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带着三娘和小郎,气喘吁吁地回来,便碰见早起的云柏,晃晃悠悠地走来。
“咦,小娘子,你们小孩子起这么早,做什么?”云柏十分惊奇,这小丫头今天格外爽利,只是,她带着弟妹起早去做什么?难道是晨读?
“云先生早。”明夏见了个礼,便不打算回答他,直接领着弟妹往里走。
“哎,小娘子,咱打个商量行不?别老是先生先生的叫我了,我又不老,我还很小很年轻气壮呢。”对于明夏的不回答,云柏丝毫不介意,反而跟了她,一路向厨房走去。
一旁的小郎听见云柏的话,歪着小脑袋仔细看了他一眼,旋即有些困惑:“先生,你是很老哇。”为什么他还说他小呢?
呃……
云柏一愣,脚步便顿了一下,旋即怒意迸发:看这小屁孩都说些什么呀?居然敢说他老!
“喂,小鬼,把话说清楚了,我哪儿老了?啊?你看着我哪儿老了?”
明夏并不肯停下来让小郎与他说话,云柏便紧走两步跟了上去,顺带向小郎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这滑稽的动作,恰巧被回过头来的明夏看见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脚下便慢了,明夏索性住了脚步,抱了胳膊斜睨着云柏道:“云先生,你对我们来说,的确很老哇,为什么不让我们叫先生?”
哼,气死他!
果然,云柏闻言,那张黝黑的俊脸更黑了,有神的眼睛更亮了,是那种刀片一样的亮。
三娘不知死活,还特地跑上前去,往云柏身前一站,惊讶地伸着小手比身高,还不忘向阿姐献宝:“哇,阿姐你看,先生比我老这么多!”
……
汗,这是什么逻辑?
身高居然是老的量度?
连明夏都黑线不已,云柏就更别说了,他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啊!他终于明白了,跟一群小屁孩讲道理那是行不通的,你越辩解,就会被这群小孩抹的更黑,歪的更狠!
“罢了罢了,就叫先生吧,我很老,我知道。”云柏被打击地四肢无力,摇了摇手,便准备以垂头丧气的姿态离开。
“老先生!”
小郎一声惊呼,云柏差点没晕在那里,他啥时候,又升级为“老”先生了呀?
只停了一下,云柏便迈开大步,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伤心地……再待下去,他一定会被打击地体无完肤,精神受挫乃至一命呜呼的。
这些小孩子,太会欺负人了……他老,是他愿意的吗?居然这么仗小欺人!
哼,太可恶了。
云柏一边走一边愤怒,耳中还好死不死地传来那小屁孩欠揍的声音:
“阿姐,老先生怎么了?他不理冬儿啊?”
“哦,老先生可能有点耳背……”
……
早饭照样是胡饼米粥与炒菜,自从穿来之后,明夏便将不合口味的饼子菜色都加以改良,这四年来她不理世事,唯独在吃上小有成就,呵呵,口腹之欲果然小看不得。
而杜家人也早就习惯了明夏改良后的吃法,反正变动不大,而且更加美味,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有云柏吃的惊奇,这几天他在杜家吃的饭菜,与别处小有不同,尽管惊奇,他也没有多大的讶异,毕竟这冀州不同别地,地方特色总会有点嘛。
孰不知,这只是杜家的特色呢。
用过早饭,明夏看过杜礼,查过药炉,又给三娘小郎留下功课,她便告辞了娘亲卢氏,与云柏收拾了播种的农具准备下地。
今天趁着地里有墒,早点将种子种下去,也好了却一桩大事。
“呀,二娘!”
一个声音含着笑意与亲切,脆生生地钻进了明夏的耳朵。
“巧娘?是你?”原来是张安的女儿张巧儿,对这个活泼善良的好朋友,明夏一直都很喜欢,看见她来,心里着实高兴:“巧娘,安大爷不是说过两天再带你来么?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张巧儿闻言,小嘴一厥,故作不高兴地问道:“怎么?二娘不想看见我来?”
“去,少来兴师问罪这一套,我就怪你啊,不肯早点来看我!”明夏一来杜张庄,便想拜会这个好朋友了,奈何张巧儿伺候在张紫桐身边,她想见也见不着。
“呵呵,我就知道二娘惦记我!这不,爹爹说昨日见你了,我今早立刻就来了。对了,我爹也来了,昨天晚上爹爹回府时碰见了四六叔,说是你家要卖地,我爹正是为这事来的。”巧娘说完,终于看见了明夏身旁的云柏,便问道:“这位小哥是?”
“这是我家新来的短工,也是托四六叔介绍的。”明夏说完,便向云柏道:“先生,咱今天歇息,不去了,好吧?”
云柏求之不得:“小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工具扔给云柏去收拾,明夏一手拉了巧娘,道:“走,家去,我给你看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巧娘一脸的兴味,明夏总是能整出些新奇好玩的东西,譬如以前送她的万花筒啊沙包石子什么的,如今紫桐小娘子都爱不释手,这回知道制作的主人回来,还特地嘱咐她,让她向明夏也讨一件呢。
先带了巧娘进屋禀过爹娘,明夏便将她拉进自己房间,三娘和小郎看见巧娘来,无不欢喜地扔下纸笔,全都跑到明夏房间来凑热闹。
因为好朋友前来,明夏也懒的跟两个小鬼发脾气,便任他们杵在身边。
巧娘与三娘小郎也是极相熟的,这次她来,还给两人带了礼物呢,三娘的是一面雕花小铜镜,小郎的是一只折翼大鹏的纸鸢。
大风筝成功引起了小郎的兴趣,连三娘也被吸引了,二人耐不住,便商量着要出去放纸鸢,明夏嘱咐了他们不可跑远,也就随俩人去了。
“巧娘,三娘小郎的礼物都拿出来了,我的呢?”明夏见小鬼们跑远,便伸出一只手,可怜兮兮地讨要着。
巧娘被明夏的样子逗笑了,一边翻自己的小包袱,一边道:“二娘,别人都说你冷淡,不好亲近,要让她们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惊讶的下巴掉到地上去!”
想当初,巧娘刚找明夏玩的时候,明夏对人也是爱搭不理的,有礼又不亲近,很是叫无往不利的巧娘挫败了一回,好在巧娘天性乐观,便不管明夏的冷淡,愣是在她的心里开出一条友谊之路。
这些年跟明夏相熟,巧娘便也知道了她的脾气,陌生人,明夏是不爱搭理的,但,只要在她心里能占一席之地,能得了她的认可,那这人就有福了,明夏是个多么善良体贴又精灵古怪的姑娘啊!
“这套春装,二娘,可是时下最流行的,送给你。还有这些花钿,这个是干花制得的,这个是银质的梅花,这个是金箔制成的五瓣梅,是娘亲送我的,有一对,一个我给了紫桐,这个现在给了你,呵呵,我知道你不爱这些玩意,可是眼见的你也大了,身为姐姐的我,总要为你着想些啊!”巧娘比明夏大两岁,如今已是十四了,十四岁,在唐朝已经可以嫁人了。
对巧娘自居的姐姐姿态,明夏不置可否,虽然她不爱这些东西,但因为是巧娘的心意,她便很喜欢,高高兴兴地收起这些玩意,明夏便开了自己的小箱子。
巧娘好奇地看着明夏动作,她知道明夏总是能拿出些新奇的玩意,今天要送她什么呢?
“就是这个。”明夏好不容易翻出一大堆东西,先从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递给了巧娘。
巧娘轻轻打开,只见盒里躺着一只细细的铁棒,不光亮但很光滑,铁棒上穿着九个圆环,环环相套,还有些细细的木条,伸手拨一拨,拨不开。
“这是九连环,给你闲了的时候玩的。”九连环是中国的传统玩具,但一般家庭却很少有,这个还是明夏在信都逛街时,无意中发现的,忙买了两个,一个自己玩,一个就是现在这个。
“这个?玩的?”巧娘很好奇地拿出九连环,一边摆弄一边问明夏。
“是啊,你看,这九个环是可以解开的,我给你解一个看看。”明夏拿过来开始示范,第一个环最好解,几下她就解了下来,为了深层次示范,明夏连第二个也解了一回。
“呀,真好玩!”巧娘接过明夏解完又装上的九连环,那穿针引线一般的流畅动作迅速吸引了她,这个玩具,果然有趣。
待巧娘解了一会儿,明夏又拿出一个小盒,盒里都是她在信都锦织坊买来的针线,尤为难得的是,其中有好几种是在杜张庄见不到的颜色。
“哇,好漂亮!”巧娘女红最好,看见这些鲜艳的针线,自然爱的不行。
“不要惊叹啦,都是你的。”明夏将针线盒往巧娘怀里一塞,又把九连环的盒子盖好,一并替她放进包袱里,才拉着巧娘坐在床上,说些小姑娘的悄悄话。
期间自然少不了张家小姐张紫桐。
张紫桐是张家唯一的小姐,明夏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按理说一个村的俩人应该有交集,但这个张小姐娘亲去的早,她外祖母心疼她,便将她接到身边,一年前才送回杜张庄来,那时候明夏已去信都,在杜张庄都是来去匆匆,也就没有机会拜访。
“紫桐小娘子年纪轻轻见识却不俗,也是个爽快人,二娘,若你们认识,定然也是好友。”巧娘十分肯定,自己的两个好友若是再成为好友,哇,好期待。
“对了,二娘,紫桐知道是你制作了万花筒,还托我见着你,也向你讨一个来玩的,你还有没有了?”
“这个,有是有,可是……”万花筒明夏还真有一个现成的,那是她做给三娘的,如今杜礼一病,她也忘了,到现在还放在那里。
“真的吗?太好啦,送给紫桐吧,她好喜欢。”巧娘一看就知道明夏又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忙摇着她的胳膊,那架势,跟三娘摇的时候居然一样。
“呃……好好,巧娘姑奶奶你都提出来了,小女子怎敢违背?”明夏说完,取出那只万花筒,也塞进了巧娘的小包袱。
不一会儿,宁玉送了茶水来,明夏一问,才知道安大爷早到了,正在杜礼房里坐着说话,明夏关心卖地的事,便拉了巧娘去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