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成帝楚邹在位虽仅二年,但于大奕王朝的?整顿革新却作为不少。
五月登基时正逢北关战事紧迫,六月楚邹废除盛行?了近二百年的?东厂,破格启用幽禁的?泰庆王楚邝,这在当时算是一步极端风险的?举措,毕竟楚邝早年有过造-反逼宫的?前科。楚邹此时动用他赴辽打战,也是赌他作为当年王府潜邸的?几个兄弟,不应当会在王朝水深火热之时置国运于不顾。而事实也证明,楚邹此举是对的?,在前二年陆梨对春绿母子的?照拂、以及楚邹对张贵妃的?厚葬之后?,楚邹的?再次启用楚邝,让楚邝自此记了这桩情与大义。
是年楚邝出征辽北,以七万兵击溃蒙古、谡真十六万大军,又经?过半年余的?扫尾,终于将?失地收回,于万成元年四月大胜得归。
其后?,楚邹在午门外痛斩完颜厉头颅,又先后?赐死齐王楚曎与七弟永义王楚邯,匡扶谡真王五子完颜辰上位,二公主楚池为王后?,并签订百年不战之约。他的?这些举措及推行?的?各项雷厉政策,使得民间和朝堂如若焕然一新,亦根绝了皇室谋逆的?隐患,保证了王朝在最后?的?一百年间所拥有的?太平。
是年九月,江北属国高丽被?倭寇入侵,危急存亡,时高丽王李仁允向大奕求救。这一次的?远征,是楚邹亲自领兵出发的?。
其实在他出征的?前几天,陆梨就莫名?地觉着有些不安妥。
仲秋的?紫禁城,入夜风扫落叶,带着寂静的?凉意?。毓德宫内,陆梨坐在床边给他叠着路上的?衣物所需,素白的?缎料中?衣,宽松条长的?裤管,带着他一抹熟悉的?味道,抚在指尖都是缱绻。
他也很是执拗,登基后?除却在养心殿处理朝政外,起居并不住在乾清宫,亦未让陆梨移去坤宁宫,只是带着几个年幼的?皇子女,搬进了养心殿后?头的?毓德宫里。朝臣们知他脾性怪异,也未敢置喙,反正不耽误办公。
小翠自请出宫后?,楚忻就归吴爸爸和跟班太监照应着了,其余三?个小的?,归李嬷嬷和侍从们带着,清早过来请个安,一块儿?用膳玩耍,入夜了带回后?殿去睡。
彼时烛火摇曳,陆梨对楚邹说:“就不能不去。”
惜字如金似的?一句,但可?听出满满的?恋眷不舍。这年的?陆梨二十了,楚邹二十四,可?瞧着她朱唇皓齿的?,还跟当初那个十几岁的?丫头差不多?。
楚邹坐去陆梨身旁,挪开碍手的?衣物:“一个敢抢朕媳妇的?外藩王,怕朕这一去,见识了你的?品位?”
都多?久的?陈年往事了还提?恼得陆梨捶了他一拳:“这跟你说正经?的?呢,谁让你掰旧账了。皇上若要提,那我提小碧伢……唔……”
蓦地气?息一堵,却被?楚邹霸道地堵住了呼吸。楚邹最不想听就是陆梨提这个,那个牙都长不齐还妄想把皇子当傻子讹的?歌女,陆梨偶有提起,楚邹每回都必咬到她没力气?嘤嘤讨饶。
这天晚上的?楚邹似乎比平素更要耐烦,单手托住陆梨的?腰肢,勾起精致嘴角:“总嫌我在跟前碍眼,人还没走这就舍不得了?”
陆梨不应他,只乌泱的?双眸凝着他看。喜欢你从来不隐瞒,就是不舍得你走怎么了。那烛火打着耀耀闪闪的?光芒,楚邹忽然便动容,匀出一手挑开陆梨朦胧而娇满的?衣襟,柔声?附耳道:“今夜再怀一个吧,等朕回来怕就能抱得上了。”
自从上一胎生完,因为心疼陆梨受生产之苦,之后?的?每次事后?都有用药。药也是经?御药房和李嬷嬷精心调配过的?,并不伤身体,这一次陆梨便没有喝。
帷帐摇曳的?龙榻上,楚邹温柔地曲起陆梨,把棱角分明的?脸庞埋入其间。龙蛇在暗河游走般,陆梨颤颤地发着抖,两指头只是揪着床边的?枕巾。“嗯……”后?来楚邹就进去了,那一次去得那样深,来去轻重?缓急之间,像是有无数的?缱绻,像生怕日后?将?会要不到似的?,一直一直地要了陆梨很久。
后?来便在她的?腰下?垫了颗枕头,痛得陆梨咬上他清宽的?肩膀。氤氲的?烛火朦胧中?,两道年轻的?身体紧紧地扣抱着,楚邹忍着顿空的?荒芜说:“咬吧,咬疼了朕,朕便记着有个人她在等我!”
那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是两两在这红墙根下?相伴二十载的?真情,只是彼时的?陆梨被?楚邹充盈着,竟忘了分心去细想其中?是否有深意?。
九月十五日清晨出发,陆梨牵着几个孩子送他到午门外。楚邹穿着金丝铠甲,记得走的?那天,脖子下?还隐隐留着陆梨咬下?的?红痕。
陆梨站在风中?叫他:“臣妾在宫中?祈福,皇上早日凯旋而归!”
从昨夜亥时开始的?缠绵起伏,一直持续到寅时天快亮了才消停。那天的?陆梨两腮未染胭脂也娇红,千褶裙被?风吹得一荡一荡,楚邹专注地看着。低头对几个玲珑可?爱的?孩子道:“要听母后?的?话,等父皇回来。”
“儿?臣遵旨!”五岁的?楚忻带着弟弟妹妹点头,然后?楚邹就走了,不时地还回过头来看几眼。
那场战役打得异常凶猛,倭寇武士分封不均,亟需拓开一片疆土,倾所能之势破釜沉舟也。但高丽是汉土的?门户,大奕又岂容门户被?夺而失防?
“杀——”
“嘶——唔!”
热血喷涌,长剑入腹,刀下?不留情。楚邹遇难的?消息,便是在大约三?个月之后?传来的?。那时候都已经?是腊月初了,紫禁城掩映在一片皑皑厚雪中?,清早御前行?走太监小冬子手持黄册,一路揩着曳撒从前朝疾步走来。彼时陆梨正在喂楚憬和楚忱喝早粥,听他颤抖地跪下?膝盖:“奴、奴才……这信……还是皇后?娘娘亲启吧!”
她也不晓得怎么了,眼睛空空望向外头的?花坛,没来由地就湿润开。
送信的?参将?身披黑色油衣,身旁驻一匹长途奔波的?汗血马,跪在奉天门场院下?久久不知起。
皇上英年早去也。
满朝慨然。
上千个穷途末路的?武士敢死队,全身涂满黄油,引火自燃后?突然乘烈马闯进阵营。彼时楚邹右肩已负伤,正左右抵御着预备撤离,忽而一个错目间,一枝涂了剧毒的?火箭便“呲——”地刺入了额头。
仗虽然最后?打赢了,但却没能将?他的?命挽救回来。
棺木在元月初运送回京,已逝的?楚邹脸上盖着明黄的?四角巾,但身形与覆盖下?的?轮廓确然是他无异。
忻儿?、蓁儿?、元宝、元寿围在灵枢前喊父皇、“父皇快别睡了,儿?臣想听讲故事”,娇娇儿?的?嗓音,都还是三?岁、五岁的?小娃娃就没了爹。陆梨一身素衣素裙在毓德宫枯坐了一夜,黎明就拭净眼角起来操办后?事。楚邹在白虎殿停灵了十四天,于元月二十戊戌日下?葬至西郊帝皇陵,追谥号为英宗。
这个在后?人的?评判里褒贬不一的?皇帝,终其二十五岁未至的?一生中?,世人对他的?印象或还是当年那个享受过至高荣宠,而又备受身心贬斥的?皇太子。
幼年天马行?空,少年乖戾顽傲,青春隐忍低霾,更与当时身份尚尴尬、明知很可?能是堂妹的?陆皇后?,不顾宫闱礼制做出恁般乱惹常纲之事,生出一窝的?小娃子。你说他睿德仁孝吧,但他又杀伐果决,登基后?亲手杀了自己的?皇叔和七弟;前一刻还牵着皇后?在崇楼上陪小皇子、公主欣然赏景,转身就可?以高坐在午门前,看底下?通敌的?官员和太监活生生五马分尸。你说他暴戾专横或阴郁吧,可?他为太子时与登基后?,却又为大奕的?龙脉所作甚多?。
怕就是犯了那句“正邪入煞”了,大气?大落,独孤跌宕也。
中?宫的?亲情似乎在宫人的?记忆里总是淡淡的?疏离而又凝聚。这个并没有享受过多?少温情的?皇帝,也并没有把皇位留给他嫡亲的?皇长兄。或许是看明了寿昌王楚祁虽博学而心眼狭隘,英宗把皇位传给了睿智包容而又不失城府的?瑞贤王楚邺。
也许在他出征前隐隐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在楚邹日常伏案的?宝座夹缝里,留着一枚锦盒系起的?遗诏,遗诏上书“若朕或有不测,百官当佐三?哥楚邺”字样。
二月发丧,三?月楚邺登基,改元弘励,也就是后?来的?文宗。
四月,立谡真九郡主完颜娇为中?宫皇后?,追封前王妃闻双儿?为贞顺皇后?,长子楚恪为东宫皇太子。
完颜娇因十六岁那年逃难时损伤了身体,一生未能有生育。楚邺虽对后?宫雨露均沾,但因生性对女-色寡淡,后?来的?妃嫔即便陆续有多?出,也始终没有动摇过楚恪的?太子之位。
这些是后?话。
三?月底陆梨请旨带孩子们移去南京清居。那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像一个小西瓜大了,是在楚邹出征的?次月把出的?脉。
春日的?皇城带着一抹绿芽清新,陆梨屈膝站在乾清宫的?金砖上,身段儿?虽不浮肿,可?叫人看进眼里却触得心疼。楚邺没舍得让她行?礼,狭长眼眸只是凝着她看,然后?答了一声?“允”。
出京就已经?是四月太子册封之后?了,长子楚忻牵着妹妹的?手,两眼睛瞧着楚恪那一身淡黄色蟠龙袍,分明的?有些恋恋不舍。楚邺已经?提前让人在南京安置,路上所需用之物也配备得甚妥帖,从正阳门大道出城,他便一路护送出去。
车轮子扬尘,临近城门口时,他的?眼前浮起陆梨一岁时,颤颤巍巍扶着床沿站起的?粉嫩小脸蛋。楚邺目中?蓦地一沉,便启口命“停车。”
陆梨那会儿?正在轻抚睡着的?楚蓁,忽然帘子就被?掀开,映入眸间一道俊雅的?英姿。
楚邺身着玄色团领盘龙袍,长眸盯着陆梨,太监奴才们连忙识相地勾头后?退。
陆梨在那一瞬间,莫名?没底儿?的?叫了他一声?:“三?爷这是做什么?”
一句“三?爷”却叫楚邺动容。
楚邺道:“小时候看见那破院子里藏着个偷生的?你,便想要把你兜着护着疼一生。可?四弟先来了,我不忍心同他抢。这之后?,便没有了机会。可?今儿?最后?一回,你且容朕一说。他命途际遇坎坷,跟着他过总须辛苦,他年若是过得不开心,这座宫,这座皇城,朕,随时等着你回来。”
周边都是耳朵支着,他也不好多?说太透,但陆梨已经?听明白了,其实她的?这一去是什么意?义,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陆梨抚了抚怀中?的?女儿?,柔声?应道:“皇上的?关切哀家心领了,也替孩子们几个谢谢皇上。祈愿皇上康平盛世,与皇后?恩爱百年,广开枝叶,陆梨便就此别过。”
说罢感激地对他真诚一笑,然后?垂下?了帘子。
“好。”楚邺学着她小时候低声?答,撩袍服往马车上回去。仰头凝望苍穹,听身后?车马渐远,太监们耷拉肩膀跟在他后?面?,不敢出声?。
英宗的?这个皇后?,也是个传奇的?存在。听说生下?来在宫里当了十年太监,小小就钟灵毓秀、美?惑不成样,当时就迷得几个皇子爷没少干架,天钦十年一场大火中?出宫,不料四年后?回来,几位皇子爷依旧心心念念,废太子更是宁不顾身份也要与她在一起。一代?奸妃江锦秀和阉宦戚世忠的?起底,也没少她在其中?的?出谋算计。叹只叹红颜薄命兮,有恩爱,缘难续。
……
南京的?六月天湿闷潮热,陆梨没有住在皇宫,而是住在栖霞山上的?小别院。
一间江南竹木黑瓦构建的?简雅小院,虽临着城里不便,可?四面?临风,夏日里倒是透着凉快。
那会儿?肚子已经?九个月了,这是她怀孕最足月的?一个孩子,似乎在等着什么才肯出生似的?,不到时候就不见动静。
辛卯日那天傍晚下?过一场阵雨,天黑得比较早,酉时吃过晚饭四围就已经?蝉鸣蛙叫了。院子里楚憬和楚忱两个在玩耍,吴爸爸在跟前看着,这两个弟弟是完全不操心的?小呆娃,和陆梨小时候有的?一比。屋子里楚忻和楚蓁正帮着陆梨叠尿布片子,请了宫中?太医瞧过,说是个小公主的?脉象,怕妹妹这几天要出来了,懂事帮着娘亲整理。
忽然好像就听院子里多?了一道熟悉的?醇泽嗓音。
吴爸爸走进屋,面?无表情又似诸多?表情,道一句:“来接你来了,出去瞅瞅吧。”
他也没说谁,怎的?陆梨就觉得心头刺地一痛,眼睛就有些发酸。然后?便腆着大肚子走出去。
鹅卵石铺就的?院子里,两俊小子正在叠城池。对面?半蹲着一道靛青的?修身长袍,五官冷毅的?侧影,那么熟悉。
听小楚憬说:“你来了就不许走了。”
忱儿?赶紧扔掉小石头,跑去栅栏边堵住:“我关门啦,别被?你不小心跑走了。”把他当宝一样地守着,生怕他又被?装在大木棺里被?土埋了。
楚邹就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顺势自然地转过身看。
看见台阶下?走来一道柔韵的?身姿,腆着圆满的?大肚子,眼眸濯濯地盯着自己看。
是他此生牵肠挂肚的?女人。
他的?目中?便浮起眷恋,对陆梨勾唇笑了笑。
英俊的?面?庞依旧,可?额头上却一道伤,像是有什么利器擦过肤表横划过去,这一动笑,便些微带动着搐了一搐。虽然伤得浅,可?看着依旧是惊险的?。
楚邹做着平静语气?,凤目潋潋地对陆梨道:“真好,还能赶得上你生。”
陆梨听着嘴角就颤。
虽然没有人确切地告诉过自己他没死,可?陆梨一直是隐隐的?感知他没死,还活着的?。一如这次的?出宫,老三?的?痛快答应,她便一直在暗自藏着等待与祈盼。可?真等来了,怎么还是这么的?伤与心碎。
因为知道他的?心,从来就不箍在这座皇廷,登基继位后?宁住在东六宫,也不愿移入乾清宫与坤宁宫,因那里曾有过他的?父皇母后?与弟弟,承载过他童年、少年又或青春时期,那些幼小荒诞的?漫想、那些少年至亲至爱的?执念与后?来那么多?的?伤。可?肩上负的?担与责,却让他必须走完这一步。
陆梨抬手抚楚邹的?额头:“这一道是怎么回事?”
似乎还会痛,楚邹不自觉地蹙了下?眉,轻描淡写道:“本意?是做假死,怎料竟来真的?。腊月受了箭,毒从肤表渗入脑,先是昏迷一个月醒不来,后?醒来又失明了,心里记着孩子快出生,这还真差点就赶不上。”
说着缱绻地摸了摸陆梨的?肚子。
却是瘦了许多?的?,陆梨就心疼他,打他,打了又心疼:“让你别去不听,就没有别的?路行?得通?非走这一步。”
可?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死法吗?楚邹任她捶着,环手覆上她的?腰:“是还没做够皇后?的?瘾?现下?爷两袖清风,可?什么也没有了,还愿随着爷走吗?”
陆梨哽咽答:“我不稀罕。”
眼泪不听话地颗颗滴落在他靛青的?袖摆上。“只要你人在,我从来就不稀罕做什么身份。”
“唔……”
楚邹蓦然贴上她嫣红的?唇-瓣,轻轻沾润又分开。熟悉的?味道,沁入骨髓的?思念……忽然他又俯下?去、她又踮起脚尖,重?重?地相拥吻了起来。
吴爸爸和李嬷嬷静悄悄地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后?院,天地似也开始旋转,楚邹忽然松开陆梨道:“今后?你和孩子在哪,爷便就在哪,再也不分开了!”清健身躯把陆梨打横抱起,几步去往了内屋里。
三?日后?陆梨分娩,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白-嫩讨喜得可?爱。半个月后?的?某天深夜,南京城上空电闪雷鸣,别院走火,因着是半夜,山头上风势又猛,大人连着几个孩子都被?烧死在里头,没有一个来得及救出来。
弘励帝在京城听说后?备感自责,丧事是在紫禁城追办的?,并追封英宗的?陆皇后?为庄慧皇后?。
这死的?也太蹊跷了。大概美?丽而短暂的?事物,总是叫人们不甘心他们去得太轻巧,民间和江湖有言说,说英宗和皇后?还有几个孩子都没死。又说前些年那个捐献朝廷数千万倆的?谢公子,怕不就是英宗化名?,继而又引出了龙脉和金库一说。这都哪跟哪呀,都是野史,无从考据,倒是有人说在川蜀看见一对夫妻极似,这倒是还有些说头。
……
江皋已仲春,花下?复清晨。
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
风过流年,冬去春来,锦官城的?车马走卒又换过了一批。
打斜街有一家木雕店,叫做“五宝盛”,那排场那格调,绕几条长街几道弯,你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这样的?生意?。正道、黑-道、白-道、歪-门-邪-道,只要你想买的?、想定作的?、想找的?雕艺师,它就没有不能够满足你心意?的?。
老板是个面?白无须长相普通的?高瘦男子,姓甄,都叫甄掌柜,平素并不常见开口说话。老板娘叫翠姑,倒是个泼辣爱算计的?,有点儿?对儿?眼,钱从她手上过,分分厘厘都叫你贪不着便宜。可?谁让这的?货好呢?这儿?可?是举国唯一一处可?买到牙刀公子手刻的?店。
当然,也有说这间店幕后?的?老板就是牙刀公子,不过没见着人,传说归传说,老板娘还是得巴结。人道牙刀公子宠妻爱子如命,余事皆是随散,一年难得他三?五大作,不巴结好老板娘哪儿?给你留货?
三?月底的?天,坐落在峨眉山半山腰上的?一矗豪华庄院里,已经?是春暖花开了。九岁的?楚忻,哦,现在该改叫谢忻了,正在练箭,已经?是个肩膀窄平、身条笔挺的?小少年了,眉宇间依稀现出几分他父皇从前的?冷傲。边上蓁儿?、憬儿?眼巴巴地看着,脸上写着崇拜。
角落茶亭里,楚邹正在给两岁半的?小五丫头穿鞋子,白胖嫩粉的?脚丫子,先给兜着了一只白袜子,楚邹再给外头套一只小粉鞋,动作耐心而仔细。
陆梨在旁边嗔怪:“该学会自个儿?穿了,没见哪个当爹的?像你这么惯孩子。”
他就是惯孩子了,当年的?金库动用了两千多?万两拯救了大奕的?命脉,其余的?他动了零头些许,用来自己做了经?济,剩下?的?都交与了老三?。有宋玉柔那个贼奸的?小子在钻营,每年不愁没银子进账,几个都是金枝贵胄的?出生,不宠着莫非要刻薄么?
楚邹戏谑:“你小时候不也这么惯爷的?。”
陆梨恼他贫嘴:“那时能和这一样。”那时他可?是个傲慢的?主子爷,她亦是个不开窍的?小太监,可?没被?他好欺负好使唤。
现在换作爹爹被?娘使唤了,昨儿?晚上爹爹还帮娘亲脱鞋呢。旁边的?小五丫头谢茵听了,嘁嘁捂嘴笑,说:“我满三?岁就自己穿鞋儿?,现在还归爹爹穿。”
“驾——”
“迂!”
正说着,院外头传来打马扯缰的?声?音,转头看,下?来一个着黑衣劲装打扮的?侍卫,单膝跪在门前道:“皇……主上,宫中?有东西到!”
陆梨挽着楚邹袖子出去瞧,却是三?个叠在一起的?盒子,上两个花梨木雕花盒儿?打开,里头装着新鲜采摘的?梨花瓣,用冰在间缝内镇着,轻轻掀开盖子,便一抹清淡芬芳扑鼻。这是楚邺每年四月都会捎来的?,破院子里的?那株梨花,从来没有人管顾,却兀自开得娇灿,花瓣儿?用来做润肤脂,柔润清凉;用来蒸成梨花糕,清心醒脾,不出半个时辰准给孩子们抢光了。
陆梨收过盒子,对楚邹道:“又一年过去,紫禁城里的?梨花又开了。”
楚邹笑笑,瞧着第三?个盒子,里头却是一包红蛋,还有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和两个镂花的?小镜子。
不禁拿起来问:“这些是?”
侍卫答:“回主上,上月翊坤宫丽妃生了个小公主,皇上高兴,这是让捎上的?喜蛋。还有就是那天皇上让扫洒夫人小时候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这把梳子和小镜,看底下?的?戳印是中?宫的?,便一道送来给主上留个纪念。”
那却是从前母后?宫里的?了。
楚邹转头看陆梨,陆梨正轻盈拨着花瓣,见他看过来,假意?对他冷脸漠视。楚邹睇着她姣若桃花的?脸颜,勾唇略一哂笑……蠢瓜子太监,他又不是不知道。
秋日里和风朗朗,那傍晚的?院墙下?门洞半开,他着一袭杏黄蟠龙袍站在院外头瞧,瞧见她扎着小发簪,脸上扑着自己遗夜后?晾晒的?裤腿子转。彼时少年十四,瞧着她那副女里女气?的?作相,就又气?又烦又想打却没力气?。
转身拂袖一走,乍回头,又看见背后?盯着双歪肩膀的?哭眼瓜子,高傲着,更气?。
<以下?无责任小片段>
~@¥&()——
“嘻嘻~”
晕晕绕绕的?乾西四所,他撑着小胳膊爬上炕头,那小奶娃尚搭着鸡屎色的?褂子在自画自说。
他问她:“我的?‘贡品’呢?”
“按制今天该是甜芋圆子搭两个坚果塔,欠了吃的?我可?不保护你!”他盘腿做着太上老君打坐的?模样,满脸都是扯高气?扬的?愤懑。
“啊呃~”她却不应话,像把他当做耳边风。
那两条白短短的?小腿肚子裹着一团粗布团,当父皇的?宫里头是穷了怎么的?,瞧着他就碍眼儿?。
哼,他照着她的?腿窝窝就想拧一把下?去。可?她的?肉怎就那么绵,绵得叫他心里的?恶念越发腾勃涌涌。
“嘶——”他一扯,忽然扯掉了她的?尿布团。
却没有割掉的?黏蛋皮,只有刺眼睛的?小花花。
看多?了长针眼哩,他管不住好奇心伸手过去摸了摸,太软,又迅速地扯回来。
“呼呼——”绕着西二长街跑得停不下?,心口怦怦跳。
她是个小丫头。
竟然忘了给她上门闩了。
~@¥&()%——
五月末的?太阳渐渐开始炙烤,过了端午转瞬就是夏天了。棚子下?待选的?秀女们嘤嘤娇娇私语着,时而几个垫脚互相给补着妆。
门口太监叫名?字:“曹春梅、周雅、郑丽芳、何婉真……叫到进来!”
七个多?月身孕的?孙皇后?支着腰骨坐在左首上侧,孕中?虽有疲累,却丝毫不挡她的?端柔与尊贵。
楚昂身后?跟着老太监张福,一道龙袍翩翩从二道门内走进来。一旁何婉真正欲举步上台阶,连忙恭着身儿?把道让开:“民女见过皇上。”
轻低的?嗓音,腰如约束,若柳扶风,容貌并不算上乘。却似乎对自己心存抵触,旁的?女子个个眼目四盼,就她一个,似风轻云淡吧,偏又怯怯抬眉。楚昂随眼一睇,他自小少年多?受薄凉,对这般忸怩作态者,并无产生多?余情愫。
两步踅进去,和声?问皇后?:“进行?得怎么样了?”
长臂在她腰间一护。
孙香宁被?丈夫笼罩在阴影里,显得舒适而贪婪:“给你选的?妃子哪儿?能由我做主,这会儿?才来,看把娇花似的?女孩们一个个晒黑。”
“后?宫你是主位,这些自是当凭你满意?。”刷刷刷,他随笔几勾几选,这一波还没进殿便已算阅过了。
门口太监收过名?册一看,打钩了的?谁:曹春梅、周雅、郑丽芳……得,总算还有一个是收了银子的?。
……
一念之间皆美?好。
太子妃花事记
看花开一场,花落一场
后?宫燕燕未老,帝王恩情易薄
但得一人心也,与君共朝暮。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大半夜的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没完结的时候,总感觉完结的时候有很多的话要说,然而顿笔剧终了,却忽然好像说什么都已平静。
这篇文的起始,可能一些在群里的亲会知道。
一开始想写一篇宫斗文,那段时间正好有空,去了一趟北京故宫,走在宫墙下,恢弘、端庄的美,然而又萋萋的特别宁静。像故事藏在里头,爱恨嗔痴贪怨念,他的她的他的她的,道不出,谁人对,没人听,听不见。
故事就是从这里来的。看到一个破院子,人未触它,它门嘎嘎响,洞开缝隙,瞧着里头院子里,该坐个小女孩儿才好呢,没人疼,或者边上还该有个老太监。
……
不论其间经历过什么,或现实中的,或故事中的。楚邹和陆梨,他们一直都是坚韧向上的攀爬着,并没有言放弃。
写一篇文,写到自己心累,也让大家看累了,更新也是特别特别的可耻,写文速度上的提升是我的一大伤,同时还有很多的不足。内心真的很抱歉,给一路跟文下来的亲们真诚感恩与鞠躬,这篇文真心感谢你们的陪伴,不论今后是离是散,祝福大家二次元三次元都开心顺利,每天比前一天过得更好更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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