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天马行空的幻想顿时被冷酷地打碎成渣渣,她万万没想到商焰真的只是想看偷拍奶茶小哥的视频。
“啊,这个,给你。”女生慌乱地从衣服里抽出手机,调小音量,翻出视频点开。
商焰这才转过身,接过手机,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但谢霜雨的正脸、温柔如水的问候声全都拍得清清楚楚。
商焰认认真真地看了两三遍,然后对女生说,“手伸出来。”
女生忙不迭伸出双手,商焰松开手指,手机坠落到女生手中。
商焰快步离去,自始至终,连她的衣服也没碰一下。
放学音乐响,江南一中的大门徐徐敞开,高一高二的学生如开闸泄洪般涌出来,商焰等人流散去,才不急不缓地走出校门。
一出门,他远远地看到马路对面转角处奶茶店门口排了一条长队,队伍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女生。
他疾步如飞,走近了发现还有人举着手机,预备拍视频。
谢霜雨正站在柜台前,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忙碌的时间段,即使到了六点该换班的时间,也因为顾客过多而滞留下来,来接班的收银女生才刚到,被长长的队伍吓了一大跳,擦了把汗说:“平时周五人没这么多啊,今天是怎么了??”
摇奶茶的小哥双手并用,忙中偷闲回头说:“还不是来看谢哥的!店里这么忙,谢哥你先帮会忙,等会老板过来让他请你吃夜宵呗!”
这话还没落地,打包女生眼尖,一眼看到商焰已经到了店门口,刚要打招呼,只见商焰从侧门走进来,扔给谢霜雨一只口罩,“戴上。”
谢霜雨:“收银也要戴口罩了?”
奶茶店里摇奶茶的和打包的,因为直接和饮品接触所以都是戴口罩的,而收银一般都不戴。
“哎?还得戴口罩?”收银女生嘀咕了一声,不敢找商焰要,自己从储物柜里拿只一次性口罩戴上。
商焰见谢霜雨戴上口罩遮住了脸,才继续说:“六点十分了,你该下班了。”
隔着口罩,谢霜雨说话都闷闷地:“这么忙,你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走吧。”商焰忽略了店员们期盼的眼神,冷淡说,“以前都是这么忙过来,没道理今天不行。”
既然老板发话让他这个员工按时下班,那么他当然不会拂对方的好意。于是平时基本不喝奶茶只是特意来看帅哥的女生们摸了个空,等排到她们时,谢霜雨早已在几公里之外。
车上,商焰依旧坐在副驾驶位,谢霜雨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景色。
快到公寓时,商焰突然说:“我这周末有事,出趟远门。”
谢霜雨第一反应是问:“你作业来得写吗?”
商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躁动,声音也不由阴沉下来:“你只想知道这个?不问问我什么事?”
谢霜雨有些错愕,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火气,但转念想到刚来那晚对方一言不合就摔碗关门的场景,猜测他要么天生阴晴不定,要么在学校里受了气。
“这是你的个人隐私。”谢霜雨说,“我只是你的补课老师,又不是全职助理,你想说我就听着,不想说那我就不问,有问题吗?”
商焰从薄荷糖盒子里掏出一粒药片咽下,闭上双眼,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才睁开眼,从后视镜看着谢霜雨拉开车门下车。
他按下车窗,对谢霜雨说:“没有问题,你说得对。”
谢霜雨撇了撇嘴,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把商焰的头发,摸完不等对方反应,立马就跑,“有事电话联系我,预祝周末愉快。”
商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视线被银灰色的门阻隔。
“走。”商焰吐出一个字,随即车子发动,徐徐驶出小区,向机场的方向开去。
手机震动一下,商焰点开,是航空公司发来的提醒短信——飞往庐州市的航班将在一个半小时候起飞。
商焰划掉短信,戴上降噪耳机,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然后他点开文件夹里录制的音频,谢霜雨的声音缓缓流泻在耳边,正在读一篇阅文理解,声音温和轻柔。
在这如同读诗的说话声中,商焰眼神幽暗地点开另一份电子文件,这份文件是图文,寥寥几行字,配着端正严肃的证件照片。
——姓名:谢霜雨,性别:男,国籍:中华人民共和国……
一连串的人员信息,最后是触目惊心的三个字:已死亡。
手机屏发着淡淡微光,屏幕里证件照上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
商焰出远门,给江云鹤的补课时间就被谢霜雨调到了上午。
周六天气很好,风和丽日,初冬暖阳从窗外洒满整个房间,这才十二月初但江云鹤家已经开起了地暖,屋内既明亮又温暖。
早晨人精神状态好,谢霜雨先讲数学,两个小时函数定义域值域听下来,江云鹤只感觉大脑被掏空。
“几道练习题都对。”谢霜雨顺手在讲义上给他画了朵小红花,“休息二十分钟,后面讲物理。”
“感觉身体被掏空。”江云鹤神色恹恹地趴着,下巴抵在桌面上,眨了眨眼睛,“深蓝老师,你是要把我榨干吗?”
谢霜雨呵了一声,说:“未成年人说话请注意,你这样口无遮拦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不过你要想体验榨干脑细胞的感觉,我可以让你体验一下。再等一学期,全国数学高考三千题拿去,别说你深蓝老师小气。”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江云鹤戏贼多,拉着嗓子喵呜了两声。
谢霜雨起身去客厅拿了两袋鱼干,拆开,递给他,“弱小可怜的小猫咪,投喂你小鱼干。”
“小猫咪复活!”江云鹤咻地坐起身,接过鱼干,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说,“对了,深蓝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叫张雪崖的学生?”
谢霜雨正翻开一本科幻杂志,闻言眼皮一撩,“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我那个世界的江云鹤遇到他了?你们互通的记忆不是很模糊吗?怎么记住张雪崖的名字了?”
“这可不是我故意想记住的啊。”江云鹤撇嘴道,“就你离开的这两周,你知道他骚扰了2号几次吗?五次!见都没见过,没事就打电话给2号,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人到底在哪?怎么联系上你的?”
“2号?”
江云鹤解释:“哦,我做的区分,我这是1号世界,你那是2号世界,所以你那的江云鹤就是江云鹤2号了。你知道吗?他还说要来枫州市找2号当场对峙。”
谢霜雨怔了怔,张雪崖这么关心自己?平时他可完全没看出来。
“深蓝老师?深蓝?”江云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霜雨回神看了眼窗外开始变阴的天空,心想离开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得想办法快点让孔子号开机。
江云鹤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要下雨了?”
深重的乌云在天际堆积,逐渐向近处低空推进,直到覆盖了整个天幕,轰隆一声响雷,随即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地面。
谢霜雨离开江云鹤家后,没有直接返回公寓,而是去了附近的五金店一条街,买到自己想要的小工具后,便撑着伞去附近的公交车站。
这边有条公交线路坐到底站就是郊野公园,比地铁转公交要快得多。
公交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从市中心开到底站,等谢霜雨下车时,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已经戛然而止,云收雨住。
他点开天气预报,上面显示下午四点到七点,有75%的可能性出现雷雨。
谢霜雨环顾四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近处除了一个公交车站,什么建筑物也没有,半晌不见有车经过。远处寥寥几棵树,一堵陈旧石墙,隐约可见上面有斑驳的字迹。
他走近了,辨认出字迹是“枫州市郊野公园”
呵,连个门都没有,这算什么公园?也不应该叫郊野,看着应该叫荒野。不过荒得正好,不然他还不方便引雷。
这荒无人烟的郊野公园里有大片大片秋收后的水稻田,还有连成片的枯黄杂草地,老远才能看见几棵叶子落光的矮树。
方圆一公里之内,最高的物体显然就是谢霜雨。如果真有闪电打下来,他被劈中的机率最大。
谢霜雨当然不会以身引雷,他用买来的工具简单地支起三米多高的立杆,立杆的顶部赫然就是被铜丝裹住的金属小球孔子号。
做完简易引雷杆后,他远远地躲开,找了个表面平坦的石头坐等电闪雷鸣。
足足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将近五点,暮色四合,荒凉野外冷风阵阵,谢霜雨穿得不多,只有长袖的内搭和不薄不厚的秋装外套,夜风侵袭,浑身像被凉水浸透,忍不住开始战栗。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想要是闪电再不来,他今天就白跑一趟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天幕化作深蓝,四周快要伸手不见五指。谢霜雨冻得直哆嗦,用长柄伞撑着站起来,准备收了引雷杆赶紧坐公交回城。
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闪电撕开浓重的夜色,紧接着轰隆隆的响雷声由远及近。
谢霜雨又惊又喜,连忙撑开雨伞,坐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