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
江承运看见江兰禧从里院跑出来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的唤出了那个许久都未曾唤过的名字。
江兰禧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忘了是该行礼还是该走上前去,沉思片刻后还是规规矩矩的做出行礼动作。
二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疏感,江兰禧看着眼前鬓角染白的男子,似乎比记忆中的父亲要苍老了许多,唇间未打理的胡子和斑驳的皮肤,都不似往日年轻模样。
江承运率先向前迈出脚步,上下打量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明明记忆当中还不过膝盖的小不点儿如今却越发高挑脱俗。可是只要一想到婚配的婿郎是个残疾,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
二人站在房间内单独说话,江承运拉过江兰禧面带疼惜,“喜儿,为父是在回程途中才得知这桩婚事,我在洛都这段时间,皇帝一直以各种理由留我在宫中,直到黎阳生出病情,皇帝才允我在病情恢复后归家。”
“我现在才知道皇帝的用意,表面与我和和气气,实则对我心存芥蒂防范于我,只是苦了喜儿,这十年间为父本就亏欠你太多,到头来还让你承受江家这莫大的委屈。”
“喜儿,你若是心中委屈,为父这就带你上洛都讨个公道,就算丢了甘州都督的职位,也不能看着你误了终身。”
江承运越说越激动,说完就要拉着江兰禧出门去,可江兰禧却冷静的站在原地,心中的怨气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爹爹,我本以为唤我回来成婚是您的主意,所以心中委屈难言,可如今我知道了爹爹的无奈和本意,喜儿便不觉得委屈了!”
江承运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喜儿,可为父更愿看到你嫁给你的意中人。”
“如今婚事已了,能为父亲分担是喜儿该做的。”江兰禧心中升起一丝慰意,“只是不知,圣统领三皇子赘与江家究竟是何意?”
“说来也怪为父不屑朝堂口舌之争,本以为战场杀敌挣回功勋便已足够,可如今朝堂上不少文臣弹劾我在甘州拥兵自重,恐有反叛之心,皇帝又不敢与我明说,怕我手握重兵杀往洛都。所以便上演了这出好戏,而三皇子到江家不过是多了双皇帝的眼睛罢了。”
“说好听一点是为延续江家香火,说明了不过是为接掌甘州兵权以作准备。”
江兰禧拧紧眉头,紧攥拳头,“爹爹,江家清者自清不怕皇帝多一双眼睛。”
江承运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喜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只要三皇子在江家,亦或在黎阳制造出一些谋逆的把柄,落实了朝中的谣言,江家便会迎来灭族之灾。所以这桩婚事只不过是他们计划的开端,如果不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爹爹,三皇子他……应该不是捏造事端的人。”江兰禧说出这句话是凭黎阳病情时与梁昭清共同救灾抗敌时的直觉,可现在的她又没了十分确定的底气。
“喜儿,听说这桩婚事是三皇子向皇帝主动主动提及的,为了江家,不可不防啊!”
江兰禧的回忆中仿佛更多的是梁昭清如何算计,如何策略,如何教导梁龚阳的画面,一瞬间涌上一股寒意。
“爹爹,我们该怎么做?”
“江家现在恐怕只有两个选择。”江承运的神情越发严肃,“要么主动交出兵权,让出职位,卸甲归田。要么逼三皇子与你和离,离开江家。”
“爹爹,卸甲归田不是不可?”
江兰禧这十年间本就跟着外祖父过惯了自给自足的日子,所以远离朝廷纷争,在她看来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为父当然也愿意卸甲归田,但唯恐举家搬迁之时,受奸人暗算,江家的老少大小死于途中。”江承运沉重地目光落在江兰禧的身上,“喜儿,洛都既已猜忌与我,就一定不会放我就此离去。”
“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逼三皇子与我和离?”
江承运的眸子一黑,神情阴沉狠厉,“若无法达成和离,便只能杀了他!”
江兰禧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知江承运在沙场上见惯了血腥,但是从父亲的口中听到杀意还是会心中一颤。
“可皇子死在江家,我们也难逃其咎。”
“不,三皇子本就体弱多病,若是因病而死倒也合理。”江承运满是疮痍的糙手握住了江兰禧的手掌,“为父知你自幼同外祖父学习医术,若让三皇子悄无声息死于病重定不是问题。”
终究是要走上这一步,江兰禧心中咯噔一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用自己的医术去杀人,还是杀自己的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