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二零二零10

陈文轩信誓旦旦,但当张雪崖目光一扫,他所有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死活吐不出来,最后自我安慰,还是学习要紧,先学习!

月考卡在国庆节前,月考后就是大长假,三十七中初三的很多学生压根没心情复习,八班的学生更是有人考试那两天或请假或翘课或交白卷,总而言之把班主任气得不轻。

国庆节对于很多学生来说是个放松的好日子,但对于想要逆袭的学生来说是个补习的好日子,谢霜雨的排课有一对一,也有小组课,从早到晚相当满。

张雪崖、陈文轩和傅嘉意天天一起上课自习,悄无声息地建立起革命友谊。

国庆节一结束,整个初三愁云惨淡,这是升入初三的第一次月考,校领导和各班老师格外重视,初三教学楼层的公告栏里贴着红榜和黑榜,按照排名公布年级前五十和年级倒数五十。

红榜的名字大多是一班的,零零散散夹杂着一些普通班的学生,陈文轩的名字在第四十一位。

傅嘉意没上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盯着红榜上的名字,暗自握拳给自己加油鼓气,总有一天她的名字会出现在红榜前十——不,前三!

她在黑榜的最后一排看到了张雪崖的大名,黑榜是名次倒着排的,第一位是倒数第一,依次下来,最后一位就是倒数第五十名。

黑榜有一大半的位置都被八班包了,倒数第五十在八班不算差,估计能在平均分以上。

各班还没公布年级成绩排名,这榜单一贴出来,令很多学生吃了一惊。

“卧槽张雪崖?”有八班的学生指着黑榜,“他考得比我高!”

“倒数五十,我数数我们班的人名。有三十四个,那就是我们班第……第几名?”

傅嘉意插嘴道:“第二十二名。”

“哇!这么高!他坐火箭了!”同学一脸懵逼,“天天听课真有用?”

等到了上课各科老师发试卷报分数的时候,八班的学生更是瞪掉了眼珠子。

傅嘉意,那个平平无奇,在八班也从来没进过前十的矮胖子,这次月考居然是全班第二!

傅嘉意同桌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说好一起当学渣,你却偷偷成学霸!”

傅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却不认为这个年级第三百名值得骄傲。

化学课上,老师的神情格外激动,从一沓试卷里扯出两张在空中挥舞,“这次班里有两位同学满分!满分!”

大家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他们班还有人能考满分?

“张雪崖!傅嘉意!”化学老师大声宣布,“你们两个考得非常好,满分!同学们向他们学习!”

一时间同学们的目光全集中在张雪崖身上。

这是第一次,老师说,要向张雪崖学习。

张雪崖有些茫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学校老师居然也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夸他?

他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能摊着脸面无表情。

傅嘉意小小地在心中说了句,加油。

张雪崖的几个死忠粉也很茫然,当初跟着张雪崖就是因为对方打架厉害,为人凶狠,跟外校生打架几乎没输过,带头对抗学校老师非常刚。但是现在老大天天学习,不逃学不打架,外校生几次到校门口挑衅就没被搭理过。

他们咋办?

他们一向为张雪崖马首是瞻,张雪崖好好学习,作为小弟他们要跟着学习???

不良少年们今天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茫着。

今天仿佛是张雪崖的幸运日,接下来班主任的数学课,他再一次受到了夸奖。班主任此人干什么都一般般,教书教得一般,管纪律也管得一般,对八班的大部分学生都不怎么管,但以张雪崖为首的不良团体真的令他头疼。

只要张雪崖不打架斗殴逃学翘课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的成绩竟然挺有起色。

班主任深感欣慰,并祈祷三清玉帝如来佛祖耶稣玛利亚宙斯全天下的神明,请一定要让张雪崖就这样继续到毕业啊,千万别哪天故态重出。

这车祸来得及时。

班主任甚是黑心地想,要是因为伤筋动骨没法惹事他才改过自新的话,那就让他恢复得越慢越好。

班主任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这五十天不到,张雪崖的伤就好得差不多,到医院拍片复查时,医生护士都啧啧称奇。

九月底张雪崖就不再坐轮椅,到了十月下旬,他扔掉了拐杖,也不需要谢霜雨接送,十月底走路不再像个跛子,只是不能用力跑跳。

随着身体日渐恢复,他的成绩稳步提高,八班的好些学生十分眼馋,不想再自甘堕落下去,于是上课也开始认真听讲做笔记。

但老师一如既往地不负责,教学质量差,讲课讲不清楚,一言不合就让他们自习。学生们耐着性子学了几天后,就坚持不下去放弃了。

十月底月考后,学校组织秋季运动会,一整天都不用上课令全校学生十分开心,对于这种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张雪崖并不感兴趣。

本来打算休息一天去网吧打游戏,却收到傅嘉意传的纸条。

虽然共同学习互帮互助了两个月,三人已经建立了革命友谊,但是傅嘉意在学校却不怎么敢当着同学面跟张雪崖说话,喜欢传纸条。

陈文轩等会有篮球赛,你去看吗?——傅

张雪崖将目光投向她。篮球他时不时也打着玩,但就三十七中那些人的烂技术,他实在没兴趣看。

陈说让我叫你去看,有机会指导指导他。我带了单反,给你们拍照?——傅

张雪崖想想,勉为其难点头了。

陈文轩和傅嘉意现在也算是他罩着的人。

傅嘉意小圆脸上露出酒窝,很开心地和同桌跑出去了,背影看上去像只小企鹅。

下午是五班和一班的篮球赛,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女生们在赛场边拼命呐喊加油,有的女生十分大胆,送水送毛巾都是小事,还有送吻的!

傅嘉意被其他女生挤到了边边上,抱着单反差点没以面抢地,幸亏同桌及时拉住她。

“喂,你们没看到这有人啊!”同桌很是不平。

挤她们的女生光顾着看比赛,压根不搭理她们。

同桌还想多说,傅嘉意拉住她,摇头道,“算了算了,我换个地方。”

傅嘉意离开拥挤的人群,她刚刚已经拍了很多陈文轩英勇的动作,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张雪崖在篮球场另一角,便举起单反咔咔拍几张。

单反和镜头太重了,她拍完照片回教室把相机放座位上的书包里,然后一身轻松地跑回运动场。

张雪崖看了一会篮球赛,意外地发现陈文轩打得还可以,球赛结束后他看看时间,觉得这时候再去网吧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教室自习。

回教室的路上遇见几个同班的同学,同学眼见他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并翻书看,一脸震惊。

连这个时候都要学习吗?!

张雪崖翻了会书,想拿补课时的资料看却发现自己没带,眼睛一扫,看见傅嘉意的那份资料在桌上被书压着,丝毫没客气地过去拿过来翻阅。

看了一会题型分类总结,他放下资料出去了。

运动会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间,不少学生陆续回教室拿书包准备回家,原本空荡荡的楼层间顿时喧闹起来。

傅嘉意和几个女生一起回到教室,正有说有笑收拾东西,却突然动作一顿,“我单反呢?我记得明明放回来了啊?”

同桌瞪大眼睛,“你再找找,我帮你找。”

两个人将桌上椅子书包翻了一通,还是没找着。

“我记得明明放书包里了。”傅嘉意隐隐带上哭音,有些着急,“我妈要是知道我把单反弄丢了肯定要骂死我!”

“好几万的相机呢!”同桌同情说,“我要是弄丢,我爸能把我打死。”

“怎么会不见了呢?”傅嘉意急得团团转,“我真的把相机放到包里了。”

几个女生围过来叽叽喳喳帮她找,“会不会有人拿走了?”

班长、秦宏杰、还有几个男生踏进教室,“怎么回事?你们在找什么?”

傅嘉意坐着抹眼泪,她同桌语气沉重道:“傅嘉意的单反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座位,就是找不着。”

班长顿时皱眉,“你带了单反过来?怎么会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啊。”傅嘉意捂着脸抽泣道,“我明明,明明拍完照就放书包里了,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

“东西不可能凭空不见。”秦宏杰意有所指,“搞不好被人偷了,就跟我的手表一样。”

“啊?”傅嘉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缓沉的脚步声传来,张雪崖从后门进入教室,众人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

张雪崖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看到傅嘉意双眼通红,沉着脸问:“你哭什么?”

“她哭她的单反被人偷了。”秦宏杰抢答,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我的手表都能被偷,她那个单反那么贵怎么不能被偷?”

张雪崖冷笑了声,撩着眼皮看他,“我太久不修理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手软了?”

“你,你,你敢在教室里打人?”秦宏杰色厉内荏,“刚刚我看到你一个人在教室里鬼鬼祟祟,你敢不敢让大家搜你的书包?其他好几个同学都看到你一个人回来的,当时教室里没别人!”他看向那几个学生。

几个学生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张雪崖声音变得更加凶狠,“秦宏杰,你又玩什么把戏?”

秦宏杰后退了两步,“凶什么凶!你有前科,本来就是,是个小偷。”

“不可能,张雪崖才不会偷我的东西。”傅嘉意带着哭腔,“秦宏杰,你别说了。”

“傅嘉意你胆子真小。”秦宏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放心,我已经叫老师过来了,你不要害怕。”

“我没偷任何东西。”张雪崖一字一句道。

“你打开包让我们看看?”班长这时小心翼翼道,“大家都把自己书包打开看看,说不定是哪个人恶作剧放的,不一定是偷。”

众人一听这话,都把自己书包拉开到最大,把里面的各种杂物掏出来以证清白。

“你看。”班长说,“大家就是想帮傅嘉意快点找到单反,没别的意思。”

“就是,该你了。”秦宏杰拎着自己空荡荡的书包,直勾勾地盯着他。

傅嘉意眨了眨红肿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向他。

张雪崖微微垂眸,看着自己鼓鼓的书包,手指勾着拉环微微一动。

黑亮的光泽反射出来,一小块露出的镜头倒映着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