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庐州,夜里寒风阵阵。
八点左右,水汽在高空积聚,乌云在墨蓝的夜空中缓缓堆积成团,蔓延开来,不到半小时便遮星闭月。
天幕暗不透光,雨未来,风先至。
狂风在夜色中呼啸而过,于城市间穿街过巷,树枝被吹得哗啦作响。
人迹寥寥的小巷,光线暗淡,只有远处破落马路上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洒下点光芒,一只野猫从小巷里悄无声息地蹿过。
突地,野猫受到惊吓,浑身炸毛,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什么?”
谢霜雨一落地,一团黑影从身侧快速擦过,伴随着凄惨恐怖的猫叫声久久回荡。
他踉跄了两步,一手扶住身侧的砖墙,另一手按着腹部,将下午吃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他知道从空间门里穿梭的后劲有多大,所以故意没吃晚饭,但还是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半晌,谢霜雨才扶着墙慢慢向光源走了几步,孔子号已经变回了金属小球,自动钻进他的口袋里,进入低耗能待机状态。
这是哪?
谢霜雨走出小巷,一阵夜风吹来,马路上暗淡的路灯滋啦滋啦地摇晃作响,远处是呼啸的风声,近处是烂尾楼的憧憧黑影。
啪嗒。
谢霜雨抬起头,一滴滴冰凉的雨珠落到他脸上。
很快,雷声自天际滚滚而来,雨珠连成雨幕,谢霜雨不得不强打精神在骤雨中疾步行走。
走了一小段路,他认出来了,这是当初孔子号谋杀张雪崖的地方!离他家不远,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谢霜雨连忙往家的方向跑,路过张雪崖家近处时,他从楼下看到张雪崖家的灯还亮着,不由脚步一顿,他想到江云鹤说他失踪的这些天,张雪崖一直在找自己,甚至还报了警。
谢霜雨转而往张雪崖住的筒子楼走去。
一下跨三个台阶,他很快跑到了三楼,站在307的门前,调整好呼吸后,敲了敲门。
“谁啊?”张母在屋里喊。
谢霜雨回:“是我,小谢!雪崖的朋友。”
这话音刚落,谢霜雨就听见门后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猛然被拉开了,张雪崖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嗨,晚上好。”谢霜雨把人晾了这么多天,这会有点心虚,干笑说:“雪崖同学,我回来了。”
张雪崖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半晌都没说话,但双手却已握紧成拳头,肩膀也在微微颤抖着。
看着好像快要哭了一样。
谢霜雨看到他这副表情,顿时心虚转愧疚,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道:“对不起,消失了这么久,让你担心了。”
张雪崖眼眶湿热,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下眼睛,可一开口就是哽咽的鼻音,他似乎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丢脸了,干脆紧紧抿住唇不说话。
但呼吸却随着眼泪的涌出变得急促。
“深蓝。”他想说话,可一说话呜咽声就跟了出来,“……你去哪里了?”
我明明看到你被绑架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没事?你到底有没有事?这么多天,你真的只是回家了吗?
张雪崖有很多话想问,可全部都堆在喉咙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谢霜雨看他这副模样,本想给他个拥抱,但奈何浑身湿冷,便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我真的没事,只是回了趟老家,别担心。这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当面跟你说,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张雪崖的手掌张开又握住,犹豫了一下,最后一把抓住谢霜雨的手臂,“你真的没事?”
“是真的。”谢霜雨的声音温和而稳定,“你看,我今晚一回来就来看你了。现在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快去休息吧。明天放学后来我家,有什么事我们再说。”
张雪崖放了手,见他衣服半湿,手边没伞,楼外风雨交加,就连忙进屋拿了把折叠雨伞递给他。
“明天见。”谢霜雨接过伞,转身离开。
“深蓝老师!”张雪崖在他背后喊了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惶未消的怀疑,“你不会又突然失联吧?”
谢霜雨扭头,“放心,我保证。”
·
次日白天,谢霜雨给学生们发了恢复补习的时间安排表,又给朋友们发了回归消息。
上午将家里清理打扫了一遍,中午带着身份证重新补办了手机卡、买了新手机,下午去朋友家接橙子。
橘猫一见他,就扑到他身上,死活不愿意下来了,一直喵喵喵委屈得叫个不停,活像是被人虐待了一样。
谢霜雨抱着橙子,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安抚道:“橙子,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橙子伸出爪子,用软软的肉垫按到他脸上,黄玉般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声音又软又可怜:“喵呜~”
朋友在边上目瞪口呆,原来这猫这么软萌的吗?
他代养的这十几天,这猫除了要吃饭的时候会懒洋洋地过来叫几声,平时别说撒娇般地喵呜,就是摸它两下,它都是懒得回应人的态度,有时被骚扰烦了,就挠人一爪子,然后躲到犄角旮旯的地方不出来。
一对比,简直判若两猫!
“喵喵喵……”橙子跟谢霜雨诉苦,中途还伸出小爪子,朝朋友挥了一下,瞪了朋友一眼,然后又掉过头来在谢霜雨的怀里蹭。
朋友:“Excuseme???”
谢霜雨看向朋友,控诉问:“你都做了什么?”
朋友看傻眼,没想到这猫还会告状,觉得自己坚决不能背负虐猫的罪名,连忙摆手否认:“我不是,我没有,猫你别乱说!”
谢霜雨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开个玩笑,别在意。橙子它就这样,娇气得很,现在是跟我撒娇呢,谢谢你帮忙养这么多天。”
朋友挠了挠头发问:“谢霜雨,我记得你老家是秦岭山区的?没出什么事吧?”
谢霜雨:“没什么大事,也是事发突然,不然我就提前把橙子寄养到宠物护养店了。”
“没事,橙子挺——”朋友顿了顿,因为橘猫正用屁股对着他,“挺可爱的。”
谢霜雨轻轻拍下了橙子毛茸茸的圆屁股,“小没良心的,人家照顾了你这么多天呢。”
从朋友家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张雪崖就该放学了。
谢霜雨抓紧时间,把张雪崖后面该补习的内容打印成一叠叠讲义后,动手做晚饭,炖了冬瓜排骨汤,简单炒了一荤一素两碟菜。
刚将菜端上桌,手机就微微震动了两声,谢霜雨点开一看,微信跳出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拉入一个叫“跨时空三人组”的小群里。
除了他,另外两人无疑就是商焰和江云鹤。
商焰在群里@了一下他。
看来此刻商焰在江云鹤身边,否则他发的消息谢霜雨是无法看到的。
商焰:在?
谢霜雨:在,已成功到家,莫担心。
江云鹤:我们在奶茶店呢,深蓝老师你要是方便,我们可以开群语音。
谢霜雨想了想,发了句语音:“先不了,晚上我有个学生过来补课,等会我们就吃饭了。你们两个的补习安排时间表,我发到群里,还有上课需要的资料,我也会陆续发过去,你们记得提前预习。”
商焰:谁?
谢霜雨顺手敲了名字:张雪崖
江云鹤:原来是他呀,对了深蓝老师,你看看新朋友,2号可能主动加你好友了。
他一发送出来,余光扫到群名,意识到自己发错地方,立刻就撤回了,但商焰还是看到了。
商焰:2号,是谁?
谢霜雨挑眉,怀疑就算自己替江云鹤遮掩,但以他的性格作风迟早自爆秘密。
谢霜雨含糊地回复句:我认识的一个学生。
门铃被按响,谢霜雨连忙群里知会一声结束聊天,为张雪崖开了门。
张雪崖裹着一身冷气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