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独看征棹怨秋风。

广陵妖乱将宁息,

天遣杨吴留霸迹。

生男肯作节度使,

生女犹蒙汤沐邑。

题杨吴浔阳长公主墓志拓本后

清代:张四科

我是分割线

而在广陵子城的紫云楼中,刚刚完成一轮讲道拜别出来的内史吕用之,也很快见到了一名跌跌撞撞前来报信的小吏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梁左史突然引兵归还,径直闯入了转运院,就当场打杀了院吏数十人。。”

“运司萧胜左判前往制止,也被当场捉拿起来了啊。。如今更是开始彻查城内诸多仓坊。。”

道骨仙风形容清俊的吕用之不由心中微微一凛,然后却又无若其事的道:

“慌什么慌,我晓得了。。且去请玉霄将军诸葛殷前来,再让赤松真君张守一多配一副金丹过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仓坊当中,左长史梁瓒看着打开的最大库房里,本该装得满满的成捆绢布和一框框铜钱,就只剩下角落里一点落满尘埃的库存,不由再度愤声咆哮起来:

“里头的东西呢,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空了。。”

而被按倒在地上的本处仓坊大使,于是大声的告饶道:

“右使饶命啊右使,这不干小的们的事,乃是运司来人陆续给调用走的。。我这儿还有公文和手书为凭啊。。”

随即,被扣押下来而衣冠不整的转运使判官萧胜,也被拖到了梁瓒的面前来,然后由梁瓒将一叠手书摔在他的脸上呵斥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运司会无故调运走,行营封存备战的淄用。。我却一无所知。。”

“这。。这。。其实乃是使相高骈的意思啊。。添为扩建道院,几次举城庆典和罗天大醮所需。我等也是奉命而为。”

萧胜眼光闪烁而结结巴巴辩说道

“然后就被尔等名正言顺的瓜分和贪墨掉么。。我离开广陵这才不过月余呢。。尔辈就肆意妄为如斯!!”

梁瓒怒急反倒是冷声下来哼道。

那种引而未发的煞气,却是惊得萧胜顿时瘫软在地上,而涕泪横流的叫喊起来:

“你不能肆意处置我,我乃是使相亲命的左判。。。”

然而这话就像是引起了反效果,而让左右军士都不由跄踉一声拔刀出鞘,于是他更加崩溃的喊道。

“不要杀我,我乃是奉命行事的,人家吩咐我怎么做,我就只能怎么做了啊。。”

“那就和我好好说道说道,他们是如何指使你的,有什么凭证和实据。”

梁瓒这才摆摆手让左右退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

不久之后,梁瓒一行人等就长驱直入到了淮南节衙之中而那些防阖、傔从、门卒们也不敢阻拦,而像是被不断被水流冲开的沙砾一般,无头苍蝇似的散开乱走。

一直行到了紫云楼所在后苑之中,也没有人敢来阻挡他们。因此梁瓒一直走到紫云楼下,才有一名俊秀童子摆动着拂尘走下来,强制镇定对着梁瓒为首的众人道:

“令公已知尔等来意了,还请左使上来面呈便是了。。”

“好吧,还请童子引路便是了。。尔等在楼下给我好生守着。。”

梁瓒略加思索之后,就对着身后部属道。

随即他就带着十几名扈从,连带押解着垂头丧气的萧胜一起,噔噔噔的踏上楼阁而去。不久之后就抵达了最上层的进修大堂外。

从这里透过层层帷幕,已然可以看见一个团坐在蒲团上的羽衣道装老者,依稀就是淮南节度使高骈的模样。

梁瓒也不由松了一口去,示意左右扈从暂且退到下一层去,这才拱手恭声道:

“令公万安,属下有急要之事呈秉。。”

“进来说话吧。。”

有些飘渺的声音传来。梁瓒闻言便毫不犹豫的踏步进去,又相继穿过了好几重的帷帐,却发现左近都是静悄悄的,就连那些服侍的童子都不见了。

“启禀令公,乃是转运院中除了天大的纰漏。。。各军将士在外供给不上,正当是嗷嗷待哺之际。。吕、张之辈,却是极尽糜费。。。”

梁瓒的腹稿才说道一半然后就突然发现,蒲团上的“高骈”却是侧面斜对着自己的说话他不由心中疑惑而仔细一看,顿然大声失色喊出来:

“你是谁人,令公何在。。”

“我便是你的高令公啊。。”

那名形容近似高骈的羽衣老者,不由咧嘴笑了笑。

霎那间,一股彻底冰寒从梁瓒后背腾然冒出来,心中暗道不好转身就大部飞退而出,一边还张口大喊道:

“来人。。。”

然后又随着突然哐当一声迅速闭合起来的门户,戛然而止在当场梁瓒发现自己赫然被困在室内,而在壁板和神龛背后,赫然走出十几个肌肉贲张、孔武有力的道人来。

“原来如此。。图穷匕见了么。。”

梁瓒冷笑了起来伸手就是拔出自己的银装短刀。

“我到要看看,这十几年弓马刀枪,可曾生疏了。。”

就像是在印证着他的话语,他留在楼下的扈卫们,也抢先一步骤然爆发出激烈的厮杀声来。

而随着紫云阁顶端爆发出来的隐约嘈杂和嘶喊声,也让等候在楼下的数百名亲从骑士们

有些躁动和惊疑起来。然就就见一个黑影从楼上飞坠而下。

听得沉闷啪的一声在卵石地面上摔得血肉模糊。他们定睛一看,却是个道装打扮的死者。接着又是一个凌空凄厉惨叫着当头跌坠下。

这下,亲从骑士们不由骚动起来,在几名虞候的带领下抢身冲上紫云楼去然后当他们等着木制旋阶,来到第三层之后,却不由傻了眼了。

因为在这里的一大截连接外环廊道的阶梯,都已经然是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是整段都被人给事先撤除收到了上层去了。

然而,随着上层越来约明显的厮杀声,这些跟随梁瓒多年的亲从也不免急了,他们纷纷撞开一二两层的厅室,从中翻箱倒柜的搬来许多桌案架阁堆叠起来。

然后就攀缘着这些临时垫高起来的物件,伸手勾住外延的阑干边缘而向着上一层奋力爬去然而,他们突然又惨叫了起来,却是被突然凌空飞来箭矢射中、跌落下去。

这时候,节衙的后苑之中也突然金鼓声大作,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来的甲兵将他们被团团包围了起来,而林立在空中的赫然就是作为衙内亲兵莫邪都的旗号。

他们还在一边据弩放箭,一边大声呼号着,

“梁瓒图谋不轨,引兵犯禁,意在劫持令公。。同谋人等,皆杀无赦。。”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处重兵守备的楼阁上,负责策划和指挥这一切的吕用之,也在对着盐院使诸葛殷、左莫邪都掌使张守一,郑重其事的交代道:

“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左右莫邪都要进一步扩充了。。各自五千人已经不够用了,最少要增扩到上万之众”

“我冒着莫大干系,给截留下来的军资甲械和犒赏衣食,难道就不是为了这么一天么。。”

“此外,梁瓒这儿既然已经撕破脸动手了,那俞公楚、姚归礼那边又岂有幸理,当断不断方受其乱,此番梁瓒的下场,难道不真是如此么。。”

“可是俞、姚诸将可不在这广陵城中啊。。”

张守一有些意外的道。

“所以,只要付出的价码和调价合适,自会有人代为去收拾和对付他们了。。在少了梁瓒这厮在内呼应和串联,此辈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挺不了多久了。。”

他们肆无忌惮的话语之间,身后一间遮蔽严实的房间内。攀骑在木鹤上的高骈,也在溜着口涎傻笑着,沉浸在某种天上人家的奇妙韵致当中。

我是分割线

而在江南,丹徒城外的北固山下,大江奔流而春光烂漫。来自温州已经年近不惑的士子赵中行,也在满心欢喜和忐忑的等待着。

作为来自地辟荒穷闽地的士人,他曾经考中乾符二年的进士科末榜,只是打点不到位而未能通过过考揭试而得以放官遂干脆归乡闲赋在家。

但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朝廷进士科入榜的选人出身,在温州、乃至闽地更是麟毛凤角一般的存在因此哪怕没有正式的官身,也依旧受到地方官绅的礼敬和尊崇。

不但家族中的族人带产来投献名下,就连远州外乡也有人自愿上门卖身为奴婢。因此他在乡里基本上就是衣食无虑而家产自殖。

再加上他平日很有些慷慨仗义的豪侠作风,与四里八乡也很有些名声和人望就连那些应时而起的土团、镇兵的头领们,也敬重他而骚忧滋扰家门。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些来自南边的福建兵杀来之后,就开始土崩瓦解了他不得不向北一路逃亡到了苏州权作寄寓。在暂时入住相熟的支山禅院时,却又发生了另一番际遇。

寺院中同住有一位商人妇荆十三娘,正在为亡夫设斋。短暂相处之下,她就逐渐表现出了仰慕自己意思。赵中行自然也没有太过矫情,随理成章与之双宿双飞在一起了。

只是赵中行虽然声在避祸的行途之中但依旧很讲义气,对旧日的友人依旧大手大脚的,颇为花费了十三娘的一些资财,但她毫不介意。

比如就在年初,赵中行的密友李正郎之从弟三十九郎,在广陵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子娥华。然而却被父母强逼嫁给了炙手可热的盐院使诸葛殷,三十九郎无力相争而抑郁成疾。

十三娘闻之后很是气愤,乃对三十九郎说:“这是小事,我能为你报仇,明早你过江到润州北固山,在二月二日正晌午时等我。”

结果隔日三十九郎按约定时间到了,十三娘用车载着那个女子娥华,还有她父母首级的袋子,都送给了三十九郎。经此一事后,赵中行对她愈发敬重和喜爱了。

然而,因为数月前骤然爆发的战事,让他们不得不被滞留在了润州,盘恒了好些日子之后,才在这两天找到偷偷渡过江去,前往扬州城的机会。

然而,他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之后,依旧没有等到与荆十三娘约定好的渡船。他不由有些失望和担忧不止的回到城下坊的馆舍,却在即将踏入正门的那一刻,听到有人叫喊道:

“便是他了,他们是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