面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宕机的脑子终于重启成功,那是一个地址,林欢想。
苏诀薄唇轻启:“周天下午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带着卷子来这个地方。”
眼前的林欢早已出落成个大姑娘,为了打消林欢的顾虑,他补充道:“不在我家,在门口的凉亭里。”
林欢抬眼看向苏诀的侧脸,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自己考砸的错题旁边写着批注。
她没想到苏诀作为一个数学老师心思会如此细腻,于是乖巧点了点头,进而便有了今天她在这里等苏诀的一幕。
说来很对不起苏老师,那年在这个凉亭里学的数学思维体系,现在已经原封不动还给了苏诀,倒是一番故地重游,让林欢生出些时光交叠的感慨。
年少时的心动总是来的毫无缘由,数学试卷旁的批注还有六月的夏日凉亭是她呼啸而过青春里的独家回忆。
回到家后,林欢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抱着自己的毛绒大狗熊给苏诀发微信。
两人的聊天界面上除了那句【对方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外,空空如也。
林欢抬手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苏老师,我到家了。】
她想了下,藏了点小心思,补充道:【苏老师,今天谢谢您。】
林欢发完两句话,聊天界面上飘着自己发出的两句话,开心地笑出两个小酒窝。
她高兴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了好一会儿却都没等到苏诀的回复。
林欢赶紧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迟来的尴尬充斥着每一个毛孔,她光速从床上爬起来,把手机往玩具狗熊身上一扔,扯了条毛巾冲进浴室开始卸妆。
剪短头发的那一瞬间,心疼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休息比打仗还累的高中老师来说,这样长度的头发完全最大限度帮助林欢节省了时间。
而且,她耍了个小心机。
她就是要让苏诀想起来四年前的自己。
现在想想,这个初衷实在是幼稚的令人发笑。
可从和苏诀第一次在学校见面,林欢便清楚知道自己想要放下苏诀压根是天方夜谭。
那么几年过去,见过大风大浪,这个叫苏诀的仍然是唯一一个能调动她情绪的人。
和林欢很熟的几个死党说她,表面看上去是和谁都能聊几句,而且还能给你哄的高高兴兴;内里子里的冷漠和孤傲让人可望不可及。
那天面试完,林欢独身一人坐在旁边的教室里等待面试结果。
她拿出钢笔,无意识地在纸上涂画,在听到苏诀叫她告知她面试结的时候,也才看见自己纸上的那一幅大作——苏诀的侧脸。
要是被画的主人撞破,那就真滑天下之大稽了,她赶紧将那副侧写速画像塞进随身的包里,生怕被别人看到。
揉成纸团扔了又舍不得,只得回到家后把几个细节补充完整,找了人将自己的“大作”塑封起来放进床头柜里“收藏”着。
林欢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看向手机上的一个红色小圆点。
苏诀的回复官方又正式【早点休息。】
这句没营养的话,和那句名声在外的【多喝热水】简直可以入选最没有营养的十大敷衍句式之中。
林欢无奈瘪了瘪嘴,没有再去搭理她和苏诀那空荡荡的俩天记录框,上了个闹钟后,摁下关机。
说来奇怪,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林欢,这天晚上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苏诀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只是教她的东西从数学变成了语文,梦里的自己去找苏诀背《赤壁赋》。
她只背错了一个字,然后苏诀就从身后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座小山那么高的数学试卷。
还警告她,做不完这些数学试卷,就要去和那个叫李岩的男的结婚。
一边是打破头都做不出来的数学题,一边是只看一眼就想原地出家的普信男。
林欢“噌”地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毫不夸张地说,她真是被吓醒的。
床头柜上的闹钟在疯狂唤醒着主人,林欢听见闹钟铃声,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真真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整个人脱力般地重重倒回床上。
同时,立刻这个叫李岩的苍蝇人划清界限被林欢提到了最重要的议程上。
第二天一早,由于被噩梦折磨了半宿,林欢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飘在云端上。
她飘到自己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挂耳咖啡,盈盈袅袅的水汽伴随着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林欢的鼻间。
咖啡淅淅沥沥透过滤纸袋往下渗透,一杯咖啡还没冲好,李雪莹悄无声息摸到了林欢旁边。
她猛地一拍林欢的肩膀,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林欢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莫名其妙拍自己肩膀,她深吸口气,一句“有病啊”卡在喉咙里,打算和李雪莹好好掰扯清楚这狗屁的“相亲”。
林欢强迫自己扯出个半酸半苦的假笑:“李老师,昨天您和我说的那个事我回去考虑了一下……”
李雪莹话都没听完连忙打断林欢道:“不用说,姐都知道。”
说完还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欢:“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昨天那小子说对你可满意了,今天还问我方不方便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主要是商量下你俩的嫁妆婚礼呀这些。”
林欢混沌的大脑在被李雪莹抢了话头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放空状态,满脑子都是昨晚梦里苏诀那句“做不出数学题,你就滚去和他结婚吧”的要挟。
直到听见“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林欢宛若一只被人卡住脖子往开水里扔的大鹅,一瞬间大梦初醒,什么瞌睡都吓没了。
她眼神上没过冷淡,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冷漠外露:“从很久之前,您就经常性打断我说话,有些话您没听完整,误会了。”
办公室里的人面上不显,手上的动作纷纷停下,耳朵已经巴不得跨过中间隔着的距离贴到两个当事人身上去。
林欢头一次认真盯着李雪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严肃道:“我不喜欢他,他丝毫没有尊重我,吃饭什么的都不必了。”
办公室里的氛围像是结了冰。
高鑫和王扬帆对视一眼,后者眼中充斥着赞赏的目光。
高鑫白他一眼,转头去看坐在林欢旁边的苏诀。
这事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乐子,怎么发展都和他没关系,可一旦想到苏诀在这件事中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那才叫有意思。
自己这好兄弟,空长一副好皮囊,身边莺莺燕燕的美女数不胜数,就没断过,他却跟入了定似的,对人家美女压根不感兴趣。
还真有点儿万花倒贴上来,他独身其中,片叶不沾身的意味。
咂摸出苏诀对林欢的那点别扭,苏诀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
高鑫转过头看向苏诀的时候,苏诀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丝毫不快,只是莫名的,他批作业的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分。
李雪莹也没料到林欢真敢这么把话摊开来说,她调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哈哈尬笑了两声,又想来拉林欢的手。
这次,被林欢躲了过去。
林欢提前一步往后拉开距离,明晃晃的拒绝已经写在脸上。
李雪莹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凝结,她收回手后,双手手掌交握在一起,露出个赔笑的表情。
“哎呀,都怪姐,这样吧,今晚姐回去就好好和他说道说道,有啥事儿咱好好说啊,不着急,你们呀也可以再多接触接触。”
“妹妹呐,你是真不知道”,李雪莹故作老成“咱们女人呀,在年轻时候就得抓住机会,不然日后你的选择就越来越少了。”
林欢没有接话,在心中问候了李雪莹的十八代祖宗。
她冷冷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李雪莹的话压根没进她的耳朵。
尴尬的气息在办公室里肆虐。
办公室里看乐子的人们也只敢装死,不知该怎样解决面前尴尬的一幕。
在林欢发愣的档口,一股好闻的苦茶味闯入她的鼻尖,苏诀侧身站到林欢身边,背对着光影。
他保护意味渐浓,低头看着林欢头顶的小小发旋,连带着出口的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些许:“昨天不是说要来听我的课吗?还作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俺来啦~~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又碰上加班,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