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铁甲并非是无敌的.
现如今、大唐铁甲兵的铠甲重三十六斤、副将铠甲重四十斤、云初的铠甲重量在五十斤左右、再加上佩刀、弓弩、短刃、圆盾、投枪、长武器、粮袋、水囊、毯子、一般的铁甲兵的负重一般在八十斤左右.
如果在平原一骑双马的状况下、铁甲兵的这点负重不算啥、在山区、战马不能行走的地方、就算有辅兵帮助、也会极大的削弱铁甲兵的战力.
能在平原负重八十斤跑十里地还有力气投入战斗的甲兵、在山地里、跑三五里路就能把肺给跑炸.
大唐时期的陇右山上、都是森林密布的环境、整个大西南就更加的不必说了、去过西南作战的李承修说、他们将军就曾经带着他们杀死过一头体长五丈的巨蟒.
他还说、那里的毒蜂有半个指头长、就算是在关中看来人畜无害、一泡尿、一壶开水就有可能被灭族的蚂蚁、在西南森林里却能吃人.
山上有老虎、各种豹子跟熊以及各种狼、啥俐都能轻易的撕开人的脖子、水里有猪婆龙、有把人当食物吃的大鱼、他甚至见过自己的伙伴、原本好好的在河里洗澡、突然就浑身抽搐倒在水里、拉上来一看、人已经死了.
犀牛、大象在那里成群成群的出现、这些东西看似是吃草的、还移动缓慢、一旦惹怒了它们、犀牛就会跑的比马还块、不顶死激怒它的人是不会罢休的、而、大象这东西就很聪明了、它们甚至知道白天躲起来、晚上来偷营……那么大的蹄子、踩一下、哪怕是铁甲兵、也会被踩踏成一罐装在变形铁甲里的肉泥.
草丛里到处都是毒蛇、毒蝎子、毒蜈蚣、毒蜘蛛、就连一些癞蛤蟆都是有毒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用棉花堵住耳朵眼、要不然、就会有那种长着很多脚的蛐蜒把耳朵眼当成生儿育女的温床、在里面生儿育女……树上、草里、到处都是蚂蝗、闻到人的味道、就会一个个拉长身体、远远看起来、就跟小树枝子一样、只要人马从树下经过、那东西就会跟雨点般的落下来、一头犍牛、一晚上就能被这些蚂蝗吸血吸成瘦骨嶙峋的干尸.
再就是蚊子、长安也有蚊子、可是、长安的蚊子跟西南的蚊子比起来啥都不算、西南一些地方的蚊子是遮天蔽日一般的存在、多不说、还大!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里气候潮湿、有时候一两个月不见太阳、衣服从来就没有干燥的时候、脚丫子会烂、裆部会烂、有些军卒觉得裆部奇痒难耐、抓一把、结果抓下来一把皮.
好多军卒都担心、万一有一天手掏裤裆抓一把、把自己的子孙袋连着蛋蛋都给抓下来、那可就太凄惨了.
所以、在西南作战、西南的那些蛮人不算啥、将士们主要的作战对象是上述的这些东西、如果能让蛮人离开山区、进入平原、一百铁甲骑兵可敌万人.
那些蛮人是怎么对抗这些东西的?云初笑着问道.
李承修想了一下道:他们好像习惯了.
云初摇摇头道:不是习惯了、而是那些死掉的人你们没有看到.
李承修道:师父、您是说他们也会死?
云初笑道:这是自然、这就是无数年来、那些蛮人居住在那么大的一片区域里人口却不见增长的原因、如果、你在西南待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寨子的人数基本上保持在一个恒定状态.
这才是你说的习惯、他们与大自然进行了漫长的斗争、终于与大自然形成了一种脆弱的恒定关系、只有保持那么多的人数、他们才能从森林中获得糊口的食物、少于这些人、大自然会吞没他们、多于这些人口、那片森林就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
他们的每一次迁徙、其实就是一次冒险、成功了、就能安居、失败了、就是族灭的下场.
在他们熟悉的地方、他们知道哪里能找到食物、那里有他们需要的盐、那里的水适合饮用、那里的地方毒虫最少、甚至于、那里的土地适合刀耕火种.
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他们其实与大唐军队一样、都需要面对你们面对的那些危险、他们的食物没有我们多、装备不如我们、更没有我们那么多的药品、所以、如果同样在陌生的环境里对抗大自然、他们在我们面前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你们与西南蛮族的斗争、总是找不到他们的人、其实找到找不到啥的不重要、只要把他们驱离他们熟悉的生活环境、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李承修想了一下道:师父认为我们在找到他们的聚居地之后、应该多待一阵子、而不是发现无人就离开?
云初笑道:你以为的家、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任何地方都适合安家吗?家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家、必定是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平安生活的地方.没有这些基础、何以为家?
李承修道:如果我们固守他们的聚居地、他们迟早都会过来抢夺?
云初叹息一声道:蛮人最大弱点是没有隔夜之粮、如果侥幸找到了一处能养活他们的地方、自然不会回来、若是不能、自然要回来、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我想、他们在平日里、必定是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扩大自己的生活范围、竭尽全力的搜寻所有能给他们提供生活资料的地方、平日里都没有找到、凭什么战时就能找到?这从概率学上来讲、说不通.
李承修道:师父、假若此次去西南、弟子请缨.
云初笑道:不仅仅是你要去、云瑾、温欢、光嗣、思思、你们都要去、这是一个拓展视野、感受大自然的极好机会.
李承修道:思思师姐也去吗?
云初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为啥、这个孩子就是喜欢摆弄毒物、而且乐此不疲、经常喊着要去西南跟岭南、想着多弄一些毒物过来研究呢、如果不带她却、我很担心她会偷着去.
不过、说这些为时过早.
等一会、你就把师父代表上柱国的大戟插上屋顶、免得旁人以为咱们家闻战胆怯、说起来、我们也是大唐的军伍人家.
军功九转为上柱国!可插一柄铁戟夸耀门楣.
云初战功赫赫、同样的大戟有三柄、平日里云初从不把这东西插在房顶上、担心雷雨天被雷劈、现在、该到插起来的时候了.
三柄大戟上悬挂的旗子各不相同、最左边的一柄大戟上挂的是一面破破烂烂的五品定远将军旗、右边悬挂的是破烂的四品宣威将军旗、只有正中间悬挂着一面崭新的从三品上的云麾将军旗帜.
前两面旗帜都是云初在军中曾经使用过的旗帜、唯有中间的那面旗帜是百战归来之后、皇帝论功之后给的勋衔.
当云初府邸上三面旗帜飘扬的时候、家里的家将、护卫们再出入的时候、就开始披甲了、而且、云氏部曲里的战兵们、也纷纷披甲离开家、到云氏大宅报道.
而长安、万年两县的府兵们、已经开始在军曹的召唤下开始集合、一旦朝廷军令下达、就能即刻成军.
与此同时、云初的请战奏疏已经飞马去了洛阳、西南惨败、若是军中无人敢于请缨、才是大唐的耻辱.
自从西南战事惨败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后、李治的那只独眼、就宛若毒蛇的眼睛、看啥、看谁都冷冰冰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精锐的八千铁骑去了西南、不说砍瓜切菜一般的将那些蛮人杀光、反而给他带回来了无尽的耻辱.
自从他去了泰山封禅、接连两场战役大唐将军们都交给了他两张差的不能再差的答卷.
虽然薛仁贵在野猪原重创了契丹、奚人联军、但是、这两部的大部分人马已经逃窜到了白山黑水一带、且以五百人为单位散入茫茫雪原之中、大军想要继续继续扩大战果、就变得艰难了许多、直到今日、薛仁贵那边依旧没有传来彻底平定契丹、奚人之乱的捷报.
好在、求战奏疏堆积如山、这才让李治的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那么多的请战奏疏说明、大唐的武人、还没有怯战的.
武媚见李治在艰难的用独眼看那些请战奏疏、就小声道:西南蛮夷、疥癣小疾罢了、不值得陛下如此大动肝火.
李治抬起头看着武媚道:疥癣小疾?朕的病痛在年少之时、也当是疥癣小疾、如今呢?
武媚道:派遣良将尽快剿灭便是.”
李治的手臂用力一挥、指着满地的请战奏疏道:这里有很多人请战、唯独不见最熟悉西南战事的王方翼、程务挺二人的请战奏疏?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二人也没有把握将这些蛮人剿灭、胆怯至此、也配为我大唐将军?
武媚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皇帝道:陛下、云初请战.
李治先是看了一眼奏疏上的火漆封印、再看武媚一眼道:怎么、如今连兵部的文书、你也要先看吗?
武媚道:陛下受病痛折磨、臣妾就不得不为陛下多想一些.
李治用银刀挑开火漆、一边打开云初的奏疏、一边道:朕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