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陈立山除了他这记路的本事之外,执行任务的能力根本不算强,否则在诡屋这些年,在外人眼里他和纪学文走的这么近,怎么可能还对生存区的住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就算如今,他能在任务开始之时便察觉到任务的真实目的,也仅仅是经验之谈以及对纪学文的了解罢了。
只是,诡屋的任务很多时候靠的并非是经验,有些东西,陈立山一辈子也了解不到。
当呐喊过后,他仿若虚脱了一般地坐在了地上,冰凉的地面穿过衣裤,寒冷刺痛着人的神经。
可是,陈立山却再没了半点的反应,呐喊声在空旷的巷子里传的极远,其实,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这呐喊自当应该荡起回声,只是诡异的是,久久过去,周围还只是原本的模样。
陈立山还是没有意识到这诡异之处,就像是他的眼睛无法看到她的身影一般,这几个小时里,他都不知晓自己从未单独一人行动。
理性是会骗人的,陈立山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鬼为什么会怕人呢?
就因为他理解的任务的目的?
可笑,陈立山只不过是个诡屋住户而已,这不应该成为他的依仗,更不应该成为他至今还安全的最重要的原因。
一切的缘由,都只是在他身旁那个他看不见的身影之上。
陈立山根本不知道,从他离开饭店开始,这身影便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只是这么久过去,她除了跟着陈立山之外,从未有过任何的行动。
倒是这一次,或许是陈立山的疲惫所致,终于,当陈立山的腰完全佝偻了下去,终究,她还是将手轻轻地抚在了陈立山的脸颊上。
只可惜,当淡淡的冰凉感袭来,却让人误以为那不过是深夜里的寒风吹打在脸上的感触。
于是,她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失望在所难免,但想到这本就是应该的结果,这份失望便淡了许多。
她又停在了陈立山的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她的表情变了。
眼角不禁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恐惧,当那张秀美的面孔抬起头,作为“鬼”的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比陈立山还要可怕。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她自当是个鬼,才诡异地见到了那人的视觉无法看到的光线。
人还没有出现,但这光线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她突然双手想要抓住陈立山的肩膀,看她的动作,竟是要将陈立山用力地按在那。
可是,她都无法触摸到陈立山的身体,又何谈可以阻止他的行为。
果然,就在这时,让她最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宛如同样得到了感应,同一时间,陈立山竟也是将目光向相同的方向投了过去。
视觉不过起效了不到短短一秒而已,但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一袭蓝衣的身影便已然被陈立山看得真真切切。
那人正颤颤巍巍地在街道中奔逃着,颤抖的脚步或是因为疲惫所致,也可能是因为恐惧。
但这些陈立山都不在乎了,连续
几个小时相同的场景,让他对任何一个人影的出现都像是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一般想要去追寻,更何况,凭陈立山的记忆力,他早已认出了那人是谁。
他急忙地站起身子,甚至都忽略了既然人已经出现,那么更有可能出现的还有鬼。
至于那人是谁,这本就是个不值得意外的答案。
陈茴已经在小区里逃得太久了,甚至真要说起的话,她的经历其实和陈立山都有着太多的类似。
不过,虽是类似,却也有着太多不同的地方。
比如,陈立山从未见过鬼,但陈茴却从她遇见第一个鬼魂开始,便从未停止过被猎杀。
源源不断的鬼魂时刻都在她的身后响奏着,每一次,陈茴惊恐地回过头,见到的都是数之不尽的厉鬼。
而对于猎人来讲,猎杀的乐趣也并不全都在捕捉到猎物的瞬间。
猎杀是一场游戏,其中的猎物自然就是陈茴。
每一次,每当陈茴要筋疲力竭之时,身后的厉鬼都仿佛被她甩开了一般,消失了踪影,能令她察觉到的只有悚人的鬼啸。可是,又在她每一次以为自己终于要安全之时,那些厉鬼又会再次追上来。
一次又一次,这几个小时里,相同的场景都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而陈茴想要活下来,就必须逃。
或许,人的希望总归是会磨没的,对于陈茴这样一个诡屋的新人来讲,这种情况也理应更为严重。
但是,陈茴面对的可从来都不止是鬼魂而已。
她的身躯就是两道诡异空间的分界线,这么久的逃往,她早已分清,身后灯光照映着的就是鬼魂们的居所,所有的厉鬼都只会在她的身后出现。
也的确如此,所以,当逃往的久了,身后那逐渐远去的灯光便成了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事实证明,陈茴的想法的确是正确的,时间拖得越久,她身后的光线也就越少。
信笺上的文字也在不断提醒着她,或许沿着眼前的路就可以让她找到塔河小区正确的出口。
终于,当光线消失之时,那些鬼魂也就不在了。
陈茴应该庆幸?是猎杀已经结束?
她倒是希望是这样。
只是,谁告诉她黑暗便是安全所在了,或者说,谁说这漆黑的空间便是原本的塔河小区所在了。
当体力几乎都已经消耗殆尽,她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无尽的空间踏入到了另一个迷宫了而已。
黑暗放大着她的感官,更多的放大的还是她那恐惧的本能,她察觉到了,有人还在跟着她,还不止一个。
希望渐渐被磨灭,终于,陈茴想要放弃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犹如一个可悲的提线木偶一般,连处决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拐过幽深的巷子,她才刚刚想要停下来,耳畔便传来那熟悉的女声。
“我在这,我带你出去,就是这个方向。”黑暗中,前方似乎有谁在对着她说话,是曾经她在饭店里听到的那个
声音。
恐惧再次扶摇而上,当然这一次,陈茴能做的不过是疲惫地抬起头,果然,前方依旧没有出现谁的身影。
她已经不相信自己还能够逃出这里了。
于是,她最后一次转过了头,似乎是想要看看身后跟着她的到底又是些什么样的鬼。
然而,上天就像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她的身后也同样没有出现谁的身影。
莫名地,陈茴笑了,发丝被寒风吹得凌乱,依稀或许还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嗓音。
“够了...够了...”只是从始至终,她吐出的只有这两个字而已。
然后,她漠然地又将身体转回了原来的方向,她似乎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分力气才抬起了头,目光盯着某处:“你在那吧,你一直在跟着我对不对。”
她询问着,却听不到有询问的语气。
可谁知,就在这时,陈茴的眼角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从天空中滑落,却又紧接着听到那折磨了她太久的声音也变成了男声。
“蹲下。”
不,不对,这男声都不在原本的方向。
陈茴才反应过来,是有其他人过来了?她疑惑地本能转头,却还没等她看清不远处那人的模样,所有的思绪便被一道突兀的枪响震得粉碎。
火光从眼前闪过,刹那间将黑暗的巷子照得明亮,光斑在身旁的大楼墙壁上画出毫无规律的曲线,又在无人看到之时便化作了一地碎片。
碎片掉在了地上,也掉在陈茴的脚边,不光是玻璃碎片的声响,其实还有结实的相框砸在地上被摔得毁坏。
陈茴被吓得惊悚,突如其来的枪响是其一,更令人恐惧的是如今仿佛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指引,将破损的相框落在她的身前,将她的视线落在那相框里。
画框里的是一张破损的照片,而照片里的场景正和她周围的景物有着九分相似。
至于照片里的人,则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站在路中间,身后的远处跟着四个令人看不清样貌的人影。
不安的念头涌上脑海,这不正是她身边所发生的事?
照片中的女人不会是她吧。
陈茴满目的惊悚,而下一刻,仿佛是心中的想法被印证,那照片上的孔洞居然也跟着缓缓愈合,就是她的脸在上面。
可是怎么可能,不对,她又没有穿着红衣服。
她低下头,她不是还穿着原本的那身蓝色外套,而周围也并没有出现鬼魂的迹象。
“是的,这些都是假的,放心没事,这就只是一张照片而已。”陈茴自我安慰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对了,刚刚的枪响,身后的那四个人。”
她急忙抬头向前看去,于是,黑暗中那略显疲惫且佝偻的身影映入眼中。
“是他?当时在饭店里的那个人。”
陈茴不禁惊讶。
可谁知,对方却似乎没有要搭理陈茴的意思,她才刚刚抬起头,便看见那人还在向她的方向缓缓靠近。
“砰。”火光照亮着整个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