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雨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心脏猛跳两下,幸亏被对方一把拉住,等站了稳脚,他睁开眼一看,见商焰穿戴整齐,且上下都是黑色的运动装。
“你真这么早就起了?”他诧异问。
商焰嗯了声,显然也是才起床不久,声音低哑:“出去跑步。”
谢霜雨噢了声,目光游移地看着他走到玄关穿好跑鞋,等他出门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等下,外面刮风下雨呢!”
谢霜雨连忙走到落地窗边,往外望去,外面雨势未收,暴雨倾盆。
或许是没看天气,等会他到楼下门口,看到下雨就会自己回来了。谢霜雨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大约半分钟后,小小的黑色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在密集的雨线中逐渐远去。
谢霜雨:“???”
暴风雨天也要晨跑,这是强迫症太严重,还是在自虐?或者说雨季少年受到什么心理伤害,要借跑步宣泄一下?
眼前浮现少年沉静无波的面容,谢霜雨心想,那应该还是强迫症吧。
一个小时后。
叮铃铃——
闹铃如夺魂咒骤然响起,谢霜雨咻地睁开眼睛,床头柜上手机又是震动又是高声响铃,生怕闹不醒人似的。
谢霜雨赶紧伸手点了关闭闹铃,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他坐起身,长长叹了口气,睡了个回笼觉,感觉大脑稍微清醒一点。
窗外天光暗淡,大雨如瀑,丝毫不见收势。
他起身拿过外套,掏出孔子号,敲了敲冰凉的金属表面,细细查看是否有什么变化。片刻后,遗憾地将其收回口袋。
“轰隆——”
一道闪电劈在近处天空,雪白电光照得屋内一亮,谢霜雨黑瞳映照闪电,一瞬间福至心灵,想到或许真可以利用闪电让孔子号开机!
对!孔子号在他的世界里就是利用闪电和极光补充能量的!
现在是来不及了,在城市里很难被闪电劈中,只能到郊野平原,届时可以弄一个简单的引雷杆,把孔子号挂在上面。
谢霜雨连忙拿手机查天气,往下一刷,发现枫州虽然这几天都是阴雨天,可只有今天才是雷雨会打闪电,之后的三五天都是绵绵小雨,出现闪电的概率极小。
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和商焰约的时间是八点,总不能放人鸽子,现在跑出去追逐闪电吧?
算了,也不急在一时,江南省秋天雨多,总有机会。
他迅速起床穿衣,推门出来,正巧这时商焰从外面跑步回来,浑身黑衣全部浸透,每一走步从头到脚都在滴水。
商焰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脸色微微透着青白,嘴唇紫红,被雪白冷锐的灯光一照,整个人犹如从水池里刚爬出来的水鬼。
湿重的黑衣黏在皮肤上,对比之下更显惊心动魄。
路过谢霜雨身侧时,商焰微一顿步,看了他一眼。咫尺之间,谢霜雨感觉他的眼珠透着冰冷的光泽,连吐息都带着凉意。
这么搞真的不会生病吗?
谢霜雨的目光向下移,从背后看他垂在大腿侧的右手,晃动间只见掌心创口贴已经湿淋淋,黏合不住摇摇欲坠。
去他的强迫症!确认,这位商焰同学是在自虐。
“商焰。”谢霜雨跟过去几步,商焰停住脚,扭过头平视他,只听对方问,“恕我直言,你是在自虐吗?”
商焰眼珠动了动,“为什么这么问?”
“暴雨里狂奔不说,你自己看看你的手,”谢霜雨认真问,“你就不疼吗?”
商焰:“哦。”
“哦?你哦一声就完了?”谢霜雨苦笑不得,指着他卧室,“算了,你赶紧去冲热水澡,快快快,说好八点开始做试卷,现在都七点四十了。”
商焰嘴唇微微动了下,欲言又止,最后在谢霜雨催促的目光之下进了浴室。
主卧的门敞开着,其内的浴室虚掩着门,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
谢霜雨快速去客卧隔壁的洗手间洗漱好,然后来厨房翻了翻,看到有牛奶切片吐司,便拿了四片吐司放进烤吐司机,又熟练地煎了鸡蛋,用微波炉热了牛奶。
等商焰冲洗结束换好衣服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餐,鸡蛋、吐司的焦香与热牛奶的醇香交织,空气中充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他俩的速度都快,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
“赶紧吃。”谢霜雨坐着说,“入门测试卷内容多,等你做完,还得批改分析,然后我们再聊聊。”
见商焰不动筷子,谢霜雨恍然大悟,笑说:“吃吧,不用你洗碗。”
商焰咬了口外焦内嫩的煎蛋,又听对方说:“如果每天让保洁上门服务的话,那还是让人下午来吧,这样一天下来的脏碗筷可以当天就洗掉,唔……晚上来也可以,就是不能太晚了。”
这人的适应性这么好吗?
商焰听着谢霜雨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因初来乍到而感到手足无措。
不仅适应性好,胆子也大。
他微垂着眼皮,目光自然落到自己拿筷子的手掌,然后视线朝对面延展过去,对方的手掌映入眼帘,修长瘦削,指骨分明,皮肤冷白可见浅色的青筋。
再延伸,是衣袖里露出的一截手腕,作为身高近一米八成年男人的手腕,有些细了,商焰想,他一手握住估计还能多出一段指节。
但凡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些什么,这人恐怕拦都拦不住。
那么,这人凭什么这么放松?仅仅因为他是高中生,他是未成年?
想到这,商焰突然脑中火花一闪,不由撩起眼皮,视线转移到谢霜雨的脸上,问:“你怎么知道我未成年?”
谢霜雨:“啊?”
商焰:“昨天你不止一次说过我未成年,你怎么知道我没成年?”
谢霜雨丝毫不慌,将口中食物咀嚼咽下,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斯条慢理说:“你高二,一般来说高二的学生基本都未满十八,十六七岁的偏多,我猜猜,你十七岁,十六岁半?”
“十七岁半。”商焰眼神暗了暗,他初中时休学过一年,因此比同年级的学生要稍微大一点。
“嗯,看来我也没猜错。”
谢霜雨起身收拾,将杯碟碗筷叠摞在厨房的水池中,商焰站在门边看他,凉凉问:“你多大?该不会刚成年吧?”
“二十三,成年很久了,同学!”谢霜雨低笑了声,抽张湿巾擦手,“哎,昨天事发突然,我都忘了过生日。”
“昨天是你生日?”
“嗯,二十三岁生日。”谢霜雨不在意道,“也不是整岁,没过就没过吧。不过见到你的时间点还挺巧,正好赶到我生日。”
见我的时间点还挺巧?商焰将这句话默默在心中滚了两遍,莫名觉得这话另有深意,仿佛是对方对他早有了解。
“别干愣着了。”谢霜雨露出亲切熟稔的微笑,这笑容曾令他教过的学生又爱又恨,他轻快道,“八点零一分了,这就开始吧。”
书房里既有配置极好的台式机也有轻薄的Mac本。谢霜雨用的台式机,屏幕宽大,试卷在其上一目了然,依旧是集合了各科重点常考类型的大试卷。
江南省高考,语数英必考,物化生政史地选三门,昨天听商焰说他英语、物理、化学不出意外基本满分,所以这张试卷没有英语题,物理化学也只选了难度极高的两三道综合性大题,试卷主要是商焰自称弱科的三门——语文、地理、数学,且题目难度适中,和高考题持平。
试卷一点开,商焰直接跳过开头的语文题,打算先把后面的理科题做完再回头做语文,目光略略一扫,思索了几分钟,动笔前不由瞥了眼坐对面的谢霜雨。
谢霜雨正在用笔记本给江云鹤备课,察觉到他的目光,歪头问:“干嘛?”
“题目难度和江云鹤的不一样。”
谢霜雨噗嗤笑了声,“当然不一样,他年级一千多名,目标是进班级前二十,你年级二十名,目标是进年级前三,难度能一样吗?”
商焰点头赞同,随即开始奋笔疾书。
谢霜雨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他,发现他终于没再折腾右手,是用左手写字,下笔速度很快,几乎不太打草稿,草稿纸比答题纸还干净。
两个小时后,除了语文其他题目基本都已写完,商焰快速从前往后检查一遍后,终于翻到最开头,令他讨厌的阅读理解。
没错,这试卷里的语文题,只有四大题,两篇现代文阅读、一篇古文阅读还有作文。
阅读理解文章不长,问题倒多。
商焰本以为以他的水平做入门测轻轻松松,只是走个过场,可没想到难关在这卡着呢。
一个半小时后,商焰出声:“交卷。”
谢霜雨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你作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商焰声音像是寒潭深处的石头,又冷又硬。
谢霜雨从屏幕后歪过头,伸手接过答题纸翻了翻,只见写作文的那张白纸上寥寥三段文字,字写得倒是颇有风骨,漂亮的行书,可这篇幅数都不用数,顶多四五百字。
他把答题纸扔回到商焰桌前,“字数太少,还有二十分钟,写满八百字再交。”
商焰盯着面前的A4纸,眼底结着厚厚的冰霜,签字笔的塑料笔杆被他不自觉捏得微微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